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可追26
幽暗梦境，血光重重。
“你的未来，”魔咒般的声音道，“注定孤独绝望，只有顺从，才会得到永生……”
奚清看见了一个个模糊的身影扭曲倒下，每一个冤魂仿佛都在对他无声呐喊，可是他们在喊什么呢？只有一个人站在幽暗尽头远远看着他，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是凌云，但他最后也沉默地转身走入一片火海。
梦境灰飞烟灭前，奚清醒了，在简雅宽敞的房间里睁开眼，陡然坐起身大口喘气。
守在榻旁的人肩膀也跟着颤了一下，抬头与奚清怔怔对视，奚清看了此人一眼，不是凌云，但他颇为惊讶。
他首先认出的是这个人身上穿的那套九云山弟子服，而这名弟子竟是那个叫做小明的孩子。
难道他在不知不觉中被人送回了九云山？
“小明？”奚清环顾周围，“这是哪儿？”
熙和的阳光照进窗台，洒在他干净的里衣和被子上，榻上摆放的一只小香炉里白烟徐徐升起，满室都铺洒了一层淡淡的清香，这使奚清刚脱梦魇的燥郁感得以迅速平复，他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我睡多久了？凌云走了吗？”
如他所想，要是他被送回了九云山，那凌云必然是不可能久留的。
那叫作小明的孩子睁着大眼看他，好半晌，突然起身开门，跑了。
奚清：“？”
不一会儿，小明从院外又飞跑回来，紧跟其后的宋年祎和明念卿也快步进来了，三个人围在榻边。
宋年祎关切道：“感觉哪里不适吗？”
奚清微微摇头，又问了一遍：“这是哪？”
小明道：“洛阳。”
洛阳……奚清喃喃重复了一遍。
宋年祎说着：“没想到凌云兄弟在洛阳还有这样一套豪宅，我以为他是江南人士，可惜如今这里终究不是能安身立命的好地方。”宋年祎又轻声道：“你昏迷的这几天，我和你嫂子都很担心你。”
明念卿陡然睁大眼睛，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宋年祎连忙笑脸相迎，又讪讪地摆了两下手。
奚清看了看二人。
宋年祎的形象和上次见面时相比已大不同，胡子刮了，头发也打理的很清爽，整个人看着活力十足，明念卿则还是一副漂亮且清冷的模样，奚清觉得这可能是他认识的妖中都具备的共同点。
说到昏迷，奚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认为自己只是太累，睡得比正常的时候久了一点而已。
宋年祎轻拉明念卿的手，一脸委屈比天大的模样，明念卿甩又甩不开，十分生气。
奚清不太想看这二人在面前你拉我扯，他们不嫌尴尬他还觉得不自在呢，于是掀开被子，两腿刚着地就是一软，一旁的小明眼疾手快抱住了他，宋年祎也反应过来忙将他扶回榻上。
“你现在身体正虚着，”明念卿说道，“还是好好休息吧。”
宋年祎点头同意，道：“凌云兄弟现在正会客，小明兄弟你去通知他一声。”
言罢，见小明十分不愿主动去见凌云的憋屈状，宋年祎赶紧从身上掏出几块糖，哄小孩似的塞给了小明，小明犹豫了一下，揣着糖就走了。
小明走后，奚清问道：“会什么客？”
宋年祎摸着下巴说：“是个什么公主，挺重要的人物，送你回来的路上我们匆匆见过一面，外族的事，多的我也不清楚。”
看他的确也知道的不多，奚清便无心追问，明念卿突然道：“你脖子上挂的什么？”
“嗯，什么？”奚清下意识伸手探了探脖子，摸到了一件温暖轻柔的东西，低头一看，乃是一片青色翎羽。翎羽小巧，还流动着微芒，两枚精致的银铃似作装饰，灵动好看。
但这样花里胡哨的东西挂在脖子上，奚清觉得很有妖气，抬手正要摘掉，忽然想起过去某天的早晨，凌云坐在树下笨拙编织一条挂绳，当时他手里拿的就是这样一片翎羽……
宋年祎的声音：“定情信物吧，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凌云兄弟还挺有情调。不过这小东西倒是养眼，有机会我得问问他去哪能找到这个，我给我媳妇儿也弄一个去。”
明念卿已经麻木宋年祎这么乱叫了，只盯着那片翎羽若有所思。
奚清心道宋年祎要是知道这翎羽的来头，恐怕得打消那个念头了。
二人没聊几句，外面踢踢踏踏就是一阵杂乱脚步声，随即凌云出现在门外，然后是小明率先挤了进来。凌云看到奚清坐在榻上正呆呆望着门口，他也愣了一下，最后没忍住冲进来一把将奚清揽入怀中。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举止如此亲密，无法适应的奚清立刻脸红到了脖子根，两眼越过凌云的肩膀看见一名女子也进了门，门外还站着两名随侍样的男子，他才反应过来，赶忙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推得远远的。
见状，凌云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解释道：“清儿，对不起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否则你醒来第一时间看到的一定是我。”
奚清心里一酸，把不小心滑出来的翎羽重新藏进了衣襟里，低声道：“你别瞎道歉了。”
他根本不可能想到那里去。
凌云见他的举动，嘴角不自主微微勾起。
那随后进来的女子也勾起嘴角，不同的是，这笑就更显意味深长了。她道：“你没事就好，真怕再多睡几天，这位就把责任扣在我头上。”说着，他看了凌云一眼。
凌云只是目不转睛地看奚清。
这名女子身着霓裳，看样貌乃是鲜卑人，肤白若雪，气质卓绝，即便脸上略施粉黛，也掩不住眉眼间的英飒。
奚清记得她，正是那天在太行山巅遇到的女子，当时他们的关系还是十分水深火热的，想不到这才过了几天，竟然大家共处一室还能相安无事，他睡着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啥大事？
有外人来，奚清也不好意思这么坐着，于是挣扎着想要起来，凌云等人却执意要他不要乱动，那女子也道：“你还是听话好好躺下为好。经上次之事后你就一直昏迷不醒，我也是刚听说你醒了，便赶过来瞧瞧。”
奚清迟疑道：“你是……公主？”
他以为公主都是住在深宫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万万没想到这位公主如此异于常人，想起那天夜晚在山谷里看见的那个力拔山兮的神人，奚清仍然心有余悸，简直恐怖如斯，真的很难跟眼前这位漂亮的女人联想到一起。不过身在北方，又是鲜卑人，即便是公主也是胡人的公主，而且慕容氏建立的燕国已经灭国，这个时候姓慕容的公主还真一言难尽。
女子不置可否，只端庄又不失风度地做起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慕容舒，有时候叫慕容南。”
“为什么有时候叫慕容南？”明念卿随口问了一句，宋年祎在边上制止他说话，但他置之不理。
慕容舒欣然答道：“因为我的父亲是晋人。”
对她这句话，奚清一脑门疑惑：“你父亲是晋人？”
慕容舒微微扬起眉毛道：“有什么问题吗？”
明念卿用手肘捅开宋年祎，说道：“他的意思应该是这跟你叫慕容南有什么关系吗？”
慕容舒说：“名是我父亲取的，至于为什么……可能他希望能回到南方，又或者希望我能替他去江南看看，也可能是他当时正好面向南方？不知道，这不重要。”
奚清呃了一声，小心地道：“我其实是有一个困惑，你父亲是晋人，可你姓慕容，又是公主……”
凌云打断几人的乱言：“行了，这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扯。”
“因为我随母姓。”慕容舒言简意赅地解释了所有问题，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之前我们产生了一些误会，庆幸没有伤到你。”说完，她又打趣似的微笑道：“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既然别人都这么说了，奚清一个大男人自然没什么好计较的：“正所谓江湖之中，不打不相识，认识你我很高兴。”
慕容舒笑道：“是吗？你们晋人还有这样的习俗啊，我以为你们都很讨厌异族，挺好的，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呢，以后我们还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希望能处成朋友。”
凌云皱眉道：“清儿刚醒，需要休息，人你看到了？可以走了，事情改日再议，你们通通都可以出去了。”
不知为何，奚清还是有点适应不过来，听到凌云叫他的的乳名，脸上就有点发烫。
慕容舒并未多留，临走前回头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现在就介绍一下我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