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剑士的遗泽
“老丈，往北走可有歇脚的地方？”
“不远，十里外就有个驿站。年轻人，你放心去，这条道老汉走了四十年了，从来没闹过匪患。”
“哦？有什么说法没有？”
赵厘索性不走了，跟驼队里领头的老人攀谈起来。
“那说来话可就长了。”
“没关系，咱们边走边说。”
赵厘掉头，跟着驼队往东走。
驼队里一共十九只双峰骆驼，加上老人有十个人。
他们从漠北的碎叶城出发，前往东边的大通县城。
两城相隔一千多公里，他们已经走了十几天，本来是二十头骆驼，途中有一头病倒了，只好抛弃。
“这话呀，要从八百年前说起。”老人往嘴里扔了一颗沙果，缓缓说道：“那时候沙漠里盗匪横行，货商绝迹，碎叶城都快要撑不下去了。不过自从摩羯人借道沙漠偷袭汉朝后，沙漠里的盗匪在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一开始还没人察觉，直到摩羯人兵败后，有人逃到碎叶城，大家才收到消息……”
老人说话不紧不慢，数百年的人事变迁被他娓娓道来，仿如亲历一般。
赵厘从中只得到一个有用的信息，那就是有神秘人在刻意清理漠北的盗匪，几百年从未停止。
哪怕云台剑士消失了一两百年，这种情况也没有断绝。
“多谢老丈。我要走了。”
“去吧去吧。”老人摆了摆手，“夜里不要赶路，背风的地方也不是都安全，自个儿小心点。”
赵厘应了声“好”就离开驼队往北而去。
驼队里有个年轻人有些好奇：“安大叔，你为什么要跟那人说那么多？”
老人悠悠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敢一个人在沙漠里行走的都不是普通人，结个善缘总没坏处。”
有个中年人接口道：“安叔是在提醒那人不要为非作歹，不然有人会对付他。沙漠虽然太平了许多年，但也不是没人出过事。小心无大错，你小子学着点。”
半个小时后，赵厘找到了老人所说的驿站。
驿站建在一块绿洲旁边，面积不小，一圈木石结构的房舍围住大半个绿洲。
驿站大门外有个大院子，院子里堆着些杂物，廊柱下挂着几盏风灯。
此时天色刚刚暗下去，风灯已经点亮，淡黄的微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却给过路的旅客指引了方向。
赵厘拍了拍大门，大门很快被拉开小半。
有个八字胡的矮瘦汉子堵在门口。
“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身份不明，恕不招待。”
赵厘挑眉，他可没有什么身份证明。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人生天地间，匆匆百十年。纷纷扰扰太多事，片刻不得闲。夜访仙乡，偶入荒野间。萍水相逢何必问？都是伤心人。”
怎么跟对暗号似的？赵厘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傻。
矮瘦汉子也是听得胡须乱抖，“行行行，怕你了。食宿自费哈，自己看价。”
他拉开半扇门，把赵厘让进去。
柜台旁边挂着一块三尺长两尺宽的木板，上面用红色的颜料写满了价格。
柜台对面是饭堂，旁边是茶室，客房在后边，就是那些围着绿洲的房子。
规格还是蛮高的，因为价格摆在那里。
上等房八千文，没有中等和下等。
烩鲈鱼三万，锅子肉三万，烤羊肉三百……
葫芦鸭？这是什么菜？居然要五万？
“来个葫芦鸭！”赵厘不差钱，游戏金币可以实体化，壕气。
“没有。”八字胡翻了个白眼，语气生硬。
赵厘：……
没有就没有，你这什么态度？
生气，不吃了。
“来间上房。”
“两万。”八字胡打开账簿。
“不是八千吗？”赵厘瞪大眼睛。
“行啊，条子拿出来看看。”八字胡冷笑。
“什么条子？”
“路条，有吗？”
赵厘大恨：“没有。”
“那不就结了。要么给钱，要么滚蛋。”
啪，两个金币拍在柜台上。
八字胡捡起来打量了一阵，还用手掂了掂分量。
“成吧，金钱二两。”他边说边记，写完扔给赵厘一块竹牌。
“右手第六间，自己打水，没事别来烦我。”
赵厘抓起竹牌转身就走，看见你就来气，狗才找你。
刚走到过道口，有个扭着腰肢的半老徐娘迎面走来。
“哎哟，贵客啊。几号房啊，我领你过去，要不要暖床啊……”
赵厘眼睛一斜，冷硬道：“滚开，别来烦我。”
女人瞪大眼睛，满脸惊愕，呆呆地看着赵厘从旁边走过去。
等赵厘转过拐角人影消失后，她猛的一跺脚，气冲冲地冲到柜台猛拍桌子。
“那是个什么傻逼玩意儿？”
八字胡头也不太抬地道：“是个神经病，你别去招惹他。”
女人张了张嘴，委屈巴巴地道：“老娘都三天没开张了，这日子怎么过？哎，老称头儿，今晚……”
八字胡瞪眼：“滚，又想薅老子。老子这点家当都快被你薅光了。你就不能换个人坑去？”
“哼，不中用的狗东西，白瞎老娘那么尽心尽力的伺候你。真是个白眼狼……”
她一甩绣帕，骂骂咧咧地走了。
八字胡抬头瞟了一眼她摇曳的腰肢又赶紧低下头。
“按头三千，捏脚一万……”他喃喃道，“我还有多少钱来着？啊呸！不能想，不能想，不过手法是真够劲儿，啊呸……”
赵厘安安心心地睡了一觉，就算半夜有人偷看也不管。
第二天一大早，赵厘精神抖擞地走出客房。
隔壁的住客也刚好打开门。
两人照了个面，彼此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夜里的动静其实不小，只要稍微有点警觉的人都可以察觉到。
赵厘是知道那人就是八字胡，所以没管。
其他人可能是不想多生事端，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没什么损失，也就懒得计较了。
这么大个驿站就只有八字胡一个管事的，多少有些奇怪。
但如果八字胡是个高手的话，那就说得过去了。
赵厘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确认了这一点。
明明是个高手，晚上还弄出这么明显的动静，他想干嘛？
普通人肯定奈何不了他，他要找的人肯定不会伤害他。
所以他才这么肆无忌惮。
加上这里距离天台山不到十公里，答案呼之欲出。
八字胡趴在柜台后面睡的正香，赵厘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把他惊醒。
“昨晚忙坏了吧？天天这么干，身体吃得消吗？”
这家伙每天故意摆出一副臭脸，不就是为了钓鱼嘛，不用钓，赵厘直接悍跳。
八字胡睡眼惺忪，直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赵厘戏谑道，“昨晚撬窗子的时候不是还说我像云台剑士吗？”
八字胡一个激灵，“你……你是？”
撬窗子是有，但话是走远才说的，而且声音压得极低，应该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
“对啊，你运气不差。一猜一个准，有没有很惊喜？”
八字胡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你真的是？”
“如假包换。”赵厘扬起嘴角。
八字胡突然脸色一变，“不，不对，不可能，不可能……”
他连连摇头，情绪很是低落。
“为什么不可能？”赵厘问。
八字胡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一百多年前，汉厉帝突然驾临云台山，从那以后，就没人拔出过云中剑……”
“既然是这样，那你还找什么？”
“我……”八字胡眼中略带几分怅然和迷惘，“大概是还抱有万一的希望吧。”
赵厘微微点头，“剑乡在哪儿？”
八字胡一惊：“你怎么知道剑乡？”
“云台剑士出山的消息，你难道还不知道？”
八字胡大摇其头：“那不是云台剑士，云台剑士可没那么厉害。以一敌百已经是极限了，血肉之躯怎么可能跟热武器对抗？”
赵厘撇了撇嘴，他的属性虽然不会因为云台传承而增长，但他对云台剑士的实力还是很清楚的。
若是将剑法总纲和心法参悟高深处，别说以一敌百，以一敌万都没问题。
有内力做支撑，有剑法为辅助，杀个万把人还不至于力竭。
八百年前那些云台剑士不就可以在万军丛中来去自如吗？
眼前这人从未见过真正的云台剑士，不理解云台剑士的力量也是情有可原。
赵厘不想跟他争论这个问题，转而道：“当初汉厉帝都做了些什么？剑乡里有没有人知道？”
八字胡显得很纠结，打吧，凭感觉肯定是打不过，但要是让他承认赵厘就是云台剑士，他又感觉太草率了。
他心里患得患失，半天没有说话。
这时，住在赵厘隔壁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翻开一个蓝皮小本递到八字胡眼前。
“这位先生是抗番义士，对我国的抗番事业做出过卓越贡献，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云台剑士是汉国的云台剑士，以前是，将来也是。我们一定会尊重他们的隐私，绝对不会强行干扰他们后人的生活。”
八字胡翻了个白眼：“你这三年每年往我这里跑十几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剑士后人参军的多了去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中年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谁说我们不知道？”
八字胡一愣，顿时语塞。
是啊，身手比常人高出一大截，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
“那你还来？”他没好气地道。
中年男子认真道：“我说过了，我们尊重剑士的隐私。剑士们的遗泽惠及天下，汉国人民从未忘记过他们。”
八字胡只觉鼻子一酸，“他们……还有多少人活着？”
“三年战争，确实牺牲了不少。”中年男子沉声道，“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们想把他们的骨灰送回来，这是他们的遗愿。”
八字胡眼圈一红，流下两行浊泪。
“我……我问问老人们的意思。”
“好。”中年人认真道，“来的时候总司令让我代表抗番军谢谢大家。”
八字胡摆了摆手：“保家卫国是汉家儿郎的成分，别人死得，他们也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