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故我18
孙皓顿了顿，道：“嗯，大臣们都曾这么说，意思就是说朕怠惰国事，不体民情。”
李景拱手说：“臣以为，明主唯恐受到奸佞的蒙蔽，担心听不到自身的不足，陛下若能重用这些良辅，看清奸邪小人，是国朝之幸……”
“李景。”孙皓的语气突然阴沉下来，“过去朕比你不足，如今朕是天下之主，难道你会比朕更能看人不成？”
尽管李景已经很委婉了，可还是触碰到了孙皓的逆鳞，谁会想到孙皓已经变得这么听不进去谏言了。李景仍不甘心道：“臣失职，则丧一方，君失治，则丧一国……”
“在你们这些良辅眼中，皇帝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只需要一个皇帝坐在上面而已，谁会真正关心朕？嘶……”
“陛下？”李景望了一眼帷帐，后面的身影从宝座上坐起身子，一手扶着额头说道：“让朕缓缓……不知为何最近老犯头疼……行了，朕需要休息，你出去。”
看样子不像是装的，孙皓也不像是会用装病来推脱臣子的人，李景只得道了声不咸不淡的“陛下保重身体”后退下。
孙皓才二十六岁，虽然还很年轻，但是照他这么喝下去，成天又是被一群姬妾围绕，身体迟早要垮。
等出了门，李景才发觉自己刚才真是狗胆包了天，过去多少人冒死劝谏，现在坟头草都几丈高了，想到这个他背后就发凉。
猛然又发现一件事，在过去他只身一人的时候从来不怕死，而现在每当他身处险境的时候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家里有一个人在等我回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是这种感觉让他开始对生有了希望，有了追求，同时也对死产生了畏惧。
“哟，李将军，怎么进去一趟出来失魂落魄的？”
这一串似嘲非嘲的语调将李景从失神中拉回来，他抬眼就看见油头粉面的何定朝他似笑非笑，一副小人嘴脸。
此人最善于在孙皓耳边进谗言，瞧他那乐于灾祸的样子，说不准孙皓方才的问话就是何定出的馊主意。
李景打量他道：“我是在担心何大人再不修德行，离摔跟头那一日不远啦。”
何定冷哼一声，转而朝向与他同路的一名黑衣男子，殷勤地微笑道：“奚道君，您这边请。”
男子的黑衣实际是一件黑色刺绣斗篷，他戴着帽兜只露出一截下巴，最惹眼的是斗篷上十分特殊的纹印，说不上来有多奇怪，但就是给人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这些神秘的纹印好熟悉啊……奚清随着李景眼睛一亮，想起这纹印不正是他九云山的玄纹？而且这种材质和服制怎么说至少都是长老等位的人物，这个人会是谁？
奚氏祖训不得入仕，不与朝廷过多往来，可这个人怎么会连皇宫都能进？
奚清确定自己的通灵没有被外来者打乱，那么就是说当年这个人的确存在过李景那个时期。
宝鼎二年，那一年奚清四岁，即是说此人还是跟他曾处于同一时期的某位尊长。
等等！姓奚，叔父？还是……
只听这黑衣男子突然开口道：“李景，也奉劝你尽快闲退远地，明哲保身，否则死期将至。”
“呃……”
这人怎么回事？一上来就指名道姓地咒人？
李景无言以对。
一旁何定暗笑：“道君，陛下还在等着呢。”
回去的路上，李景在宫门口碰到许多不熟的同僚，他们本是来赶早朝的，却因陛下头疼犯了无法上朝，又一次被迫早早的下了朝，一些好事的上前来嘘寒问暖，冷嘲热讽，李景一一敷衍了事。
他一路上独自纳闷，暗道：“什么人啊这是，我还没成亲，还没干出一番事业就叫我隐居？不隐居还早死？呸呸呸，真是够晦气的……”
越想越不爽，当时应该骂回去的。
半路上，雪忽然大了起来，回到李府时他身上，头上全是雪。
这次是从正门进入，这下府里上下全都看见李景真的回来了。
仆人丫鬟们兴高采烈围拢过来，将这座府宅的主人挤在中间，所有人都真心实意地东问西问，听说边地艰苦，连米粟都难成活，听说南部树木繁茂，珍奇异兽遍地走，听说南海比中原还大，海的对面当真住了神仙吗，那边离天近，垫脚就能摸着云彩吧……
这些一辈子都只在小小都城里生活的普通人，哪曾见过外面的世界，也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地懂得那些危险和未知，许多坐井观天的问题，每每使李景无从作答。
直到有人捧上热茶问起：“老爷，您还没跟我们介绍新夫人呢。”
“夫人？”李景疑惑道。
提问的小丫鬟点着头说：“老爷休要瞒着，今天早上小丫都瞧见了。”
“嗯？瞧见什么了？”李景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瞧见夫人了呀。”小丫睁着大眼道，“小丫打扫主人卧房的时候瞧见有人睡在您榻上，起初以为是主人夜里归家没让奴们知道，可这会您却从正门进来，那卧房的不是夫人又会是何人？”
“哈哈哈哈哈……”李景蓦地大笑起来，却不说原由，搞得一众人等不明所以，更加好奇地追问，小丫鬟们在耳边叽叽喳喳不停，问得乱了。
“您快说说呗，老爷，您是怎么娶到夫人的？”
“是呀，老爷，夫人姓什么？”
“夫人家住哪里？是哪家的贵女？”
……
李景笑着，左右看看，反问：“你们见过哪家夫人是男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愣，李景撂下这句话就往后院走，下人们兴趣缺缺，四散忙活去了，各院扫雪的扫雪，劈柴的劈柴，做饭的做饭……
穿过走廊，进入各个庭院围绕的主院，李景轻轻推开主卧房门。
睡在榻上的人在被褥里躬成虾米的形状，李景进屋顺手虚掩房门，走到榻边时被子里的人翻了个身。
小明面朝墙壁睡着，鼻息细微均匀，看上去睡得很沉。
李景在心里暗笑，据他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小明在没有他陪在身边时是绝对睡不安稳的，每当他半夜离开后，小明睡得再沉都会莫名醒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