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段才人背后之人
林青鸾抿了抿唇，眼里写满了“她委屈”，但就是咬紧了牙不告状。
武璋帝对林青鸾极为了解，但林青鸾更是了解武璋帝。
上辈子当了武璋帝七年孙媳，这辈子又从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武璋帝，如此累计算下来，也是有了十八年的接触。
武璋帝的脾气秉性，以及他的喜怒变化，林青鸾已经是摸得相当透彻。
方才进到乾清宫，林青鸾只一眼就看出，武璋帝受到了谗言，再加之有意想要质问林青鸾，所以她才只跪在殿上不多解释，只是挺直脊背，面上淡然，不见丝毫心虚和委屈。
那个时候，说什么武璋帝都会说是她的狡辩，不会信她。
无用功的解释，不如不解释，之后友庆和福泉会帮她转圜回来，她根本不担心武璋帝会直接气到废了她肃王妃的身份。
杨溯在北疆，她长兄林鹏霄此次北征也是主力之一，武璋帝不会因为这些坊间流言蜚语就当真处置了她。
处置她，让大战在即处于主帅位置的雁北怎么想？
当然，林青鸾知道，雁北不会丢下大战赶回来，武璋帝也很清楚这点。但他们更是明白，杨溯能干得出事后屠尽设下这局之人！
林青鸾心里很清楚，这些流言到底是谁传出的——肃王府！
那个沈柔，前几日忽然烂了脸，就冲出了她自己的院子，跑到栖鸾院里找林青鸾讨要说法。
说是她擦了林青鸾赐下的药膏，结果伤口不但没能愈合，反倒开始腐烂了。就连原本完好的脸颊也因为擦药膏时擦到了，开始浮现黑斑。
茯苓一早就已经禀报过了，是许瑾怡从皇三孙府带回的那个“丫鬟”织锦。
进入肃王府后第三日的夜间，翻墙进到了沈柔所在的院子里，偷偷将一种毒粉撒进了那盒林青鸾赐给沈柔的药膏里。
杨溯这次走，带走了很多暗卫不假，但是肃王府里的暗卫却是一个未动。
只是林青鸾一早就让马赫安排了下去，吩咐他们做出了假象。轮岗时间也从一天一换岗改为了三日，每次上岗时身上都会带上干粮，一动不动的坚守重新安排的岗位。
她准备了十年的时间，虽然没想到会碰上大乾对草原诸部开战。但是也没差，这次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且斩草除根，她会让林凤瑶和杨烨，以及原节国公府的人，魂飞魄散，绝无再重来可能！
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林青鸾就连杨溯都没有说过，但是她也研究了很多年。
她很怕，怕万一她报了仇后，若是林凤瑶如她一般再重来一次，那是不是她也会这样不停流转重复？那样就太没有意思了。
不过，肖広尧那老妖道的嘴当真是死紧，问了多年他也不说，问急了就是不知道，这是天机。
什么天机？林青鸾从不信这些神鬼。
若是当真有鬼，那她自己本身就是从无间炼狱爬上来的恶鬼。
见林青鸾这么倔强的模样，武璋帝也是感到了一阵无力感。
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不是说武璋帝不相信曲颖桓他们再仅剩的半年时间里，一定研制不出可以为他解毒的解药，或者可以使他延命的药物。
而是武璋帝不去奢望。
治出了解药，固然是最好的，有他在，这大乾的江山乱不了！
可倘若研制不出呢？
他走了，老四还在草原战场上，若是赶不回来，或者为了赶回来，荒废了北伐大战，该当如何是好？
纵使有他交给夜枭的传位诏书，可是老二老三，包括老大当初捧上天的那个庶子杨烨，当真能尊崇他的遗诏吗？
自从那此李儒云忽然发了奇症，时至如今，他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竟然已经一头青丝转白发，发如雪。身子骨儿也已经彻底的败落，整日病恹恹的，卧床不起。
之所以武璋帝同意让李炆邶随李景耀、李炆楠叔侄一同上战场，不过是李儒云不愿再让他给自己治疗了。
用李儒云的话来说：“李炆邶一身的死气，若是再与他多待些时日，怕是微臣仅剩的生机都会被他这一身的死气所吞噬殆尽了。”
武璋帝之所以会宠幸段才人，倒不是林青鸾以为的，是因为段姝姝那茶里茶气，会讨好男人的心思手段。
而是武璋帝实在太寂寞了，同样也需要安抚。一个没有什么脑子，青春靓丽，妖娆动人的女子，在她的面前武璋帝不用再动脑子，考虑她背后的人。
因为段姝姝的背后之人，已经自己主动上前给武璋帝做出了解释。
林雍骕这个左相，在武璋帝查到是他为一个姑苏瘦马重新置办了户籍后，直接跪倒了武璋帝面前。
“臣知陛下一心只记挂大乾江山社稷，但陛下实在是太累了，且听闻陛下自汤泉行宫回来后便不再宠幸后宫。
臣实在担心陛下，所以……
臣自知此事办的荒唐，但是陛下，臣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苦闷。
段待选仅是一个瘦马，自幼学习的便是取悦男子技巧，仅是为了让陛下可以解乏，臣并无私心。
倘若陛下若是不信，臣愿接受锦衣卫所有调查！”
林雍骕说的再是情真意切，武璋帝仍是让友庆暗中调查了一番。
但事实的确就像林雍骕所说那般，段姝姝的确与林雍骕或是李家人没有任何交集，自幼家贫被卖，然后被调教，仅是会取悦男子，甚至又蠢又娇蛮。就连教习过她的妈妈都说，没见过比她更没有心眼儿的人，再怎么教她，也教不会。
武璋帝收用了段姝姝，自然明白她的某些功夫的确了得，但也仅此而已。
没有头脑，任性而为，蠢得都让人提不起半分提防之心，因为浪费。
包括她进言，告诉武璋帝听说了坊间对林青鸾的流言，也是很直白的告诉武璋帝，说是宫中哪位妃嫔告诉她的，说是只要她告诉了武璋帝，一定会让武璋帝更加疼宠她。
明摆着的一个陷害，但是她却还是来了，向武璋帝进言了。
武璋帝听后很生气，但是对她却是发不出脾气，因为她傻的都不明白武璋帝为何忽然发怒了，吓得浑身打着哆嗦，泪流潺潺，还柔柔糯糯的问武璋帝为何生气。
林青鸾方才刻意模仿段才人，武璋帝没有反应过来，只觉林青鸾在搞怪。但是静下来后，再想时，却明白了林青鸾的用意。
当真是个生了满肚子心眼儿的女子！
武璋帝欣赏林青鸾，喜欢她这种聪慧且有大义的女子，但是也真是很反感她。
不仅是因为预言，还有就是林青鸾越长大越趋于利害的审时度势，极为令他不喜。更何况，当初她还隐瞒了鼠疫药方一事，害得武璋后早逝。
武璋帝最无法原谅林青鸾的也就是这点。
原来不知道的时候，他还是挺喜欢林青鸾这个丫头的。但是看过了然大师圆寂时的绝笔，武璋帝就恼极了她这一行为。
她可知，她的一时“任性”，造成的是什么样的后果？
大乾的皇后！她竟然无视武璋后的性命，使得武璋后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间！
武璋帝由此看出了林青鸾心肠中的冷漠和自私，他无法原谅她！
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伤痛也已经逐渐结痂，当杨溯一次次那么恳切的请求他，甚至不惜为他要与自己硬抗时，武璋帝只恨自己生了这么一个情种的儿子。
关键是，这儿子还是他剩下的所有儿子里，唯一一个能顶的起大局的，多讽刺！
林青鸾为他寻药制药的事情，他们没有隐瞒，武璋帝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为了大乾，武璋帝妥协了，给了林青鸾正妻的位份。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终归是天生的凤命，就算他不允，日后老四约莫也会学老大原打算那般，日后直接封后。
而杨溯若是这样做了，就是忤逆了武璋帝立在谨身殿铁牓上的条款，使得他身上有了污点。
既然已经决定了传位给杨溯，又何必让他有这个污点呢？
并不是说所有的大乾帝皇都要完美无瑕，但是开皇和二世皇帝，武璋帝还是希望能够成为大乾百姓的榜样，而不是有着一身瑕疵的，这样大乾的国祚才能长久些。
生命进入倒数的武璋帝，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逐渐的将自己从这个帝王的位置上慢慢剥离，开始越来越像一个大家庭中年迈的老者，心中也有了一点点柔软。
武璋帝重重的从鼻腔哼出一声，而后叹了口气，道：
“鸾丫头，你当真是为了给咱寻药才出入那些地方？”
林青鸾先是颔首，而后又摇了摇头。
武璋帝眼睛一瞪：“先点头，再摇头，莫非你在戏耍朕不成？”
林青鸾赶忙摇头：“青鸾不敢，青鸾的确是在见外男，不过青鸾所见的都是东洋和南洋的商贾，想要看看是否能通过他们买到一些可以制作百解丹的药材。
但是通过接触，青鸾却发现他们手中也有很多青鸾未曾见过的药材，甚至他们那些国家治病的药方有一些可以开启新的思路。
陛下方才服用的清凉丹，便是南洋一个古老的方子。虽然青鸾稍做调整，添加了一些其他药材，也删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药材，但是效果是立影可见的。
青鸾一开始的确是为了陛下寻找解药，但是青鸾也从这些商贾手中收获了许多其他方子。这些就不是为了陛下，而是为了我大乾百姓。
所以青鸾……”
听林青鸾这么说，武璋帝的面容又缓和了下来。
心眼儿是挺多的，但是心系大乾百姓，这点就是武璋帝还算满意林青鸾的一点。
这个鸾丫头，心狠手辣，应该也杀了不少人，但武璋帝却莫名总觉得她有些像自己，大事上面还算是拎得清的。
杀过人的眼底的血腥之气，和没杀过人的人，自然有所不同。即使林青鸾极力隐藏，但是武璋帝见过人有多少，对于人心的揣测有多深不可测，还不是可以被林青鸾能完全糊弄过去的。
武璋帝并不认为杀人就是不好，该杀之人不杀，就是残害更多无辜之人，所以杀人在武璋帝的眼中并不是错。
“那些方子……”
听到武璋帝提起那些方子，林青鸾赶忙说：“番邦之人毕竟有别于我大乾百姓，他们的方子有可取之处，但还需细细去其糟粕，保留精华，斟酌配合我大乾药材使用。
现下，最为当务之急的是陛下龙体康健，那些青鸾都保管好了，待日后有闲暇时，再与鹯霄一同细细钻研，还请陛下放心。”
“嗯……说到林鹯霄，鸾丫头，你倒是精明，一早就将你府中之人送到了顺天老四的地盘儿，弄了几个人伪作他们。”
林青鸾听武璋帝这么一说，心中顿时一咯噔，随后便用眼角余光瞥向还在摆弄着药丸的夜枭。
袖中的手紧紧的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