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故我10
“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李景沉重合上眼，片晌，他睁眼突然扬起戒鞭朝周津挥去，“今日将你剥皮抽筋都不为过！”
“使君！使君您先息怒！”主簿及时扑上前拦住李景，说道，“此非周大人一人之过，是那粮官监管不力，已经以死谢罪，周大人尚罪不至死。”
到底粮官是该死鬼还是替死鬼，这件事总要拉一个出来开刀，而这个人一定是地位不高但至关重要的，所以只有杀了粮官才能为其余人脱罪。
何况周津是州府衙门的二把手，李景的重要倚仗，若是把他拉出去砍了，李景就等于自断手臂。
在场属官跟侍从深知事情的严重性，都在为之求情。
周津伏身埋首，一声也没敢吭。
充当中间人的主簿早已看穿一切，尽职劝说道：“使君，如今困厄之际，恐人心浮动，不易斩将呐。”
这么多人当中，在李景面前也只有主簿说得上话，其余众人跟着连声附和。
李景不会杀周津，他也知道周津不傻，不然也不会自己先跑来杀了粮官。但李景作为上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必须立威，口头上得说狠话。
倒也不怕话说过头，因为有主簿在，主簿一开口便给了双方台阶下，正好保将与立威两者兼得。
佯作思忖良久，李景开口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二十军棍自去领罚。”
听到免死时的周津没什么变化，想是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但一说起要挨军棍，他全身显然僵了一下。
这个时候主簿又劝阻道：
“使君不可啊，二十军棍下去几个月做不了事，岂不让他占了便宜？不如寻个机会，让周大人将功抵过？”
明眼人都瞧出来了，说是将功抵过，实际主簿是在讨好双方。李景偏袒周津，就成全他这份私心，而主簿素知自己不被周津善待，正好借此机会示好，如此，州府衙门三巨头都能满意，那么就能齐心对付眼下的困难。
经主簿这两头迎合，李景瞥一眼周津，于是借台唱戏道：“今天之事暂且记下，滚起来。”
以为二十军棍跑不了的周津仰头望向李景，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不知有什么感想，总之是灰溜溜从地上滚起来。他道：“谢将军厚恩。”
李景一抬手：“倒也不必，你应该好好感谢先生，如果不是先生说情，今天就是你有十条命也不够偿的。”
“是。”周津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朝主簿躬身一礼道：“多谢主簿大人。”
主簿莞尔，丝毫不失君子风度抱手还礼。
李景说道：“事已至此还需尽快想办法补救，先清算余粮多少，且回府衙议事。”
入夜，州府雅居。
李景着急上火，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因为余粮最多维继到下月初，而这个月已经过去小半。
满头热汗的主簿同样着急，一边坐在案几前反复核算余粮数量，一边甩着袖子扇风。
安静但燥热的房内，只有周津稍显淡定，他看看其余二人，忽然说道：“既然陛下暂停了北伐，那么各地征税征粮就不会太紧张，为何不再去邻州借粮呢？”
主簿无奈哀叹一声道：“就说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借粮又不是儿戏，有一不敢有二，这回再去要粮别人愿不愿就说不好了。”
周津悻悻道：“我只知道一回生二回熟。”
主簿摇了摇头，对他无言。
这时，李景停步道：“这次还要请先生多走几趟，至少要足够支撑州府四个月的口粮，我立马写信往都城求粮。”
犹豫多时，主簿深吸一口气，道：“我就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了，能骗……咳能借多少是多少罢。”
李景诚然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主簿收起一捆竹简，无奈摇着头，退身告辞准备回去收拾东西。
“等一下，将军。”周津从位置上起身，半跪下来抱拳道，“借粮一事请让末将同往，保证一定将主簿大人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这……”主簿虽有些意外，但依然觉得不合适，只看向李景。
李景也拿不定主意，但是州事紧迫，他先前向都城求过几次粮，至今得到的回复都是等，众人的肚子等不了，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借粮，而主簿这边的安危他又不太放心，主要原因就在不断增加的流民身上，若是派周津护送，则要考虑二人过往宿怨积压不是一天两天，一路上恐怕不能安生。
又一想，既然周津此次主动提起与主簿同行，想必是愿意放下嫌隙的，正好拿此事将功抵过……李景回过头询问主簿：“周津武艺高强，可保先生无后顾之忧，先生意下如何？”
“……全凭使君决策。”主簿开始端量了两眼周津，最终放下戒心答应。
李景心情也稍稍放轻松了些，将和好的二人送出门去，突然想起被他遗忘的小明，从粮场回来就一直没见到人。
他第一反应是掀开被褥找人，被褥下没有，旋即奔出门去，那刚走到荷池边的二人回头见他慌乱，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李景道：“你们谁见到我的明儿？”
“……明儿？”主簿恍然大悟，笑道，“您是说将军夫人？这不应该问您自己？”
被他这么打趣，李景心下一动，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抓着自己头发道：“你们快帮我找找。”
而周津几度张嘴想说什么，苦于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话，只得找来人手搜寻，整座府邸灯火通明，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可府衙被掀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
李景非常恼怒，府衙就这么大，侍卫也没瞧见小明出府衙，不可能找不到，除非这帮人夜里不愿动，一定是偷懒了。
他正愁要找个人出来撒火，主簿说道：“会不会趁侍卫不注意溜出去了呢？”
溜出去了？那更不得了，天下这么大，世上什么人都有，小明离开他的庇护绝对是被坏人骗的下场。
“封城！”李景蓦地从榻上半跪起身，一指侍从道，“赶紧查清楚今日有没有一个不太会说话的小子出城。”
未察觉，李景竟出了一身冷汗，派出去调查的人还没回来，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急得想找个人来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