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可追2
此后两天，路上一户人家也没遇到，终于在一天清早，奚清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第一次连着数日住野外，终究还是染了风寒。
凌云一摸奚清额头，紧皱眉头，抱他上马，二人同乘一骑。苍云飞下来，落在另一匹马背上，古怪打量着奚清，忽道:“人类真脆弱，他要死了吗？”
奚清现在头昏脑涨已经无力解释，整个人瘫软无力倒在凌云背上。
凌云拉过奚清双手环在自己腰间，闻言，一手不知用什么东西把苍云弹下马，恶狠狠道:“再敢口不择言就卸了你的鸟嘴！”说完，一夹马腹继续赶路。
苍云直挺挺摔下马，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眼冒金星，过了好久才扑棱两下翅膀落荒而逃。
没一会，苍云又飞回来，落在空马背上，说:“我王，前面五里处有座村庄。”
未行多时，远处隐约一缕炊烟升起，前方果有村庄。
凌云侧头看眼奚清，轻夹马腹催促脚力，可进了村子里才发现这里像是一座空村。两排民房歪歪斜斜，破败不堪，四下乱七八糟，仿佛曾住在这里的人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所有人为了逃难才匆匆收拾行装，最后留下这样一幅凌乱的景象。
凌云翻身下马，闯了几户空门，一粒米也没搜罗出来，只得牵着马再往前走，找到升起炊烟的那户人家。
他半抱着奚清来到柴门外，敲门的声音在幽寂荒村响起。
里面半晌不见有动静，正在他要踹门闯进去时，“吱呀”一声，门开了，内里是个盲眼的老婆婆。
老婆婆看不见是谁，颤颤巍巍说道:“可是我儿长生归家了？”
凌云放缓语气，说:“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商人，途中同伴受了风寒不能行路，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几日，病愈就走。”
老婆婆耳朵尚能听得全，点着头连连道:“好，好，好，快进来罢。”
她给他们指了一间小屋，凌云将奚清放躺在床上，盖上一层薄薄的被子，旋即又出了门。
苍云在附近巡视一圈，落在这家茅草屋顶上，观察凌云借来炊具，在院子里不知道熬了两锅什么，最后又从其中一锅里舀出来几勺白花花的东西，盛了满满一碗，端着进了屋。
屋里，奚清越是生病，胃口越是好，连喝了三碗白粥，出了些汗，脑袋也清醒许多，刚来了精神起身，却被凌云赶回床上，怒道:“还没好就瞎闹，折腾谁呢？！”
奚清讪讪地缩进被窝，又见凌云出门，过了好久，再进来时端给他一碗黑乎乎的汤水，他屏气一口干了，继续躺着，看看凌云，说:“我好多了，你也上来休息。”
凌云今天为他忙前忙后，一下午都守在锅炉边上熬药，没察觉，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他把霁月剑放在奚清边上，什么也没说又走出门去。
“……”
奚清竖起耳朵听他脚步声走远，出了院门，又上哪去了？
没作多想，他拿起霁月剑端详好一阵，拔出一寸时，剑身发出碧色流光……好看是好看，可毕竟是好几百年的老货，不知道好不好用。
他催动灵力，掐了一个通用的剑诀，就见霁月缓缓漂浮在空中，在屋里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还能变大变小……可是这宝剑一点脾气也没有，半点不认人，谁用就听谁的，那可万万不能落入有心人之手。
奚清坐起身将霁月插回剑鞘，这一刹那，屋内烛光随之闪动，视线明暗交替时，灯下出现一个人形黑影。
奚清心中咯噔一下，毫不犹豫出剑刺去，黑影瞬间消失，门外传来说话声。奚清倏地望向门口，凌云只穿了一身清凉的白衣白裤，发梢还滴答着水，显然刚才是去附近河里洗了个澡。
他手里抱着衣服跟一床厚被子，推门刚进屋就看到奚清跟见了鬼似的表情。
他眉头倏然一皱，目光瞥向灯下斜插在地上的霁月剑。
“看到什么了？”凌云进来关上门，一手拔出剑，替他收回剑鞘。
奚清见到他就安稳了稍许:“……一个黑影，刚才还在那，之前在墓道里我也见过它，不知道它到底要干什么。”
“不要害怕，有我在这。”凌云铺开厚被子，搭在奚清身上，竟是没有多问。
奚清倒也不是害怕，而是黑影过于诡异，在墓道撞上后很可能这段时间一直都跟着他，两次都是匆匆一眼，实在不好判断那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东西有杀气。
不过有凌云这句话，就像给了奚清一副安神药，他抛开这事，又说道：“这里怎么只有一位婆婆？其他人呢？”
凌云在他旁边侧躺下来，弯曲一臂，头枕在上面，回道：“南北交战，盗匪丛生，要么避贼寇，要么逃兵役，总之有力气跑的都逃得差不多了，没力气跑的只能等死。”
这世道真是坏透了，奚清叹了口气。
“赶紧睡，为你折腾了一天，困死。”凌云闭上眼，轻声说着。
奚清只得不说话了，身体往墙边挪了挪，凌云却在被子里伸手揽住他，继而把人往怀里带。他低声道：“墙上凉，这边来点。”
第二日早晨，奚清迷糊睁开眼，感觉风寒已经好了，却不见凌云在边上，便起身穿上衣服去找人，出门正瞧见凌云送了些干粮给盲眼婆婆。
见奚清出来，凌云朝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上马继续赶路。
奚清跑过去对盲眼婆婆连连致谢，又送了些银两给她。实际上这个时候有钱也没命花，送粮食比送金银更实在。老婆婆没有收他的钱，而是请他们在路上若是遇到她儿子，帮忙告诉他早些回家。
奚清问道：“您儿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如果遇到了我一定叫他赶快回来。”
“我儿啊，名叫长生，今年二十了，好几天没回来了……”
乱世之中，百姓朝不保夕，像这种莫名失踪的人口实在太多，要么是舍家逃命，要么是被抓去充军，还有就是已经死于非命，能找回来的可能性非常低。
两人上马继续行路，翻过几重山，终于看见山脚下坐落着一座小镇，约莫百来户。
进入小镇，眼前一片颓败，杂乱的大街上别说人，就是连条会喘气的家犬也没见着。马蹄声在路面轻轻敲击着，风中都带着丝丝凄凉，更有一种误入荒凉异世的紧张感。
“有人吗？”
奚清随意敲开一户门，却发现根本没上栓，院子里活脱脱像是被强盗打砸了一番，什么锅碗瓢盆都摔了一地，到屋里一看，米粮完好无损，滚落的蔬菜还算新鲜，大致可以判定此间动乱应该就发生在前几日。
二人牵着马在街上继续寻找活人，奚清皱眉思忖道：“若是逃命，难道最先带的不该是粮食跟钱吗？若是抓壮丁，妇女，老人跟小孩总不会被抓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云没回答他的话。
奚清又自己喃喃道：“不是打劫财物，又没有杀人的痕迹，男女老幼一个人都没有，可能是仓惶逃命，故而来不及带上其他东西，那么就是说在此之前，这里发生了一件突如其来，令人毫无防备的灾难。”
这样一分析下来，细想此间场景竟与之前借宿的村庄情况类似，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都不见了，路上也没看见逃难的百姓，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凌云道：“还有另一种可能。”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已经明白对方所想，奚清却希望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
凌云说道：“没查明真相之前这些都是假设，先走，找个活人探探口风。”
“嗯，好的。”奚清点头同意。
临街屋舍的门缝里露出一只黑亮眼睛，正警惕地监视着街上二人，直到看着这两名之神秘来客离开视线好一会，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晃眼，门缝前突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门后之人一阵疑惑，擦了擦眼，又扒着缝往外瞧，这一瞧，却被一只异瞳吓了一跳！
“妖怪！妖怪啊！”门后的男人大声惨叫，一屁股摔坐在地。
门外，奚清赶紧拉开凌云，责怪道：“干什么又吓人？”
凌云懒懒哂笑，抱着手撤到一旁去了。
奚清看他一眼，走到门前朝里面那人歉声说道：“不好意思大哥，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妖怪，不信你再看清楚，我们只是过路的。”说着，他后退几步，端正地站在门外。
半晌，紧闭的木门终于开出一道口子，其间探出一个脑袋，男人打量门口二人，又看见他们身后两匹马，这行头的确像是普通过路人。他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们是从建康来的，欲北上寻亲，这是我的哥哥，”奚清微笑道，又顺手把凌云扯到身边，微笑着说，“眼见天色已晚，碰巧路过宝地，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兄弟二人借宿一晚，天明就走，绝不多扰。”
男人有些顾虑地打量二人片刻，只听屋里有女子小心谨慎地说道：“他爹，门外是谁啊？没事就赶紧回来。”
“……哦，是过路借宿的，说是明天就走。”男人确认外面没古怪了，才打开门请二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