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故我2
“李使君，今日又忙啊？”老农放下蒲扇，笑呵呵在众瓜里挑出个头最大的。
“是啊吴伯，瓜不错呵。”李景声音洪亮，走到瓜摊前瞧了两眼。
在他低头的时间，奚清看见他身上粗糙的麻布衣跟脚上的草绳鞋，穿着与刚下过地的农夫一般无二，丝毫没有身为州官的仪度。
“小人哪里受得起。”老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上来就顺手把瓜塞到李景怀里，不吝赞美道：“多亏您治州有方。”
听闻其言，奚清感觉心里一阵欣慰和高兴，看来李景对此很是受用。
李景莞尔，也不推辞老农主动献上来的殷勤，寒暄了两句，偷偷放了钱在瓜摊边上，然后慢悠悠摇着手里的斗笠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户鸡飞狗跳的三口之家，妻子把丈夫骂的狗血淋头，丈夫又逮着儿子一顿揍，街坊邻居都已经习以为常。
李景穿过人群，拦下那家人说：“圣人云：礼之用，和为贵。一家人就更应该知礼守礼，夫妻和睦在于通情达理，整天吵闹也给邻里乡亲不小影响。还有你小子，是不是又逃学让你爹娘不和？再有下次我就罚你在校场站桩四个时辰。”
这套说教简直……奚清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总之是得知了这李景自从出任边地，州事少得可怜最后闲出屁来，每日除了下地视察农情，也就遛街管管一些鸡零狗碎的事。
此地百姓倒也乐在其中，那对夫妻连连点头感谢教导，唯有他们的儿子一听李景要带他进校场，兴奋得跳起来，高喊道：
“好啊好啊！我要跟李使君习武，以后也要带兵打仗，我可以上阵杀敌咯！”
他父母闻言又怒了，李景哈哈一笑，左手托瓜，右手将斗笠扣在头上还往前走。
街上遇见的面孔不论男女还是老幼，皆是发自内心的平和而恭敬，时不时有人跟他打声招呼，李景从容回应，乐此不疲。
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渔夫打扮的人近身拦下，只听渔人语气谨慎道：“使君大人请留步。”
李景以为是谁，退开半步微躬下腰一认，是个长相普通的年轻小伙子。他侃笑道：“小山，今日鱼获颇丰啊。”
许是武人出身，李景的嗓门一向很大，渔人小山顿时紧张起来，眼睛左右乱瞟，忽压低声音道：“使君莫要惊动旁人。”
奚清感觉李景的嘴角微微勾起，他饶有兴趣道：“怎么？”
“……小人有个宝贝献给您。”小山先左顾右盼，神神秘秘从腰侧撇过自己的鱼笼，“您看。”
这位小山也是李景的子民，幼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以贩鱼为业，上任州官在职时苛政重税，他一家尚且连温饱都无法满足。李景来之后则对百姓放宽赋税，做了许多利民大事，百姓日子好了起来，尤其是小山这般年轻人多受帮扶，也就常跟李景亲近，时时送上些好的鱼虾瓜果，当然百姓送归送，李景从来不会少给他们钱粮。
李景还没见过小山如此神秘兮兮的样子，于是凑上去往里一看。
那狭窄的竹笼子里满满当当装了几条鲜活大鱼，看着十分喜人。
通过他的眼睛，奚清首先看到是当中那条金麟鲤鱼，经验之谈，以这鱼的品相应归属于水泽精灵之类，但他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同样的，李景一眼就瞧中了它，忍不住道：“不得了，还真是个宝贝，要在建业定能卖个好价钱。”
“那是。”小山骄傲一扬下巴，又嘿嘿笑道，“我这是专门留给您的，您瞧着喜欢就好。”
李景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几枚银钱，挪不开眼地又往里瞧。
“嚯，这鱼怎么还会眨眼？”他十分诧异地紧盯着看，以为是自己眼花，结果那金鳞竟配合似的连眨了几下眼睛。
“！”
奇了怪了，一条鱼怎么可能会眨眼呢？
小山更自豪了，拍着胸脯说：“这就是神奇之处，听老人说遇到这种东西就会有好事发生，您拿回去吃了一定升迁发大财。”
“胡言。”李景没跟他解释，只将钱塞过去催促道，“快把鱼给我。”
见他突然严肃，小山也不敢问原由，只得赶紧抓起金麟鲤鱼。李景连忙提起衣摆兜住，行色匆匆刚走出几步，自言道：“遇到就是缘分，怎可厚此薄彼？”
说罢，他回身赶上一脸纳闷的小山，又塞了些钱，将他一笼子鱼全买下。
小山乐道：“多谢使君，笼子就当陪嫁。”
“你这小子。”李景笑骂一句，忽又正色道，“差点忘记告诉你，明日天降大雨，近来就不要再去水边钓鱼了，回去同其他渔民也说一声。”
小山闻言抬头望天，因阳光太刺目而眯起眼。
见他点头，李景才放心，提着一笼子鱼，手里抱着瓜，收获满满的继续行路。
穿过简陋却井然有序的街市，他熟练拐了一道弯，进入一条宽阔许多但行人稀少的正街，没走一会，在一道双扇高门前停下。
大门是敞开的，从外面一眼就能看到其中物事。
天井中几名男子正在交谈，有人往门外瞥了一眼，其他人才个个脸色沉郁地散开。
李景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地跨进门槛，一个光膀子的男人迎上几步，象征性跟他欠了个礼，扫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无声哼哧道：“将军今日过得如何？”
此人名叫周津，与其他几名男子一样，他们曾经都是与李景出生入死的弟兄，最后也全部离开建业跟着李景镇守边地。
所以尽管他的口气不太好，李景向来愿意包容。他笑笑回答道：“东边的桑树长得不错，来年再扩栽百亩，苗稼长势也好，今年米粮想是要大丰收。”
周津浓眉一皱：“你还真打算在这呆一辈子？弟兄们死活不管了？”
“心急伤肝。”李景将抱回来的瓜塞给他，又晃了晃竹笼，“我李景何时亏待过弟兄们？呐，今晚吃鱼。”
“你——！”周津看窝囊废的表情，一掌下去，瓜被劈成了两半，他恨恨道：“你但凡有点志向，兄弟这就敢把朝廷那几个狗官宰了，除掉暴君奉你做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