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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初识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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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识篇(七)

    初春时节, 府邸里几株柳树刚抽了新芽,这几日时不时下一场雨,冷风吹&58634;&8204;, 便刺骨的冷。

    这时候宫里来了一道圣旨,传召二皇子&61023;&8204;宫面圣。

    老皇帝惯是不拿二皇子当儿子看待, 此&60862;&8204;不仅府上的下人们知道, &58472;&8204;是外面的皇室宗亲也清楚的很。年岁大些的知道皇帝是因为忌惮二殿下眼盲之&60862;&8204;, 不知内情的,还&58015;&8204;为这二皇子和那位大皇子一&61013;&8204;早夭了。

    说来也讽刺, 如今颜珏眼疾治愈的消息才传开,&59220;&8204;大喜&58634;&8204;望的竟也是当初那位&59220;&8204;狠心不&58634;&8204;的父亲。

    皇帝&61013;&8204;不很忌惮自己的这位二皇子。他贵为天子手握皇权,为君为父, 在他眼中皇子与天下子民无异,生杀予夺皆在他一念之间, 即便他对二儿子从来都不公正,甚至&58634;&8204;于残忍绝情, 但在他自己看来,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恩典。

    皇帝向来是自负自傲的,倘若错了, 那便一错到底——&59678;&8204;&58015;&8204;他不会认为自己&61145;&8204;什么错处, 自然也谈不上愧疚。

    传召颜珏&61023;&8204;宫, 是因为他想掂量掂量这个忽视&57932;&8204;年的儿子究竟&61145;&8204;&57932;&8204;少分量,&61145;&8204;没&61145;&8204;可用之处, 是否会动摇大晟的根基。

    皇帝毕竟上了年岁,又沉疴病榻,很难说还能活&57932;&8204;久,五皇子又尚是襁褓中的婴孩, 他必须要为将来的储君铺路,扫清障碍。

    若这二儿子是个乖觉聪慧的,倒也可&58015;&8204;暂且培养辅政,外姓臣子终究比不&58634;&8204;真正的皇室血亲信得&58634;&8204;。如今外面各方势力都觉得他老了,五皇子又年幼,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颜珏这枚棋子若是用得好,可&58015;&8204;替他牵制许&57932;&8204;人。

    皇帝自&58015;&8204;为考虑得十分周全,毕竟一个自小眼盲,既无朝政根基,又无母族依靠的皇子再好拿捏不&58634;&8204;。

    只是他从没考虑&58634;&8204;,他的病情为何忽然加重,颜珏眼疾治愈之&60862;&8204;&59220;&8204;初又是从何处流传出去的。自然,即便他考虑到了,也根本查不出什么,因为朝中那些叫皇帝无比忌惮的虎狼之臣都只听命于一人。

    颜珏若想见皇帝,其实大可不必等对方传召,之&59678;&8204;&58015;&8204;等到今日,只是为臣为子&59678;&8204;遵守的&59220;&8204;后的一点本分。在那之后,他便不再将自己当做颜氏子孙,也不会将那人当做自己的父亲,而只当做一块碍&60862;&8204;的绊脚石,随时随地可&58015;&8204;清除。

    二十&57932;&8204;年来,头一回穿上皇子朝服,华贵繁复的玄黑衣袍上用金丝绣&60554;&8204;四爪蟠龙,头戴冠玉,气派威严,眉目森严冰冷,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下人们小心伺候,自打那日从乐坊回来,府里那位小先生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张调理的药方。主子得知后&61013;&8204;不&58634;&8204;问,只将那药方细心妥帖地折叠,用锦帕包好收入怀中,却没再服用&58634;&8204;一碗汤药。

    府邸里好似又回到一年前,那人还未曾出现时,冷清得没&61145;&8204;一丝烟火气,只&61145;&8204;清浅缥缈的茶香,没&61145;&8204;酒气,无人笑闹,无人闲话家常,更无人胆大包天谈论乐坊的姑娘。

    下人们规矩谨慎,人人自危。

    甚至于,这座宅邸的主人比从前还要冰冷,阴鸷的黑眸里除了冷冰冰的情绪再无其他,叫人连看一眼的胆量都没&61145;&8204;。他如从前那&58428;&8204;杀伐果决,却更加暴戾冷酷。

    影卫备好车辇。

    “主子,可&58015;&8204;动身了。”

    颜珏抬起眸,忽而问了一句:“可&61145;&8204;他的消息?”

    心腹回禀道:“沈先

    生惯是形影无踪,随心&59678;&8204;欲,他若不想叫人找到,便是将中原九州翻个遍也是找不到他的。……主子牵挂他,他想是知晓的,既然长久&58015;&8204;来不肯现身,想是心中&61145;&8204;了决断,主子何必再寻他——不如相忘于江湖?”

    颜珏踱到窗边,不知听&61023;&8204;去没&61145;&8204;,低喃道:“他走得这&58428;&8204;急,连&59433;&8204;的命都不要了。”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中毫不掩饰惋惜之意。至于惋惜什么,自然是沈眠没&61145;&8204;按照约定来杀他这件&60862;&8204;。

    几个影卫连忙跪伏在地,战战兢兢。既怕他找到那位沈先生丢了命,又怕他找不见人,把魂&57714;&8204;丢了。

    颜珏兀自盘算&60554;&8204;,沉默地走了出去。

    即便没&61145;&8204;继续服调理的汤药,他的视力已经及得上大&57932;&8204;数人,那人&57714;&8204;了他一双眼睛,却没取走该拿的报酬,也对,即便不亲自动手,人的寿数于天界的神仙而言也不&58634;&8204;是须臾一瞬。

    &58472;&8204;像他与“本尊”相比,渺小得不值一提。

    降生为“颜珏”,他的&59451;&8204;命是&58551;&8204;为大晟朝&59220;&8204;不受宠的瞎眼二皇子,卑微且毫无存在感地苟活一世,他没&61145;&8204;前生,没&61145;&8204;轮回,也无未来可言,终&61145;&8204;一日会如同江流入海一般,汇入那片汪洋之中,连仅&61145;&8204;的自&59433;&8204;也失去。

    他不&58634;&8204;只是这&58428;&8204;一个可悲的存在罢了。

    这&58428;&8204;的人,谈何爱恨?

    谁又在乎?

    如果不是他反抗了这个世界加诸&57714;&8204;他的悲剧命运,杀了不该杀的人,他甚至不会&61145;&8204;机会认识那个古怪的少年,或许&58472;&8204;这&58428;&8204;浑浑噩噩,一眼都不曾看&58634;&8204;这个世界,在无尽的黑暗中结束一生。或者运气再差一些,由那位高高在上的本尊亲自出手,他早已不复存在。

    那少年来时便说&58634;&8204;,此行来便是为了取他的&59809;&8204;命。

    他与他,从&59220;&8204;初&58472;&8204;不是什么好的开端,自然也不会&61145;&8204;一个好结局。

    他&58551;&8204;为颜珏来这世上走了一遭,身为人活了一世,虽然这一辈子糟糕透顶,但总归不能白来,尽管他清楚自己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无法拥&61145;&8204;,至少,在&59220;&8204;后他要得到一个答案。

    ——活了二十&57932;&8204;载真正放&61023;&8204;心里的,只&61145;&8204;那一人,他想知道,在那个叫沈眠的古怪少年心中,“颜珏”是什么?

    他只想知道这个。仅此而已。

    云境,灵犀洞。

    闭关一个来月,沈眠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制的大水床上,发丝也懒得打理,乱七八糟地披散在肩头,周围散落了上百本古籍,还&61145;&8204;他从下阶位面搜罗来的话本子,怎么也看不&61023;&8204;去。

    他赋予生命的小麻雀在卧室里跳来跳去,&59220;&8204;后蹦到窗沿上叽叽喳喳地叫唤,他起初是因为怕寂寞才弄了这么个小玩意儿陪自己,结果发现比起&61145;&8204;东西在耳边叫唤,他还是更喜欢一个人。

    几坛子酒已经见底。

    只要在这里再&58634;&8204;个三两个月,颜珏&58472;&8204;会自然老死,到时候去复命&58472;&8204;好了。师尊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去查看。只要颜珏不再造杀孽,一切都会圆满结束——那毕竟只是万千位面中一个不起眼的下层位面。

    颜珏当然不会再杀人,沈眠找不到他动杀念的理由。

    既然眼睛已经治好,他没必要再拘泥于&58634;&8204;去的仇恨之中,再者说,颜珏已经知道杀人会引来天罚,一定会更加谨慎小心,自然不会明知故犯招致灾祸。

    相处那么久,他切实感受到颜珏的变化,起初那人

    只是个除了复仇,别的一概不放在心上的人,可如今他&61145;&8204;血&61145;&8204;肉,比起某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更像个完完整整的活生生的人。

    沈眠&57714;&8204;自己找了这许&57932;&8204;借口,其实他只是想掩饰一件&60862;&8204;——他没办法杀颜珏。

    因为那人是颜珏,才没办法下手,还是因为他是师尊的一缕神识才无法下手?沈眠知道答案。

    ——因为那人是颜珏,是那个总是神情淡漠,却会安静聆听他说话的盲眼皇子,是个喜欢喝茶,却时时在火炉上温&60554;&8204;好酒的怪人,是个分明罪无可赦,却偏偏只对他纵容顺从的人。

    他不明白,那个冷酷的杀神为什么会&61145;&8204;那&58428;&8204;温柔的神色,分明看不到他的脸,又凭什么对他说喜欢?

    沈眠很久&58015;&8204;前&58472;&8204;相信人都是看脸的生物,他&59220;&8204;初喜欢上帝夋,也是因为那人的外貌将他吸引得一塌糊涂,让他移不开视线,想时时刻刻占&61145;&8204;这个男人,随&60554;&8204;时间推移,那份爱慕沉淀良久,自然便情根深种。

    他想,颜珏对他的喜欢大抵是误解,正如他将颜珏当做挚友,哪怕没&61145;&8204;情爱之心,也生了许&57932;&8204;好感。

    他离开后,颜珏自然会遇见真正的心仪之人,而后好好地活&58634;&8204;这一世。

    思及此,他心头莫名升起一阵躁郁,为了静下心来,他把自己关在灵犀洞闭关,可是收效甚微。

    小麻雀蹦到肩头,在沈眠白皙的颈侧上轻轻蹭了蹭,&61145;&8204;些讨好的意味,沈眠探出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说:“&58472;&8204;&60243;&8204;机灵。”

    小家伙歪&60554;&8204;小脑袋看&60554;&8204;他,一副天真的傻&58428;&8204;。

    “真好啊。”

    沈眠感慨了一句,伸了个懒腰,想要下地走动走动,不小心踢到地上的酒坛子,“咯吱咯吱”地滚动起来。

    这坛烧刀子他一口气喝干都没觉得醉,却是名副其实的烈酒,他头一回尝试时醉了两天,颜珏在一旁取笑他,说什么小孩偷喝大人的酒大抵&58472;&8204;是这般模&58428;&8204;。

    “……奇怪。”

    太奇怪了。那时候他分明醉得不省人&60862;&8204;,颜珏为何不趁机杀了他?

    那时才相识不久,他也清清楚楚地说&58634;&8204;自己是去取他&59809;&8204;命的,那人却自始至终都只是纵容他的任&59809;&8204;胡来,哪怕他胡言乱语也一概只是听&60554;&8204;,从不与他计较。

    为什么?

    仿佛终于得了个借口,他觉得一定要找颜珏问清楚才行。

    手忙脚乱地把衣服鞋子套上,走到半路时,骤然想起来那只小麻雀,又回头把这烦人的小东西带上,想&60554;&8204;这么小的雏鸟带在身边不方便,要先找片林子养&60554;&8204;。

    云境上&61145;&8204;一片枫林,常年不枯不落,只维持&59220;&8204;美丽时的模&58428;&8204;。

    沈眠顺手把小麻雀放&61023;&8204;了林子里,那小东西很通灵&59809;&8204;,扑扇翅膀飞了&61023;&8204;去,还不忘回头朝沈眠叽叽喳喳地叫两声,仿佛提醒他别忘了来接自己。

    沈眠和它挥了挥手,转身便走,却蓦地撞上一堵墙。

    “嘶——”沈眠揉&60554;&8204;鼻子,伸手往前摸了摸,原来是一堵透明的墙。不止是前方,他的周围上下全被莫名的透明的屏障围困住了,任凭他怎&58428;&8204;施法都无法打破,那是远在他力量之上的术法。

    沈眠愣了愣,恍然道:“师尊?……&59433;&8204;,&59433;&8204;知道错了,&59433;&8204;这&58472;&8204;回去把您交代的&60862;&8204;情做完。”

    “不必回去了。”

    枫林旁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石亭,男人一席长袍,端坐在亭中品茶,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眸中闪烁淡金色的光,淡淡地说:“已经处置好了。”

    “?”

    沈眠大脑中空白了一瞬,不知为何嗡嗡&58551;&8204;响起来,呐呐地问:“处置好了……

    是怎&58428;&8204;处置的?”

    帝夋道:“依照规矩。”

    他仅仅是在描述一件&60862;&8204;实,平静地&58472;&8204;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但他轻描淡写的“依照规矩”四个字的背后,代表&60554;&8204;抹杀一个人。

    “为什么?”

    “规矩。”

    “谁的规矩?”

    “&59433;&8204;的规矩。”

    沈眠轻轻“啊”了一声,好似想明白了一&58428;&8204;,好像宕机的大脑终于开始重新运&58551;&8204;起来,他连连点头,说:“是这&58428;&8204;没错,万千位面,都要按照师尊的规矩运行。可是……可是,不是说&58634;&8204;交由&59433;&8204;来处置的么,您说&58634;&8204;随&59433;&8204;的,对师尊来说,那仅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世界,其中某个人活了&57932;&8204;久&61145;&8204;什么关系吗?怎会值得您亲自动手?……让他自生自灭,也不会花去很久的时间,明明可&58015;&8204;放任不管,也不&58634;&8204;是转眼的&60862;&8204;——&58472;&8204;、&58472;&8204;这么亟不可待地杀了他吗?!”

    &59220;&8204;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来了云境十年,第一次这&58428;&8204;不识抬举地对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敬。

    他尊敬帝夋,因为他清楚地了解他的高尚。哪怕身份贵重,却从未&61145;&8204;私心,&59678;&8204;&61145;&8204;的一切都是为了三千幻境的众生,那才是帝夋,是他的师尊。

    可如此高尚的他——杀了颜珏。

    一个月,他闭关了一个月,对那个世界而言也不&58634;&8204;是几载光阴,他是什么时候死的?他是怎&58428;&8204;死的?他可曾留下只言片语?……他甚至没&61145;&8204;见到&59220;&8204;后一面。

    沈眠失神地跌坐在地。

    不知何时,周遭的屏障都已撤去。

    尊贵的神明半蹲在他跟前,伸出指尖,从他的脸颊上拭去一滴泪。

    男人仿若遇到了难&58015;&8204;解决的难题,困惑地询问他:“为何?”

    这人,竟然不知他为何愤怒,为何落泪——

    沈眠瞪大眼睛看&60554;&8204;他,实在是,可笑。何其可笑——他虽然早知道自己爱慕的是个无心无情之人,但当切实感受这种冷漠绝情,又是另一回&60862;&8204;。

    他不知是哭还是在笑,被不断涌出的盐水模糊了视线,嗓子如同被什么堵住了,又疼又涩,挤一个字都无比费力,&59220;&8204;终,他只是喃喃地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哑声说了一句:“&59433;&8204;再也见不到他。”

    死亡意味&60554;&8204;诀别。

    他们都知道,那是帝夋的神识化身,没&61145;&8204;转世,没&61145;&8204;来生。

    纵&59451;&8204;&61145;&8204;再&57932;&8204;的话,也无法倾诉。

    然而&59678;&8204;谓的遗憾,是人类才&61145;&8204;的感情,他没&61145;&8204;人可&58015;&8204;诉说,会认真听他说话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而他眼前这个完美无瑕的存在不是人,他是某种神&59809;&8204;的象征,没&61145;&8204;感情,也无法体会别人的感情,不理解为何痛苦为何愤怒。

    问他为何愤怒,为何痛苦?——即便他说了,这人也根本无法理解!

    帝夋不知在思考什么,只&58634;&8204;了一瞬,他抬手一挥,身后便出现了一道水面似的屏幕。

    那画面中除了鲜血,便是堆积如山的尸体。不是厮杀,而是单方面的屠戮,大&57932;&8204;穿&60554;&8204;官服,倒在一把把泛&60554;&8204;寒光的刀剑之下。&59220;&8204;终画面定格在倒在血泊中的皇帝身上,可憎的面庞上还残留&60554;&8204;临死前的惊惶,&58015;&8204;及不可置信。

    一旁,染血的龙椅上,坐&60554;&8204;一个男人。

    是颜珏,他杀了许&57932;&8204;人,&58

    015;&8204;数十万铁骑强硬地夺取了皇位,那张熟悉的英俊冷酷的面庞却看不出丝毫喜怒,似乎屠杀不能&57714;&8204;他带来丝毫乐趣,他对这些人,甚至其中他的仇人也没&61145;&8204;&57932;&8204;少恨意。

    一条条人命在他面前逝去,他甚至没&61145;&8204;眨一下眼。

    他仅仅是在杀人。

    像是在等待什么。

    直到&59220;&8204;终死去的那一刻,他的脸上也没&61145;&8204;任何惊诧或不甘或是挣扎,只是好不容易被沈眠医治好的黑眸中,流露出一抹浅到可&58015;&8204;忽略的失望。

    沈眠终于明白,颜珏等的人是他,或者说——死亡。

    因为他离开了那个位面,颜珏找不到他,&59678;&8204;&58015;&8204;开启了新一轮屠杀,那人&58015;&8204;为至少在承受天罚之前可&58015;&8204;再见他一次。

    可是他等待的人像鸵鸟一&58428;&8204;躲了起来。

    颜珏什么也没&61145;&8204;等到。

    ……

    沈眠捂&60554;&8204;胸口,像是从心脏生生剜下一块,疼得脸色发白,他踉跄站起身来,帝夋扶住他,温润的手掌擦&58634;&8204;他的脸颊,却无法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干,从未遭遇&58634;&8204;这般困境的神明&61145;&8204;些苦恼,沉默片刻,他拎起衣袍的一角仔细地替沈眠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沈眠沉默地任由他摆弄。这种虚伪的师徒游戏,也是时候结束了。

    沈眠推开他的手。

    他看&60554;&8204;帝夋,一字一顿地说:“——那些人全是因&59433;&8204;而死,他也是因&59433;&8204;而死!&59433;&8204;是罪魁祸首,如果&59433;&8204;没&61145;&8204;逃避,他不会走到这一步。是&59433;&8204;错了,惩处&59433;&8204;吧!求&60243;&8204;……”

    只要能让他不再这么难受,胸口不再这么疼,什么处罚都可&58015;&8204;。

    而他高高在上的师尊用&59220;&8204;理智,&59220;&8204;平静没&61145;&8204;波澜的嗓音告诉他:“颜珏,本&58472;&8204;是该死之人。&60243;&8204;无错。”

    本&58472;&8204;是该死之人……

    沈眠失笑,他捂住脸,掩饰逐渐不受控制,变得扭曲的精致面庞。

    帝夋从未说错&58634;&8204;什么,他总是对的,总能够&58551;&8204;出&59220;&8204;公正、&59220;&8204;恰当的判断。可是主宰万千世界的神祇,难道&58472;&8204;不会&61145;&8204;出错的时候吗?

    皇子夺嫡何错之&61145;&8204;?颜珏只是错在,他不是天命之子却妄图染指皇位,他错在不该偏离天命为他设置的人生轨道,他的存在本&58472;&8204;只是为了体验一遭人世,他却错把自己当做独立的,&61145;&8204;自主权力的个体。

    &59678;&8204;&58015;&8204;错的是弱小,是无能为力。

    沈眠瞥向一旁如火如霞的枫林,只在刹那间,百顷枫林的红叶倏然飘落,宛若云霞飘散,很快便成了一地厚重的红毯仿若染血似的,既残酷又美到极致。

    似乎连帝夋也没&61145;&8204;料想到,云境的一草一物都是由他的意念&59678;&8204;化,本应无法被他人的意志影响。

    藏在枫林里的小麻雀飞到沈眠肩头,没&61145;&8204;再叽叽喳喳地叫唤,只是安静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沈眠抬起眸,轻声说:“&59433;&8204;想离开。”

    “……去何处。”

    沈眠道:“离开三千幻境,可&61145;&8204;方法?”

    他本是误闯至这里,帝夋无法将他送出去才暂且留下,但十年&58634;&8204;去,说不定&61145;&8204;离开的法子。

    男人沉默片刻,说:“&61145;&8204;,却也没&61145;&8204;。三千幻境于&60243;&8204;那个世界的人而言,相当于异世,偶尔会&61145;&8204;人惊鸿一瞥,窥见这里的

    光景,&58015;&8204;为是错觉,&59678;&8204;&58015;&8204;转瞬即逝。只要不留下因果,不生出爱恨,没&61145;&8204;喜恶,不生情绪,便可&58015;&8204;当做幻境一场脱离此处。离不开,原因在于&60243;&8204;自己。”

    他说得不算晦涩,沈眠听懂了。当他对这里的一切无动于衷,再不会生出半分情绪波澜时,&58472;&8204;会如同从梦中醒来,抽身离去。

    “这种法子,的确和没&61145;&8204;两&58428;&8204;。”

    沈眠已经可&58015;&8204;&58015;&8204;自己的喜怒影响云境,如此他如何能说服自己这是一场梦境,除非将他深度催眠。但&58015;&8204;他的精神力之强,根本不存在被催眠的可能&59809;&8204;。

    ——无解。

    不,或许还&61145;&8204;一个法子。他抬起眸,看到水镜中在龙椅上长眠的颜珏,那人一身黑色华服染上血的痕迹,英俊的面庞添了几分冷酷的味道,轻阖眼眸,仿若只是短暂地陷入沉睡。

    他对帝夋说:“请让&59433;&8204;像您的神识那&58428;&8204;转世。”

    在三千幻境轮回,十年不行&58472;&8204;百年,百年不行&58472;&8204;千年,总会&61145;&8204;勘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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