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武璋后的算计
林青鸾抱着她怀中的包袱，径直到了武璋后寝殿门外。
“咚咚咚……”
林青鸾将包袱放在地上，抬手去敲寝殿紧闭的殿门。
“顾海，安排好了吗？”
金喜姑姑以为是顾海公公来回禀消息，谁料一开门，竟看到了门前站着的林青鸾，她赶忙要合上殿门，却是见林青鸾倏尔伸出了小脚抵在了两门之间的缝隙里。
“姑姑可千万手下留情，不然青鸾的脚就要挤断了！”
金喜姑姑赶忙松手，林青鸾趁机一把抄起地上的包裹，顺势就进了殿内。
“林四小姐！”
金喜姑姑惊呼，却见林青鸾手脚麻利的解开了包裹，从中取出了浸过浓艾叶汁的面巾覆面，而后又取了一只装了她亲手调配的“避疫消杀香”的匣子递给金喜。
“这个是我用艾叶、白芷、苍术、黄柏、羌活、石菖蒲、山奈、皂角刺、大黄、草果、檀香调配出来的‘避疫消杀香’，能够芳香化浊，净化空气，清热解毒，化湿祛秽。姑姑拿去换下外间香炉里的香，点上。”
而后又掏出了另一只巴掌大的匣子，喊来了金玉姑姑：
“这个是用乳香 苍术 细辛 生草 川芎 降真 白檀 枣肉丸等调配出的驱瘟丹，金玉姑姑拿到娘娘床前焚烧，床幔帘布都拉起来，以免散了药气。”
金喜和金玉有些犹豫的开口：“林四小姐，娘娘有懿旨，不让太医为其诊治……”
林青鸾还在包裹里翻找，闻声竟是毫无遮拦的冲她们翻了个白眼，此刻她毫不掩饰对她们两个的“嫌弃”——
“青鸾敢问二位姑姑，青鸾可是太医？亦或是太医院中女医？亦或隶属太医院管制？
都不是吧？甚至青鸾身为司药司女使的职位，皇后娘娘也已经答应肃王殿下收回了。那么青鸾便是不属于娘娘所吩咐‘禁止’一列，明白吗？
娘娘是怕一旦有个万一，陛下迁怒甚广，致使无辜受累。但是青鸾现在在宫中，无有牵连。再者卫勇侯府早已在祖母主持之下分家，青鸾为保陛下与娘娘予青鸾母亲诰命，自愿冒险入坤宁宫照顾娘娘。
若侥幸得以使娘娘恢复康健，自然是青鸾之功。纵是力竭而不得，陛下也会念在青鸾一片赤诚之心，必不会重责。再者还有仁厚的太子殿下及肃王殿下等相回护，青鸾不会有事。
两位姑姑，放眼大乾上下，还有谁能比青鸾更适合为皇后娘娘勉力一试，去博取那一线生机？”
金喜和金玉两位姑姑，被林青鸾这一通话说得，倒是哑口无言。想要劝她速速离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当真如她所言，她们也算不得忤逆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了。更何况她所言不假，放眼整个宫闱，还真没谁比她更合适为武璋后治疗了！
“林四小姐，你可有把握？”金喜还是有些担心。
林青鸾很实诚的摇了摇头：“不过是竭力而为罢了，能否治好，青鸾把握不过一二。但总好过现如今这般等死来得强，不是吗？”
本还因林青鸾的话燃起一丝希望的金喜和金玉两位姑姑，脸上的表情变化有些快。
从满怀希望，到沮丧，再到怀揣希望，不过也就是两句话的功夫。
“少说多做，注意好自己的防护，莫要感染。”
林青鸾没那么多时间与她们俩耽误，她先要看看武璋后现在的情形，做出判断，而后再斟酌如何给她治疗。
来到了武璋后的床前，林青鸾轻轻执起皇后的手腕，将自己的手指搭在脉搏上为她细细诊脉。轮换了两只手数次后，她便又俯身去观皇后身体上萌发的疱疹，以及眼睑、口舌等体征。
金玉点燃了驱瘟丹后，便一直在侧候着。
“去取烈酒为娘娘擦身降温，这般高热，纵是个青壮男子也是扛不住的，更何况是病中的娘娘？”
而后林青鸾又趁身旁无人，扯了一旁的痰盂，从袖里抽出一把短匕打算为武璋后放血。
“大胆！”
金喜姑姑正巧从外间进来，一见林青鸾要用短匕划向武璋后的手腕，连忙喝止她。
林青鸾冷不防被她这么忽然出声，短匕未能划开武璋后的手腕，却是在她手指上割开了条小口子，鲜血刹时汩汩流出……
金喜姑姑冲上前来，一把将林青鸾推倒在地，眼神凌厉，双手张开挡在武璋后床前，怒视林青鸾。
林青鸾见她一副大惊小怪的神情——
她就知道会如此，所以才想避过她们俩再为皇后娘娘放血。
“金喜姑姑莫要紧张，放血去热驱毒，姑姑可曾听过？”
“那不是应以金针戳指尖吗？”
“……娘娘现在高热，且体内疫毒正盛，金针扎指放血太慢，娘娘等不得！”
“那……”
金喜姑姑也无法，但是林青鸾已经说清楚了，便赶紧处理起自己的伤口。
拜托，这里可是危险区，倘若稍不注意，她自己也很有可能会感染这鼠疫的！
她将伤口处的鲜血都用力挤出，而后为自己厚厚涂抹了一层金疮药，再用被艾叶汁水泡过又晾晒干的纱布仔细的包扎了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金喜和金玉姑姑二人在林青鸾处理伤口的时候，商议了半天，可是谁也不敢准许林青鸾在武璋后玉体上动刀。
看到林青鸾被包扎起来的伤口，金喜姑姑也有些愧疚了，都是她才让林四小姐在这里受了伤。要知道，身上带有伤口，感染疫病的可能性会更大。
但是这也怨不得她大惊小怪，毕竟谁人看到林四小姐刚才的举动，都会被吓到。她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她也是为了保护皇后娘娘……
林青鸾看到她那矛盾情绪充斥的双眼和表情就懂了她的意思，但是她也懒得和金喜姑姑计较这些，如今当务之急是武璋后的病情，耽误不得了！
可是无论林青鸾好说歹说，金喜和金玉姑姑就是不准林青鸾在皇后娘娘玉体上动刀子。现下寝殿里又只有她们和躺在床上昏睡的武璋后，哪里有人能做得了这个主？
林青鸾只得先让她们给武璋后用烈酒擦拭身体，让她们将娘娘身上一些疱疹给戳破，挤掉其中的脓水，再敷上药膏。
虽然挤破疱疹很有可能会在身体上留下疤痕，但是林青鸾此刻也顾不得那些许了。
武璋后都已经四十有五，为武璋帝诞下数个子女，还已经当了祖母。她又不是以容貌姿色上位笼络帝心，和她性命比起来，这多一点小小的疤痕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就是如此，都是林青鸾强势“逼迫”下，两位姑姑才顺从的。
待给武璋后处理好后，又换了一身里衣，林青鸾吩咐她们两个也要去换一身衣裳，并且连同皇后娘娘换下的衣物统统烧掉时，武璋后幽幽转醒。
“鸾……鸾丫头？”
皇后的声音有些干哑，金玉姑姑赶忙上前将武璋后的身后垫了两个迎枕，让她可以坐起来些。金喜姑姑则是为武璋后倒了杯温水，调了些许蜂蜜喂她饮下。
“鸾丫头，你怎得在此？谁放你进来的？”
喝过蜜水后，武璋后一脸的关切看向林青鸾。
林青鸾乖乖给武璋后行了一礼，不见刚才皇后昏迷时的模样，看上去去又乖又听话：
“没谁放青鸾进来，是青鸾耍了小聪明，自己进来的。
青鸾知道娘娘不愿接受太医的诊治，是因这鼠疫乃无解之疫症。娘娘生怕太医若是没能使娘玉体康健，会受到陛下的严惩。
青鸾不是太医，有娘娘和肃王殿下回护，再有太子殿下及众位大人们的力谏，陛下应当不会要了青鸾的性命。所以，青鸾就来了。”
她倒是实话实说，怎么想的便怎么说，让武璋后不由惊叹：这鸾丫头好灵巧剔透的心思！
“对了，娘娘，青鸾还有一事禀报……”
于是，林青鸾便将自己唆使顾海公公“假传懿旨”一事说了出来。
“……青鸾唆使顾海公公假传懿旨，虽是为救坤宁宫数十宫人，但是仍是触犯了皇家威仪，死罪！”
“呵呵呵……咳咳呵呵呵……”
武璋后闻言，笑了，引起了一阵咳嗽，但是仍是笑了。
“你这丫头，真真儿是个鬼灵精！金喜金玉，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吗？”
金喜姑姑颔首：“回娘娘，这道命令是娘娘嘱咐奴婢转达给顾海的，与林四小姐无关。”
主仆十数年，这点儿默契金喜姑姑和武璋后还是有的。
金玉犹豫着，将林青鸾欲要为皇后娘娘放血驱毒的事情说了。现下，她们无法做出决断，但是武璋后既然醒了，那么是否接受放血，便由皇后娘娘自己决定。
当然，她也一语带过了林青鸾因为金喜的惊慌，从而伤到了手指的事情。
武璋后听到林青鸾身上有了伤口，顿时眉头紧蹙。
“鸾丫头，你还是出去吧，本后不能接受你的医治。
倘若你有半数的把握，本后都敢将命交到你的手上，让你为本后医治。但是你没有，你只有一两成的把握，实在是太低了！
如今，你身上又有了伤，便是本后这寝殿你也进不得了！
你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是本后知道的有些太晚了……鸾丫头，你不能有事，你若是有事，咱家老四就要发疯了……”
“娘娘……青鸾不走。请娘娘准许青鸾竭力一试，纵使事与愿违，至少青鸾尽力了。若是现在就这样被娘娘撵出去，青鸾怕会愧对雁北！”
武璋后看到林青鸾眼中的执拗，却仍是拒绝了她。
“正是因为雁北，所以本后不能让你冒险。陛下本就忌惮于你和雁北，甚至曾想将你们姊妹三人分别许给太子的三子。是本后见雁北如此喜欢你，不忍拆散你们，故而才有了将你予肃王侧妃的口谕。
但是本后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会对雁北影响如此之深。知道吗，他甚至为你曾对陛下展露过杀意。陛下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对杀意有着天生的敏锐，不会感觉错的！
漫儿（曼宁帝姬）走了，怀着对我这个母亲的恨走了。为了大乾，本后什么都不能做，活生生的逼死了本后的长女，当她死讯传来时，我的心也就缺了一块……
若不是为了这万万子民，本后早就随曼宁帝姬去了。我不是个好母亲……但为了大乾，我只能如此……鸾丫头，你明白吗？”
林青鸾仰起头，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滑落。她明白，武璋后这是存心的。
武璋后知道自己无药可救，已经是必死的局面。鼠疫的潜伏期是三到七天，一旦发作，最多两天便会立死！
所以，明知道武璋后这是在算计自己，林青鸾还是只能听凭她利用自己。毕竟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也怨不得旁人。
“鸾丫头，以后，雁北就交给你了。
本后希望你能好生劝解他，莫要冲动，本后不愿见他为权势与他父亲、兄长相争，不愿见骨肉相残，你明白吗？
答应本后，你会保证雁北不觊觎皇位，好吗？”
林青鸾紧紧的抿着唇，不发一声。
“答应本后！”
“娘娘，倘若天命在殿下而不在太子呢？就如同您一般，倘若太子他……”
“咳咳咳……”
武璋后忽然剧烈的咳嗽，又是一滩鲜血呕出。可她挣扎的看向林青鸾，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
不知，她透过林青鸾看到了什么，但是她的眼中写满了惊诧和错愕。
“那……是真的吗？”
武璋后指向了林青鸾的身后，但是林青鸾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
武璋后继续看向林青鸾的身后，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那便是我大乾日后的场景吗？”
“娘娘，您在说什么？”
金喜和金玉两位姑姑也惶恐不安，她们什么也没看到啊！就连林青鸾都一头雾水，不知道武璋后这是在说什么。
“噗……”
忽然一口鲜血喷出，金喜和金玉两位姑姑被喷了个正着儿。
不过也亏得她二人，林青鸾没有被武璋后这口鲜血喷到。
“娘娘……娘娘！”她们惊慌失措的喊着。
“嘭……”
顾海一脸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了！
“不好了不好了，肃王殿下在宫门外大开杀戒了，陛下已经下令要御龙卫将他拿下，生死不论！”
“噗……咳咳咳……”武璋后闻言，又是一口血喷出，血中隐隐透出一点黑。
“鸾……鸾丫……丫头……”
林青鸾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向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