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传承存在的意义
八字胡找来那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帮忙看店。
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驿站。
女人一脸慵懒地坐在柜台后面,不时把目光投向茶室。
茶室无门无窗,朝向大厅的一面只有几卷竹帘,就算把竹帘放下来也算不上什么私密的环境。
赵厘跟中年人坐在当中一间茶室里。
茶桌旁边有个小火炉,上面的铜壶里水已经沸腾。
中年人洗茶、泡茶、分茶,动作行云流水,应该是长期侵淫此道。
他做了个请喝茶的手势。
赵厘对这个没什么研究,茶他当然喝过,茶叶往杯子里一扔,倒上开水就算完事。
在大夏如此,在炎黄也差不多。
在大夏是没人请他喝茶,在炎黄纯粹是不好此道。
“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赵康,跟先生是本家……”
至于他怎么知道赵厘的身份,这个根本无需特意解释,赵厘心如明镜。
两人天南地北地闲聊,没有涉及半点正事。
半天后,八字胡带着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回到驿站。
赵厘跟赵康起身相迎。
“鄙人顾新棠,欢迎二位朋友大驾光临。”
三人相互客气了几句,各自落座。
八字胡把人带到就回柜台去了,那女人似乎很怕顾新棠,轻手轻脚地逃走了。
赵康再次提及骨灰的事。
顾新棠摆了摆手,道:“身在汉土,哪里不是故乡?就地安葬吧。既然死了,就不要再回来赚那些老家伙的眼泪了。”
他干净利落地处理掉那些剑士后人的身后事,把目光转向赵厘。
“这位朋友可愿随我走一趟草原?”
“固所愿也,多谢成全。”
前后不到五分钟,顾新棠就带着赵厘走了。
赵康没有收到邀请,很识趣的留了下来。
赵厘跟顾新棠都不是普通人,脚程极快,不到半小时就走了二十几公里。
出了沙漠,两人越过一座几十米高的山丘,一片青黄交杂的草原就呈现在眼前。
山丘背后有个一片屋舍,屋舍外面有成群的牛羊,顾新棠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那里。
莫非这就是剑乡?赵厘多少有些意外。
“如果你是想要寻找剑乡的话,请恕我无法带你去。因为剑乡不存在于这世界的任何地方,它在每个云台剑士的心里。义之所在,即是剑乡。”
顾新棠转头看着赵厘,他目光莹润,脸色平静。
赵厘恍然大悟,难怪任务叫做失落的剑乡,云台剑士都绝迹了,剑乡自然也就跟着消失了。
“那你们……”赵厘顿了顿,“一直住在这里?”
“先辈们认为对汉国最大的威胁来自草原,所以召集了大部分剑士长居漠北,沙漠不足以成为汉国的屏障,那就让剑士们用血肉之躯来抵挡游牧民族的威胁。”
赵厘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之前想到了,所以才直奔北方,而没有去东边。
“当年汉厉帝都做了些什么?”
顾新棠长吁了一口气:“这世间不存在永恒不变的事物,剑士传承也不例外。已经过去两百年,再去计较已经没有意义。”
“不过……”他话头一转,“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或许有个人能给你答案。”
“人在哪里?”
顾新棠看向山下:“他已经很多年没说过话了。”
两人走下山丘,一群老幼妇孺迎了上来。
他们也不说话,只拿希冀的目光看着顾新棠。
顾新棠停步,视线扫过众人。
“都回去吧。该干嘛干嘛。活着的自然会回来,回不来的,等也没用。”
有个杵着拐杖的老人颤颤巍巍地问:“三娃子,战争不是结束了吗?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顾新棠温声道:“既然从军了就得一切服从命令,哪能说走就走?成叔,回吧。”
众人稀稀拉拉的散去。
赵厘看得真切,那些人中除了妇女儿童,不见半个年轻人,顾新棠算是最年轻的成年男性了。
山下的房屋一字排开,修建得极为规整,样式也相差不大,只是新旧不一,总体来说中间的年头最久,越往外,成色更新。
顾新棠的家就在最中央,总共也就三间房,外面同样有羊圈,有牛羊三五十头。
远处的草甸上渐渐汇聚了一群孩子,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站在那里。
没一会儿,呼呼哈哈的声音响起,整齐划一。
是女子在教导那群孩子习武。
顾新棠把赵厘带进中间的堂屋,然后出门找人去了。
赵厘目光透过房门看着远处的那群孩子,他们的拳法不算精妙,直来直去,大开大合,跟剑士传承格格不入。
而且,他们身边连根木棍都没带,难道他们不学剑?
虽说武学之道一法通万法明,但剑士传承终究是不同的,不用剑的话,威力至少下降八成。
除非修炼至极高的境界才可以不滞于物,万物皆可为剑,甚至御气为剑也不是不可能。
但那只是极少数人才能达到的境界,大多数人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
不只是那些孩子,之前在山下赵厘也观察过那些成年人,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之间可以看出,只有寥寥几人符合剑修的特征。
赵厘的剑道修为早就因为寒枝的关系达到非同一般的境界,眼光自然不差,对方是不是练过剑,很容易分辨。
当然,这一点对玩家可能没什么效果。
几分钟后。
顾新棠带着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走进堂屋。
“老高,这位是赵厘赵先生。他想知道当年汉厉帝封印云中剑的事,你……如果愿意的话,就跟他说说吧。”
顾新棠说完就出门去了。
老高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打量了赵厘一阵。
赵厘请他入座,他也没有反应。
两人就站在堂屋大眼瞪小眼,半天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赵厘受不了了。
“老人家,你看我有几分像云台剑士?”
老高眼睛盯着赵厘缓缓摇头,“不像,你是。”
大概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十分干涩和沙哑,腔调还有些怪异,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明白。
赵厘眉头一扬,总算遇到个识货的。
“那我想知道的东西……”
老高点了点头:“你有资格知道。”
这就好,赵厘心头一松,看来不用多费唇舌了。
老高沉默了一会儿,“刘阶是个自视甚高的皇帝,他暴虐成性,杀伐无度,自以为掌控一切。可惜他想要获得剑士传承却失败了。云中剑洞悉人心,岂会认可这样一个心中无义之人。”
一个皇帝去接受剑士传承,他怎么想的?赵厘摇头,很是无语。
老高继续道:“刘阶恼羞成怒,想要毁了云台,但国师云天澈劝住了他。云天澈用天师教的镇神沙填满了云台,又用铁水封住云中剑,从那以后,就再没有人能拔出云中剑,剑士传承就此断绝。”
赵厘等了一会儿,任务系统没有半点动静。
难道老高说谎了?赵厘皱眉。
“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高露出怪异的笑容,他幽幽道:“我爷爷就是云天澈身边的小道童,当年的事是他亲眼所见。下山后,刘阶下令处死所有的知情人,我爷爷躲在茅坑里侥幸躲过一劫,后来被云台剑士所救……”
赵厘眉头皱得更深了。
“镇神沙有什么用?只是铁水的话,应该封不住云中剑吧?”
“镇神沙是天师教的至宝,据说连鬼神都可以打落尘埃。”
“这世界还有鬼神?”
“谁知道呢?反正传言是这么说的。”
赵厘抿了抿嘴,老高的话没什么明显的破绽,但任务没完成,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
“后来呢?云台剑士就没有试图破除封印?”
“这个嘛,你应该去问顾新棠。”
赵厘一愣,怎么又跟顾新棠扯上关系了?
似乎是看出赵厘的疑惑,老高别有意味地道:“顾家人在云台剑士中的影响力可不简单。”
赵厘明白了,所谓的顾家人无非是顾天章的后代,云台剑士就是因为顾天章才存在,顾家血裔在云台剑士心中天然具有特殊的意义。
“多谢老人家。”赵厘抱了抱拳,“我去找顾先生。”
其实赵厘已经多少猜到一些原因,但为了任务,还是要去问一问。
顾新棠就站在那群孩子后面不远的地方,一出门就能看到。
他对赵厘的来意似乎有所预料。
“赵先生能不能帮个忙?”
赵厘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带自己过来,心里早就做好了当一回工具人的准备。
“顾先生请说,若是力所能及,在下可以试试。”
不曾想,顾新棠竟然语出惊人。
他说:“先生能不能帮我毁了云中剑?”
赵厘尽管已经猜到部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顾新棠叹息道:“先生觉得,云台剑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顾元帅曾留下训示,这个不是秘密。”
赵厘选择避而不答,因为答案过于讽刺,不应该施加在一群心存大义的人身上。
顾新棠怅然道:“先祖的本意是希望给大汉留下一道护身符,可是日子过得太安逸就会让人不思进取。”
“千年王朝啊,说出去多么风光。可事实呢?当人们还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中时,甲番这个小小属国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进了国门。”
“难道没了云台剑士,大汉就打不了仗了吗?”
“云台剑士本来应该成为强汉的助力,可事实却是,他们的存在反而让大汉一再堕落,既然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祖宗不可法,是该做个了结了。云台剑士是顾家祖先传下来的,那就让它终结在我这个顾家子孙的手上吧。”
顾新棠一脸坦然地看着赵厘。
赵厘却感觉他的目光重逾千钧。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