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智国公夫人寿宴（上）
很快，就到了智国公夫人吕氏七十大寿。
寿礼是马赫代为准备的，是一尊琉璃白玉寿星送桃。用上好的檀香木匣子装好，由小丫鬟捧着。
林青鸾并没有同许瑾怡一同出发，她还需要先去卫勇侯府接上自家祖母霍氏，和大伯母江氏。
也不知为何，平素不喜欢参加这些场合的祖母，忽然让人传信来，说是接到了智国公府的寿宴邀请。
与霍老夫人这个安国夫人诰命同等的智国公夫人吕氏，一把年纪了，还亲自手书请帖，让霍老夫人很是动容，盛情难却，也就应下了亲自赴宴的事情。
到了卫勇侯府，林青鸾先是进府给霍老夫人和江夫人见了礼，一同用过了崔姑姑亲手烹煮的早膳后，这才整理了着装，一同赴宴。
林青鸾请霍老夫人与自己同坐肃王府马车，毕竟她的马车都是杨溯亲自命人准备的，比较宽敞舒适。
但霍老夫人婉言谢绝了，认为林青鸾虽是孙女，但是她这个老妇人出门在外便是卫勇侯府的脸面，让林青鸾亲自来接是一回事儿，但是与她同乘倒是大可不必。
马车抵达了智国公府正门，守门的家丁远远的瞧见了肃王府的马车就迎了上来。
刚下了马车，就见长姐林青雀正在搀扶着霍老夫人下马车。
“长姐，你什么时候到的？”
林青鸾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和林青雀打着招呼。
“也就是比你们稍早一点点，刚一进门，就听到门房说是肃王妃到了，就出来迎迎你。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和祖母、母亲一同来的。”
林青雀见到林青鸾也是很热络。
现在的林青雀看上去整体好了很多，面容红润，人也丰盈了许多。
只是，毕竟身子因为生产延误了诊治，留下了遗症。即使现在已经春暖花开，但是她仍是穿着薄袄，手脚也是略显凉意的。
“怎得没带琪姐儿一同来？”林青鸾四下瞅了瞅，除了银铃和冬香，以及两个面生的小丫鬟，林青鸾未见林青雀和杨炯的嫡女，那一出生就被武璋帝封为郡主的杨佳琪。
“这两日有些着凉，就没带出来。
再一个，今日为智国公夫人贺寿的人众多，她还小，就留在了府里。
有奶娘和月娘帮忙看着呢，鸾儿莫要担心。”
两姊妹说说笑笑，侍奉着霍老夫人和江夫人，看在旁人眼中都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但是，败兴的人从不会任由旁人欢乐太久。
“皇三孙妃到、皇三孙府许侧妃到、肃王府许侧妃到。”
刚要进门，结果就听到了门口的门房唱念着熟悉的称号。
是林凤瑶、许瑾萱和许瑾怡到了。
林青雀瞥了林青鸾一眼，见到她面上并无异动，也没吭声。
霍老夫人也看了林青鸾一眼，示意众人继续向里走，只留给了刚下车进门的三女一道背影。
到了正堂上，老寿星吕老夫人一身绛色寿字纹长衫，银白的发整整齐齐的绾成了髻，带着墨色碧玺七宝祥云纹抹额，老坑祖母绿纯金首饰，看上去富态又康健。
知道林青鸾和安国夫人来了，吕老夫人带着儿媳孙女们一众都迎出了门外。
见到林青鸾，就赶忙带着一众女眷向林青鸾行礼：“参见肃王妃。”
林青鸾赶忙避让半步，上前搀扶住吕老夫人：“老夫人莫要如此客套，青鸾只是来贺寿，没得让老寿星给我这一小辈施礼。”
“国礼为先，无论长幼。”吕老夫人只是膝盖稍微弯了弯，就被林青鸾给扶住了，并未能行全礼。
讲真的，按照智国公夫人的品级，也是正一品的国公夫人，与林青鸾同品级，颔首之礼即可。
但几位仍在的国公们，都已经请辞了国公爵位，只享爵俸供养，仍可居国公府中，甚至在外仍是被人称呼一声“国公爷”，但实际上并无爵位了，自然也就没了品级。
国公爵位都没有了，那么他们夫人的诰命武璋帝虽未命令同样削掉，但也名存实亡了。
这礼，可行，亦可不行，全看个人如何去选择。
吕老夫人的“智国公夫人”，倒是不如林青鸾祖母霍老夫人的“安国夫人”名副其实。
热络了几句，吕老夫人与霍老夫人相护搀扶着进了正堂，还请霍老夫人上座，与她同坐高堂之上。
本来吕老夫人还想请林青鸾上坐，但林青鸾是小辈，哪里会真坐，只说可随主便，她只是个小辈，坐在老寿星和自家祖母下首即可。
让小丫鬟将准备的寿礼呈上，檀香木匣子一打开，那美轮美奂的琉璃镶嵌着白玉的“寿星献桃”就让在场宾客们咂舌不已。
琉璃纯粹清透，但是极易损坏，稍微一丁点儿磕碰，都会碎成渣渣。价格虽然也颇为昂贵，但也并不是他们这些高门大户买不起的。
今日同样送吕老夫人琉璃作为寿礼的人也是有的，只是这琉璃雕琢的如此生动形象、栩栩如生，倒是难得的紧。
吕老夫人很是喜欢，赶忙让丫鬟收起来，送回她院子里去，免得被人磕碰了。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丫鬟听了吕老夫人的吩咐，刚将琉璃白玉寿星献桃雕像收进匣子，小心翼翼的捧着往外走去，就迎面撞上了林凤瑶和许瑾怡姊妹。
那丫鬟也不知怎得，忽然脚下一软，就直直的朝着林凤瑶撞去。
林凤瑶扯了许瑾萱一下，结果那丫鬟最后扑倒在了许瑾怡的身上，檀香木匣子的锁也因为没有扣牢，在二女跌倒的时候，飞出了匣子，重重的砸在了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应声而碎。
林青鸾瞥了一眼林凤瑶身前引路那丫鬟飞快收回的脚，心中暗道：
没想到这智国公府也不像外界所传那般相亲相爱，一家和睦嘛。
茯苓站在林青鸾的身侧，小声的告诉林青鸾：“那引路丫鬟是长房大少夫人的人，那摔了王妃寿礼的则是二房于尚书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
当初陛下想要选智国公的孙女入宫中柔仪殿接受训导，长房嫡女有意想要去，但智国公认为她诗书容貌都不及二房嫡女，所以就让皇次孙妃去了。
长房也是由此就和二房产生了很大的矛盾，长长针锋相对。”
这些事情，茯苓也是从马赫那里听说的。
马赫手里有一本关于应天府京中所有达官显贵及其家人的详细记录，林青鸾自己看过之后，觉得很是有用，就让茯苓和紫堇也都看一看。
林青鸾经过茯苓这一提醒，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这寿礼被摔，在场众人都一脸惊慌失措，更是偷眼打量林青鸾的反应。
林青鸾面上淡淡的，不怒不嗔，在于家人向林青鸾赔礼道歉的时候，反倒轻笑的安慰：
“没关系的，岁岁（碎碎）平安。这寿星献桃本就是希望老寿星能够高寿福长，想必是为了老寿星挡了邪祟，让老寿星无病无忧，长命百岁。”
林青鸾自然不生气，方才小丫鬟将雕像取出的时候，旁人许是未曾见过雕像的原样，所以未曾发觉，可是林青鸾却是发现，寿星献桃，寿星手上托举的托盘上本是五颗献桃，但是莫名少了一颗靠近手部的仙桃。
四，自古以来在中原都是不吉之数。
人家寿辰，结果送了个手捧四颗仙桃的寿星雕像，这能是好意？
就算没有那丫鬟脚软一事发生，林青鸾之后也会让茯苓想办法将这雕像掉包。
不过，智国公府长房和二房之间的算计，倒是使得林青鸾不用再额外掏份钱了，她又何乐而不为？
但是听了林青鸾的话，林凤瑶却是黛眉微蹙。
这林青鸾是摆明骂她呢！
众目睽睽之下，那丫鬟本是直直要摔她身上的，若不是她反应灵敏，就会因她而碎了这林青鸾所送寿礼。
林青鸾口中的“邪祟”暗指些什么，指桑骂槐，当谁听不出吗？
许瑾怡已经被身后的艺琴和小丫鬟扶起，听到林青鸾的话，同样也认为是林青鸾有意暗骂她，眼里闪过一抹愠色。
不过许瑾怡和林凤瑶都没有选择开口，谁让她们身边还有个许瑾萱呢？
许瑾萱当然知道林凤瑶和许瑾怡不吭声的用意，她也乐得从中搅合，使得林凤瑶、许瑾怡和林青鸾三女之间矛盾加剧。
“林青鸾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诋毁我长姐吗？
平日里在王府中，我长姐就多受你刁难，如今在旁人府上，你怎的也如此咄咄逼人？”
直接揭露林青鸾和许瑾怡不合，暗示肃王府中正妃和侧妃勾心斗角，甚至丢脸到了智国公府来。
在场夫人小姐们皆因许瑾萱这一番话而小声议论起来。
应天府中谁人不知，肃王对林青鸾的宠爱，打林青鸾还是小不点儿的时候就很是看重。
后来肃王与开平王嫡长女，有女诸生美名的许瑾怡有了婚约，圣旨赐婚，后来更是在刚一及笄就嫁入了肃王府为妃。
但是前几年，也不知怎得，许家竟像是走了背字儿一般——许睿和夫人姜氏接连恶疾缠身，许家子女接连被打压。
有传，说是许家子女自己不争气，惹了帝怒。但也有人说，是肃王想要将许瑾怡正妃之位腾出来，留给日渐长大的林青鸾所为。
不过这些都只是谣传，并没谁人有真凭实据。
而且许瑾怡当初由正妃贬为侧妃，也是她在乾清宫前席蒿待罪，惹怒了武璋帝，所以才会贬黜了她。
但是关于当初许瑾怡为何席蒿待罪，众说纷纭，不过躲不开是因为林青鸾了。
尤其是在，武璋帝的赐婚圣旨上，分明是赐林青鸾给肃王为庶妃。结果成婚之日，她却一跃成为了正妃，这件事情，至今仍是京中后宅女眷们热议的话题。
现如今，许瑾萱直接在人家智国公夫人七十寿诞上，揭露林青鸾嫁进肃王府后，对侧妃许瑾怡“欺凌”，更是让众家夫人小姐们震惊不小。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除非你家有个许瑾萱这么“耿直”的小女儿。
许瑾萱原先也曾是高门贵妇们幼时就相中的准儿媳、孙媳人选。不过这许家二小姐忽然就“长歪”了，性子耿直冲动，倒是和自家女诸生的长姐不同，反倒更像是武将家养出的“飒小姐”。
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尤其是每次遇到了林青鸾，总是与她各种不对付。
若非她一早就被武璋帝给定下了，招去柔仪殿接受训导。即使她总爱“好心办坏事”，这些高门贵妇们，也能接受这么一个儿媳、孙媳的。
许瑾萱在外的名声就是如此，倒也算不得什么恶名。所以她的话，也让那些夫人小姐们有几分相信的。
林青鸾却是拦住了刚想上前维护的茯苓和紫堇，她们不过是丫鬟的身份，和许瑾萱并不对等。若是贸然为自己出头儿，当着这么多他府女眷的面儿，反倒会招人话柄，说她林青鸾御下不当，纵着丫鬟顶撞“侄媳妇儿”。
林青鸾端着茶盏，并不因为许瑾萱的“指控”，面上有丝毫的动容。
茶盏盖子轻轻的拨弄着茶汤上的沫子，就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许瑾萱在诋毁自己一般。
见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反倒让众女眷们搞不清林青鸾的心思。
倒是林青雀有些明白林青鸾的意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缓缓在林青鸾下首位置上站起身来，面上略显严肃的看向林凤瑶：
“三妹妹可是带着侧妃来给吕老夫人贺寿的？怎生见了祖母也不行礼？”
这个时候打破僵局的最佳人选就是林青雀，而她的表现，也甚合林青鸾之意。
许瑾怡和许瑾萱，姊妹两个都是侧妃。
若是林青鸾回复了许瑾萱的话，一个婶婶对上侄儿侧妃，自降了身份。若是让许瑾怡管束许瑾萱，且不说许瑾怡压根不会听她的，更是会坐实了许瑾萱扣到她头上那顶“欺凌”王府侧妃的大帽。
但若是让林凤瑶管束好她们皇三孙府中的侧妃，那便更是不妥了。
且不说依着杨溯这边算，林凤瑶也是她林青鸾的“小辈”，林凤瑶在娘家还是林青鸾的“三姐”。不论怎么做，都会被人指摘。
而林青雀就不同了！
她从杨炯杨烨那边算起，是林凤瑶的“大嫂”，从娘家算起是林凤瑶的长姐。
这无论是“大嫂”还是长姐，管束一下“弟妹”还是三妹妹，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旁人说不出什么不是的，更何况，林青鸾有意要给林青雀做脸。
杨炯被“软禁”颎郡王府以后，林青雀就是颎郡王府说一不二的当家人。但是，毕竟家中男人失了君心，在外交际时，也偶有那不长眼的敢给林青雀难堪，说些酸话，明嘲暗讽的。
智国公府这个场合里，虽然有些对不起吕老夫人的，但是能给人以深刻印象。
林青鸾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甭招惹了林青雀，杨炯被武璋帝弃了，但林青鸾可是认林青雀这个长姐的。
林青雀不仅是颎郡王妃，还是肃王妃的长姐！
当然，若是林青雀选择坚定不移的站在林青鸾的身后，自然会有此举。若不的话，林青鸾也只能保证她衣食无忧，多的也是给不了的。
还好，林青雀毕竟也是霍老夫人调教过的，心思手段自然也是有的。这几个月来每每参加宴会遭受到的轻视态度和眼光，林青雀自然不会没有感觉。
她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要破局，但是毕竟郡王府已经落败，她没有旁的选择，只能冷眼看着，并记下那些人的丑恶嘴脸。
林青鸾回门的时候，林青雀也回去了，霍老夫人告诉她，既然决定日后与林青鸾并肩，那么就坚定不移自己的决定。
日后，日后那些曾经让她难堪的人，都会后悔她们曾经对她的轻视，甚至扑伏在她脚下求她。
现今她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
许瑾萱当众指责林青鸾，林青雀看到林青鸾阻拦了身边的两个丫鬟上前，又看到了霍老夫人给她的眼神指示，所以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了。
当她开口时，眼角余光扫到了林青鸾唇角微微扬起的弧线，就知道自己做的没错，她猜对了她这个四妹妹的心思。
林凤瑶被长姐又是长嫂的林青雀当众点名，一贯喜欢在众人面前故作伪善的她，赶忙一脸愧疚的向吕老夫人表示了歉意，让丫鬟们送上贺礼，又乖顺的向霍老夫人问安。
许瑾萱在林凤瑶行礼送上贺礼的时候，一直乖顺的跟在林凤瑶的身边，就连许瑾怡也是。
不过，许瑾怡向高堂上的吕老夫人见礼后，并没有如其他侧妃一般站到自家主母身后，而是
想要另寻座位。
不过因为她们来时本就稍迟了些，堂上座位早就坐满了各家夫人和年长的老夫人们。
林青鸾因为是亲王正妃，所以自然有人愿意与她让位，还是吕老夫人让人重新在位首添了把椅子。
林凤瑶也是同样的待遇，虽然只是一个皇孙妃，但毕竟是正妃，自然也是有眼力界的丫鬟婆子重新为她添了座位。
可许瑾怡，若是林青鸾不在场，或许会有人提议给许瑾怡让座。
但林青鸾正端坐在位首的位置，纵使许瑾萱说了林青鸾对许瑾怡多有“欺凌”，但身为侧妃不到自家王妃身后去，反倒想要在未经自家主母允许的情况下落座，谁人会予她让座呢？
怕不是想要让这新上位的肃王妃不喜吧！
林凤瑶笑着，让那侍奉客人的丫鬟婆子再搬一把椅子来。
婆子定力十足，假装没有看到，丫鬟却是犹豫着瞥了眼自家主子，见到吕老夫人老神在在和霍老夫人聊天，府中大夫人又左右逢源，和一旁的夫人聊的不亦乐乎，二夫人又在厨下盯着寿宴菜肴……最后只得瞄向了大少夫人。
智国公府的大少夫人是个武将嫡女，也是打小儿就被自己爹娘那许瑾怡打压的抬不起头的女子。今日难得能见许瑾怡出糗，她看笑话还来不及呢。
但是她身边的妯娌却是文臣家女儿，饱读诗书，顾及着礼教体统，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如此。
毕竟是自家祖母寿辰，且许瑾怡的两个兄弟也是颇受武璋帝重用的。若是置之不理，倒是现得她们智国公府待客不周了。
大少夫人向来和自家这个三弟妹相处的还好，且三弟妹脑子也比她灵巧，两人同为长房妯娌，自然同气连枝。
可还不待大少夫人发话，一旁本是陪着自家婆母的智国公府二少夫人就从外面进来了。
她先是向吕老夫人和霍老夫人等几位老妇人见礼，而后像是刚看到许瑾怡一般，面上带着几许欢喜：
“呀，瑾怡姐姐今日也来了啊，正巧花园阆苑那些才女正在作诗绘画，正想请个人做评审。
瑾怡姐姐当初可是咱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诸生，若是请得瑾怡姐姐帮忙做评，那些子才女们啊，定然是会心服口服的。”
说着，还笑盈盈的看向林青鸾，微微屈膝一礼：“肃王妃，可答应？”
看样子，这是来给许瑾怡解围的。
林青鸾嘴角微微上扬，抬眼上下扫视了这于家二少夫人田氏。
田氏乃是于家二房嫡子于子卬（ang第二声）的发妻，吏部侍郎的女儿。家中也是书香门第，知事懂礼。只是她太知事懂礼，略显些油滑，当真是觉得她的小心思没人看的出吗？
起码在座的众位当家夫人们，可是看的清楚明白。
“自然可以，说来也不怕被笑，这还是头回被请示呢。”
林青鸾淡淡的笑道：“还是二少夫人知礼。”
林青雀在一旁眼眸闪了闪，状似无疑的询问林青鸾：“往日侧妃出府都不向你请示？”
看到一旁人都支起耳朵听着八卦，林青鸾微微摇头：“倒是不知，每次都是马总管派人告知一声，那时许侧妃已经离府，说是回娘家看望兄嫂。
我想着，雁北不在京中，且往年侧妃多是陪着雁北在北疆，离家远了些。如今她愿与娘家多亲近，总不好拦着。
再者，我一刚进门的王妃，若是阻拦侧妃回娘家，岂不是骄纵？
而且侧妃回去次数也并不多，自雁北离京后，也就回去了那么几回罢了，晚膳时便会回府了。”
林青鸾说的轻巧，但却间接驳了许瑾萱方才说她在府中“欺凌”许瑾怡的话。
侧妃说的再好听也是个妾，甭说是妾室，就算是正妻，谁见嫁人后三天两头儿的回娘家？府中没有主母还算罢了，有了主母，这整日奔着娘家跑的妾室，究竟回娘家是想作甚？
但也有那住在关东侯府附近的官家夫人，倒是面上露出了疑色。
旁人问她，她便刻意压低了声音与人咬起了耳朵：
“这肃王才走两月，照肃王妃的话，许侧妃已经回娘家多次。
可你也知道，我们府上和关东侯府毗邻而居，若是许侧妃回娘家，怎么我都是会知道的。
可……近两月来，那许侧妃一次也不曾回过关东侯府呢。”
“吓，当真？”
“自然是真的。”
“那，她是……”
“别瞎胡说，你莫忘了，许家兄弟可是分了家的，兴许是去弟弟府上了呢？”
“也是也是，对了，刘夫人和那许尉卫指挥使就住在一处巷子里，待会儿可问一问。”
“你呀，可甭胡说，若是惹得肃王府不喜，当心肃王日后回京，找你们府中算账！”
“不过是好奇罢了，我又不会乱说。”
……
许瑾萱听到林青鸾有意污许瑾怡的名声，到好似没听到一般，还和一旁陪在母亲身边的一个小姐闲聊。
只是她看向林青鸾的那一眼，却被林青鸾眼角余光捕捉了，只是不做理会罢了。
许瑾怡被于家二夫人田氏带去阆苑给京中那些小姐们做判了，林青鸾自身一直和林青雀陪同着霍老夫人，与吕老夫人聊天。
也不知她们两位老人家有什么好聊的，一直笑呵呵的聊着，兴头儿还挺足的。
轻轻打了个呵欠，林青鸾近来经常感到身子疲惫，会有些嗜睡。
霍老夫人见状，赶忙关心的问了一句。
林青鸾只是笑着，说自己平日里有些懒散，今日因为要先去侯府接霍老夫人和江夫人，所以起的略早了些，没想到坐了一会儿，又有些乏了。
吕老夫人赶忙让人带林青鸾去暖厢休息一下，正同江夫人闲话的林青雀见状，也推说自己也略感乏累，陪林青鸾一起离了正堂。
出了正堂，林青鸾便让茯苓去马车上那些东西。
当然，这只是让茯苓脱身的借口罢了。
由紫堇搀扶着，林青鸾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倦容，和林青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聊得也多是北征军的事情。
杨溯抵达北疆后整军，做好了调配部署，和草原诸部的战斗即将打响。
现在已经集结了兵力，准备随时发动出击，准备一举灭了元牧部，取得首功。
刚开始的时候，杨溯几乎每隔三天就会发出一封信，向林青鸾报平安。
虽然这信几乎都是武璋帝先行看过后，才会命人送到林青鸾的手上，但林青鸾并不介意，因为杨溯在这样的“家书”上从不会写什么重要的事情和消息，真正传送的信笺，则是走的肖広尧顺天府置京城的这条暗线。
近来，杨溯已经下令出击草原诸部了，将杨澄和义国公唐炳辰留在营中，他亲自率领先头军奇袭元牧部王庭。
智国公府的丫鬟将林青鸾和林青雀引到了府里供女客休息的暖厢，而后说待到开宴前再来通知她们。
林青雀摆了摆手，就让小丫鬟退下了。
姊妹俩许久没有一床休息，本来那小丫鬟还有意要请林青雀到隔壁暖厢休息，不过被林青雀拒绝了。
紫堇和银铃为两姊妹整理好了床铺，就退出了里间，在外间守着，若是主子需要服侍，只要一声轻唤她们当即就能听到。暖厢的门外，小丫鬟老老实实的守在那里。
“鸾儿，你可是今日想要做些什么？”
林青雀自然看得出，林青鸾是有意支开茯苓的，虽然林青鸾没有跟她讲什么计划，但是她也是愿意配合林青鸾的。
“也没什么，就是近来许瑾怡有些不安分，她这几次说是要回娘家，但去的都是皇三孙府。”
林青雀闻言皱眉：“她们姊妹之间关系甚好，我们也是知道的。
不过先前大多是许瑾萱主动去肃王府探望许瑾怡，怎生许瑾萱嫁人后，反倒是许瑾怡频繁去找许瑾萱了？”
就连林青雀都能发现的蹊跷之处，林青鸾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她躺在床上，微微眯起了眼睛，打了个哈欠：
“皇三孙府可不止许瑾萱这个侧妃，还有三姐姐这个正妃呢。
想来是见我嫁到了王府，成了正妃，心有不忿，所以打算联合许瑾萱、三姐姐一同设计我吧。
打算趁着雁北在北征，顾及不到京中，将我从这王妃的位置上拉下去，亦或是合谋拱卫杨烨上位。
倘若杨烨成了储君，那么日后他继位，要废黜我这个婶婶，还让许瑾怡当肃王妃，也不是不能够的。”
林青鸾说的轻描淡写，好像浑不在意一般，倒是林青雀因为听了她这番话，惊得坐起了身子。
“鸾儿，如此大事，你怎的这般不上心？”
林青鸾轻轻摆了摆手：“无碍的，她们不过是白费心机罢了，陛下的传位诏书已经写好，交给了身边的亲信。
这次出征，陛下力排众议，不让义国公为帅，而是让雁北挂帅，就是给雁北立下不世之功的机会。
只要雁北这一仗大胜得归，那么满朝文武也不敢有何动作了。
更何况……”
林青鸾忽然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林青雀，眼里冷清嗜血：“陛下正在等着雁北首战的捷报传来，首战告捷，陛下就会有所行动了。”
“嘶……”林青雀被林青鸾这眼神冻了一下，她很熟悉林青鸾，每次她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就意味着会死人，死很多人。
“莫不是……陛下还要再举【杀贪令】？”
“差不多吧，应该会是如此。
【杀贪令】可是陛下铲除异己的最好掩饰，这次估摸也会死很多人吧……”
说着，林青鸾又闭上了眼睛，不去看林青雀的反应。
很多的时候，林青雀有些太过圣母心，总是会莫名产生一种救赎冲动。
就像颎郡王府里，旁人不知，但是林青鸾可是听暗卫禀报过，林青雀还是时常会在知道杨炯生活的不如意，收买守在杨炯院外的侍卫，给杨炯送去一些东西。
或是生活所需，或是杨炯想要吃喝的，默默的照顾着他。
心太软的女人，对于自己就是最大的伤害。
林青雀的确在林青鸾说出“会死很多人”的时候，面上有着动容，内心也被触动。她又想起了前两次的【杀贪令】，死在【杀贪令】之下都是数以万计的人。而官方实际上斩杀的人，就这么多，私底下被武璋帝暗中派锦衣卫和暗卫处理掉的人数，更是不知几何。
有心想要问问林青鸾，可能想想办法。
那些犯罪的人，处死也就罢了，可是能不能不要连累无辜？
尤其是很多年纪还很小的孩子，他们什么错事也没有做，只是受到了家人的连累。
但看到林青鸾闭目养神的样子，林青雀就知道林青鸾已经猜到了她会想说些什么，这是在拒绝她了。
轻轻叹了口气，林青雀心中有了一丝动摇：
鸾儿这般冷硬的性子，当真能做一个爱护子民的好皇后吗？
但下一刻，林青雀又赶忙将这个想法摇出了脑袋。
她在心中自嘲道：现下还想这些，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她应该相信鸾儿的，毕竟即使面对曾经背叛过她的自己，鸾儿还是原谅了她，给了她一次机会。她现在日子之所以如此舒适，女儿之所以一出生就被武璋帝封了郡主，定然都是鸾儿和肃王从中出了力的。
杨炯当初犯得可是谋反大罪，这罪可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容忍的！
或许武璋帝是顾念杨炯的父母，先太子杨淙和太子妃肖淑珍的早亡，顾念着先太子妃亲爹礼国公肖崇义的早亡，以及抄了勇国公梁宇满门的情况下，这才保下了杨炯。
但若是没有鸾儿和肃王的从中出力，按照陛下喜怒不定的性格，杨炯就算能保住一条命，也将会是被囚禁起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还留了一丝颜面给他，甚至让他能够被软禁颎郡王府，还能让她偶尔照顾的到……
又是轻声叹息了一声，林青雀将被子给林青鸾拉拉好，以免她再着凉了。
林青鸾只是短暂的眯了下眼睛，茯苓很快就拿着林青鸾要的果脯匣子来了。
进了门，听说林青鸾已经睡下了，便想转身回到外间。
却不想，林青鸾忽然睁开了眼睛，麻利的坐起身来，招呼着茯苓将果脯匣子给她。
“口淡的紧，若是不吃上几块青梅果脯，回头儿这寿宴我可是吃不下了。最近也不知怎得，嘴巴里总是没味道。”
看着林青鸾打开果脯匣子，将那看着就酸的紧的青梅果脯，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塞，林青雀都咂舌——
“鸾儿，你吃两块就成，别吃这么多，回头儿再酸倒了牙。”
林青雀也是好意，但是林青鸾一边点着头，但是手上往嘴里塞青梅果脯的动作并未有丝毫停顿。
林青雀想着：难道这青梅果脯是鸾儿特制的，或许没看着那么酸？
想着，林青雀就伸手从匣子中捻了一块送入口中。
结果，果脯一入口，她便赶忙吐了出来，喊着：“水，快给我倒水。”
这岂是一个酸字得了？简直比林青雀怀杨佳琪的时候，所吃的那酸果、蜜饯，都要酸上太多，整个赶得上直接抱着醋坛子灌了！
外间的银铃听到林青雀的声音，赶忙倒了一杯热茶送进来，紫堇也跟着进来了，看到林青鸾正抱着果脯匣子大快朵颐的模样，忍不住就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林青鸾的果脯她也尝过，结果一整天吃什么都是酸的。
有一点林青雀还是说的蛮对的，这青梅果脯是林青鸾自己做的，不过今年做的，而是去年知道林青雀有身子的时候做的。
不过那个时候林青雀派人回府送信，说是近来不喜食酸了，转而喜食甜辣口的，所以这青梅果脯就没送去颎郡王府。
多腌制了大半年的时间，怎么一个酸字得了？
倒是林青鸾前些日子，忽然没了胃口，又想起了这坛腌渍青梅。
大半夜忽然就馋得不行，还是黑虎连夜回了趟卫勇侯府景春居，从院中树下刨出来的。
不过林青鸾嫌腌渍青梅总是沾得手上净是汁液，又让紫堇帮忙将它烘焙成了果脯。可是这烘焙成果脯后，酸味更是提升好几度。紫堇就尝了那么一口就再也不敢碰了。
眼瞅着林青雀大口大口喝着热茶的模样，紫堇眼中流露出了“懂你”的怜惜。
接连喝了两盏热茶后，林青雀又漱了半天的口，终于好上那么一些，这才眼中含泪的念叨了一句：
“鸾儿，你这哪里是青梅果脯，这是青梅泡了醋精吧，亏得你还能吃的下去……”
正念叨着，刚接过银铃递来的帕子想要擦拭一下脸上的泪痕和嘴角的水渍，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顿住了，红唇微微张着，眼中也闪现出了惊讶神色。
“鸾……鸾儿，你不是……是……”
林青鸾微微颔首，脸上带了一丝温柔的浅笑：“就是长姐所想那般，不过此事还不易张扬，还请长姐替我保密。”
林青雀顿时什么都忘却了，一脸的惊喜：“你……你怎不早说？”
林青鸾淡淡笑道：“这件事情还是保密为好，无论是对我，还是对雁北而言，这是喜事，但也是我们二人的软肋。”
“究竟是何时发现的？”
“也就半月之前，有了反应才给自己诊了脉。”
倒是茯苓和紫堇都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姊妹俩究竟在聊些什么。
也难怪，虽然两人都是会一些粗浅医术，但是都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林青鸾嫁进肃王府前，虽然崔姑姑跟她们俩也讲过一些，但是她俩当真是被林青鸾给宠坏了，光顾着羞赧了，压根儿没听进去多少。
再者，杨溯和林青鸾成婚第三日就离京了，她们哪里能想得到，林青鸾竟然会有喜了呢？
尤其是，林青鸾只是吩咐她们做事，就算知道了，也没提过自己有喜的事情。
若不是林青雀是个刚生育过的，许都被林青鸾给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