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寿宴成丧宴（二）
武璋十七年四月初三，节国公李载垕七十寿诞当天。
一大早，节国公府外便车马不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府中到处张灯结彩，分外喜庆。
来往的宾客，入府后分别被丫鬟小厮分别引入前后院，分别由李景辉和大夫人马氏接待。
二夫人华氏则是和大姑姐君恩侯夫人李薇蓉张罗着宴席，以及处理一些“突发事件”。
花园被水榭相隔成两处，年轻的公子小姐也被隔开避嫌，各有玩处。李炆玺带着君恩侯府两个表兄弟负责招待男客这边，几位少夫人和君恩侯府嫡女刘芮芯负责招待女宾这边。
节国公府的这场寿宴办的隆重，却更仔细，处处透着小心谨慎。
丫鬟小厮之前都被再三的吩咐，万万盯好这些前来贺寿的宾客，尤其是年轻的公子小姐，切莫让他们闹出了丑事，搅了寿宴是小，传出污名是大！
府中侍卫也是安排了各自岗位，无令不得擅自离岗，这是下了死令，若是寿宴有所差池，他们便提头来见。
部署的如此严密，按理说不应该会再出纰漏。可偏偏林青鸾插入节国公府的暗桩，却是被分配在了节国公夫人周氏房中侍候的，打从一开始，这漏洞就已经出了来。
当常林带来武璋帝御赐美酒和寿桃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前院的宣旨上，丝毫没人注意到，有人在私底下动了几番手脚。
宣过旨后，李景辉客套性的请常林留下吃宴。
按道理来说，常林公公便是会说上一句“陛下还在宫中等回话，就不多叨扰了”，诸如此类的话。
然后再三邀请，再三推拒。
最后李景辉不再“勉强”，偷偷塞给常林个荷包，说是“辛苦公公，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可偏偏李景辉客气话刚一出口，常林便一口应下了，让李景辉都有些不知如何往下接话了。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将常林请进了前厅品茶稍候，寿宴准备好便可直接入席。
李景辉不知道的是，常林走这一趟，本就是武璋帝思及之前常林有提过，他与节国公李载垕同年。
让武璋帝为常林举办寿宴庆生，是绝无可能的！
但，让常林吃上一顿七十大寿寿宴，武璋帝倒是可以允许的。尤其是“慷他人之慨”！
常林悠哉的喝着茶，吃着茶点，时不时的，还要应付着上前来与他热络攀谈的文武官员们。
本也临近中午，没多久寿宴便准备妥当，李载垕亲自邀请常林入座，就在堂中主桌上，与一众国公们同桌。
今日忠、义、信、德、智、勇六位国公都来了，加上节国公李载垕父子和常林，主桌上正好十人。
席上菜肴很是丰盛，八道凉菜，十道热菜配六道点心及甜品，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满满一桌子。
李载垕致辞表示感谢众人前来参加他的七十大寿，又说了些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话语，表达了对武璋帝的钦佩之意，对大乾未来美好的愿景后，这才招呼着众人举筷，开始享用美食。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李家也准备了寿桃，用糯米粉加面粉做皮，裹了枣泥、豆沙、芝麻糖、红果泥等馅料，酸甜可口的紧。
但是由于主桌上都是大乾的国公们，他们多是行武出身，甚少食甜食，李载垕便命人将武璋帝赏赐的山海八珍馅料的寿桃送上。
宫中所赐寿桃较之国公府准备的寿桃更为精致，且栩栩如生。
许是糯米粉添入更多，所以皮薄馅大，更具晶莹剔透之感。
馅料由鱼翅、海参、鲍鱼、干贝四海珍，搭配松茸、猴头菇、凫脯及银耳等四山珍，味道鲜美异常，甘旨肥浓，使人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武璋帝今日所赐下的御酒名为太禧白，这是一种宫廷珍贵的滋补酒,其制曲法和酿酒法皆载于《饮膳集珍》，因其制酒工艺颇为繁琐甚为难得，所以武璋帝鲜少赏赐于人。
因此，今日赐下太禧白予节国公贺寿，可见武璋帝对节国公府的“爱重”。
太禧白酒酒曲中加入诸多的香料，如木香、沉香、檀香、丁香、甘草、砂仁、霍香、白芷、桂花、 茯苓、白术、白莲花、甜瓜等。
酿制而出的酒液清冽，酒香馥郁，入喉绵柔轻缓，但回味变幻无穷，食绝顶的好酒。此酒后劲颇大，若是自持酒量高人一等便肆意海饮，说不得三两碗下肚，便会不知今夕是何夕，昏昏然却露了丑。
见到此酒上桌，就连身体欠安，常年服药许久未曾沾过酒味的信国公李维虢，都忍不住让李景辉给他满上了一杯。
李景辉起先还有些犹豫，生怕李维虢身体有恙，再饮酒伤了身，便是不美了。
有意使人泡了上好的香茗予他。岂料李维虢竟是不肯，还很是执拗的看向李载垕，问他可是舍不得。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皆是晌笑出声，李载垕更是一脸的无奈：
“维虢兄何出此言？老夫当真不舍，又岂会将御酒拿出，直接让儿孙藏入私库，岂不更好？啊？哈哈哈……”
李维虢执意要一尝太禧白之味，李景辉怕引他不虞，再加之一旁其余国公们都纷纷笑劝少饮无事，只予他三杯之数，多则不行。
李载垕只得让李维虢请来旁席上负责为李维虢诊治的御医前来，详细问清这太禧白酒曲所含药材，可与李维虢所服药剂有相冲否。
御医浅尝半杯，仔细斟酌后，笑言无碍。
但毕竟是酒，李维虢身体虚弱，今日能来赴宴已是勉强，最好不饮。若饮也当适量，至多三杯，再多一口也别予他。
得了御医的话，李维虢再三保证只饮三杯，李景辉这才斟酒予他。
这太禧白甚是珍贵，武璋帝虽饮酒有剩常随手赏了常林，但此种机会也是甚少的。因此常林此次也是对它格外青睐，宴至中段竟不胜酒力有了醉意。
李景辉吩咐小厮将常林请进暖厢歇息，与他一同离席的还有只三杯便因后劲儿上头，晕成了海的李维虢。
勇国公梁宇还笑：“信国公终是书生，酒量委实差我等武夫太多。我等饮酒杯杯见底，恨不能拿碗来饮才痛快。他一杯酒呷了三轮才见底，结果却是最先倒下了，哈哈哈哈……”
忠国公许睿却是对他这话不认同：“我等之中，信国公与节国公年纪稍长，加之信国公近些年来身有恙常不饮酒，酒量哪能与你这莽夫相比？
你也莫笑信国公，今日我等比比酒量，看看梁宇你酒量可否还如当初一般海量。”
义国公唐炳辰和德国公景贲纷纷赞同，表示不服梁宇酒量，要与他一教高下。场面登时又热闹了起来，就连李载垕和智国公于登都忍不住一同凑凑热闹。
很快，那两坛十斤重的太禧白便见了底，李载垕又让李景辉命人去酒窖取来自己私藏美酒。一群年过花甲的国公们，拼起酒来竟不亚于二十出头的壮年小伙儿，看得李景辉直皱眉头，但又碍于在场皆是他长辈，不好多劝。
直到……
“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一个小厮慌慌忙忙跑来，一脸的惊慌失措，形迹甚是可疑。
李炆玺赶忙上前拦住那小厮，命人将其捂了嘴拉到一旁，而后安抚了几个距离较近听闻到动静的宾客，让他们继续饮宴。
而后，李炆玺便扯那小厮到一旁询问。
小厮是节国公府家生子，本是由他负责照看醉酒前去休息的信国公李维虢。
他喂李维虢一些醒酒汤后，李维虢便睡下了，期间隐有鼾声。但方才忽然鼾声顿无，他斗胆上去探了李维虢鼻息，发现他气息全无，竟是……竟是……
李炆玺听闻此事，赶忙亲去探看。
结果却是虚惊一场，请府医看过后，说是当时许是信国公酒后酣睡，致使气息绵长，隐有龟息间或，方才会使小厮误以为信国公不妥。
李炆玺这才松了口气，请府医从旁看顾，忙命人寻了李儒风前来，仔细说明了情况，差人备车将李维虢送回了府。
李儒风知道这酒是自己祖父执意要饮的，当时他在旁也劝阻过祖父，怎奈祖父执拗，他也怕若不从再气到了祖父，影响了节国公寿宴，便允了。
在李维虢饮酒时，他一直在旁看着，见祖父每次只呷浅浅，这才放了心去用膳。却不想还是出了这样的乱子。
李炆玺态度极好，处事又极为妥贴，他便只是连声致歉。道自家祖父贪杯，使得节国公府受了惊吓，待祖父酒醒后，来日再往府上致歉。
送走了信国公祖孙，李炆玺这才想起了惊慌失措险些扰了寿宴的小厮，命人将他拖去柴房关押起来，等寿宴结束后再行审问！
分明已经再三叮嘱，此次寿宴须得倍加仔细小心，却偏生他这因为受惊而失了分寸。李炆玺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才不信这小厮的鬼话！
认定了定是有人想要趁着寿宴人多口杂制造混乱，李炆玺赶忙又吩咐了其余人要打起精神，定不能再出这样的纰漏。
还有，严查自这暖厢至前院寿宴之间负责站岗的护卫，缘何见此小厮慌慌张张吵吵嚷嚷直奔寿宴现场，却无人拦阻！
不知为何，李炆玺忽然心头升起了不详的预感，感觉这寿宴定不能平安度过，定会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