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江湖聚散 鲜有兄友弟恭 朝堂相向 难分父仇子寇
出门一看,原来是邻海侯的大管家熊七,这幢宅子就是他给办理的。岳小阳上前作揖:“七管家好。”
熊七也拱手回礼:“岳大人,老奴奉侯爷差遣给你带话。侯爷说:皇帝现在宫内秘海湖天伦阁谈心。在家静等,不得外出,当心戒备。”
岳小阳道:“谢侯爷,谢七管家,侯爷何时出门?”
管家摇摇头道:“等信儿吧。”说罢告辞,急匆匆地回了。简洁的口信,也许有着丰富的内涵,言外之意难以启齿。
宫内秘海,天伦阁中。动,可泛舟湖上,静,可安享天伦?
邻海侯已经被皇帝召回皇宫,陪同皇后娘娘闲谈。他心中有事,坐立不安,早就被皇后娘娘发现,只做不觉。
昨夜岳府大院的动静,已经被身边侍卫报告清楚。很明显,岳小阳已经成为众位王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皆欲除之而后快。王子们随身侍卫都是高手名宿的高足,有的侍卫自己就是一门之长,神通广大,杀几个人轻而易举。
虽说岳小阳的少年军都是技艺高超,自己也见识过他们的擂台争夺,总是让人眼前一亮,但是面对诡计多端的江湖熟客,能不能毫无损伤应付裕如?令人担心不已。
朝代更迭,不变的是皇帝王子们的冷血性格。邻海侯才十五岁,刚刚接触朝事,内心尚存几分慈善。他本身对于大位也没什么企图,因为太子是他一母同胞,立储多载,朝野上下都认为太子即位毫无疑问。因此邻海侯还有些担心岳小阳等人的安全,如果有意外发生,明显就是邻海侯自己所导致。
皇帝已在秘海湖畔一整天,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谈心,应该是有关朝廷大事,长久以来,皇帝讨论皇家的个人小事都是几句略过,随时会转向相关朝政事宜。
那么今天和他密谈的是哪一位重臣呢?
很明显皇后娘娘是知道的,宫中的一草一木,宫人的一言一行,只要她想知道,一群人就会向她汇报得非常细致。有些不想知道的,也有人会在话风中带出来。
只不过她一心向道,习惯静香默坐,忽略了不少细情。皇帝和太子都是她自己人,不想去管太多,即使宫人和其他王子们的一些来往,早被她发现,她也是隐忍不发。如果是在生七皇子邻海侯之前,早就杀伐果断有所行动。
现在她只想为七皇子祈福,她瘦弱的身体,十五岁了依然还是像十二三岁一样瘦弱。好在前次来拜见的岳小阳,送到的仙丹三颗,钟太医已经试用两颗。才几天工夫,试服仙丹的那两个少年,面色已经有所变化,从瘦弱蜡黄,变成红润有神,效果显著。
只等二人个头长高,证明有效,就让七皇子服用第三颗仙丹。
一旁的邻海侯坐立不安,似是想靠近自己询问某些事情,她微笑着问道:
“道成,近几日身体如何?”
七皇子一愣,回过神来回答道:“比开始那几天好多了,现在感觉少吃一点没事,更显得精神力足。”
皇后很高兴地说:“那两个瘦弱少年服用仙丹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等过一月半载,就让你服用第三颗。”
七皇子问道:“不等十颗试用结果了?”
皇后道:“仙丹宝贵。这三颗已经是仙人的老大情面了。人家这不一定是给你的,应该是给你那个小神仙的,说不定就是占了人家的便宜。”
七皇子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不能说就是占便宜吧。”
琢磨了一下,七皇子又道:
“送仙丹的岳小阳,这两天有人找他麻烦,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我想去拜见父皇大人。”
皇后有些吃惊道:“什么?你父皇不是下了恩旨,任命他为采访使和神捕吗,钦差大臣也有人敢捋虎须?”
皇后一下明白过来:“又是你那些哥哥们吧,看来得狠狠整治一下了,胆子越来越大。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什么人都敢欺负。我见到你父皇即刻让他下旨。”
她喊了一声:“莲花,来。”
那个中年宫女悄然无声走进来,身姿轻盈,哪里像是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邻海侯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平时忽视了太多东西,比如皇后身边这位姨娘,恐怕也是不凡人物。
“莲花,你今晚到岳小阳府中看顾一下,以防不测。皇上今天晚上可能不会回家来。”只听得皇后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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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没有阳光的日子,黑夜提前来临。岳大人府中似乎弥漫了一种紧张的氛围,每个人的肌肉紧绷,心脏跳动的位置似乎也比平时高了三分
今夜,是战是和,将见分晓。
数百位少年男女盯着黑夜的眼睛,已经有些许疲劳,正想要瞌睡一下的时候,大院里忽然响起来一个难听至极的粗破嗓音:
“一帮孩子,还敢与王子殿下作对,岂不是寿星老上吊,嫌命太长。有没有胆大的敢走出来,不会都是胆小鬼吧?”
另一个难听声音配合默契,接着激将,对孩子们来说这招好用:
“你不能进屋去找找,猫抓耗子,把他们从洞里揪出来。”
“不去,到处黑乎乎的,我就在这等这群小老鼠。”
偶尔露出的星光下,稍稍能看清楚,三个魁梧的大汉品字形立在园中,应该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名宿,浑不在意一群毛孩子组成的少年军。
最前面那个破锣嗓子,居然跨前两步,正要开口再加讥讽,忽然,四道剑光从空中交叉飞过,瞬间不见踪影。
“哎呀,我的背脊”
后边那俩同伙急问:“怎么了?”
“被砍开了”话未说完,扑通一声倒地不起,死活未知。岳小阳看得清楚,送剑老人的空中剑阵,真是精彩绝伦!
下午这老头拿着酒壶,给几十位少年讲述道引之术,启迪剑阵之妙,少年们听得如醉如痴,仿佛眼前打开一个新天地。这剑阵初出茅庐,就首立奇功。岳小阳虽然已经见到他数次,还不知晓他的名字来历。
剩下那俩高手正不知所措,忽然灯火通明,灯光下李辰手持朴刀飘然而出。两位高手持剑直上,先下手为强。李辰挥刀迎住,夜色中仿佛祭出几道闪电,光芒四射,两位高手如在梦中,肩头大腿上多了十数道裂开的血口,晚上看得很是令人恐怖。
“闪电销魔刀!你是呃。”
声音戛然而止,血已经喷光了。岳小阳看得兴奋,自己这位李辰大哥,刀术华丽,杀伤惊人,闪电刀刀如闪电!两个大高手不是他一招之敌。卧虎藏龙啊,不知道其他少年们如何,现在就想看看。
安静,长时间的安静。看来大院外面正在琢磨率先进院做先锋官的三位无敌高手,杀到什么程度了。
过了良久,院墙外面响起了一个冷酷的声音:
“院里的随从们,我们众位王子,都是皇室贵胄,你们有什么胆子竟敢与我们作对,现在出院回到我们身边,既往不咎下不为例,还是我的好兄弟。如果继续为虎作伥,与朝廷作对,死无葬身之地。”
这声音如此熟悉,一众少年人心中顿起惶恐之感。
“是楷王子!”
“他怎么出来了,不是关在皇亲府了吗?”
低声呢喃的少年们有些心动神摇。
“我们本就是皇家人,自己家的事情,进进出出平常事,小事一桩。现在赶紧出院,出来就给你们一条生路。”
这解释合情合理,人家都是赵家人,我们才是平头百姓,还敢与王子殿下作对。几个少年开始从各个隐蔽的位置跳过墙头,奔向那一群王子贵人。紧接着,出去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打开大门,一二百少年们奔向了他们心中的皇家子弟。
还有一些人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办,岳大人,拦住他们不?”有人请示道。
岳小阳心中正在震撼:无论王子们杀了多少他们的同伴,无论自己对一众少年多么尽心尽力,也拦不住他们奔向王公贵族的心。岳小阳沉声道:
“不要拦,还有没有愿意出去的?是愿意追随王子,还是愿意留下?”
没人说话,长久的安静
“留下,各守岗位。”听声音是林英,这平素冷淡的女子如此坚定不移。
“留下,补充空缺人手的位置。”这次是蓝文,还有李辰,苏寻,太钢。
“留下,跟随他们就是死!”梅香稍稍有点稚嫩的话语,还带着些许童音,却显示出无比的坚定。
剩下的少年们纷纷散开,听送剑老人讲道的几十个主力,一个都没有出院,个个坚守自己的阵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挑选出来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岳大人还有空闲感叹人生。
外面楷王子一看出来人多,信心大增,冷酷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倍音量:
“好,出来的就是我们的人,给我杀回去,拿对手的人头作为领赏证明,一个人头一百两银子!侍卫们,给我领头,杀!”
王子殿下的十几个师兄弟们领头,纷纷奔向大院,刚刚跑出去的百位少年也只好跟随奔进来,还不断指点隐藏哨位的位置,不愧是合格叛徒,王子侍卫们一起杀将起来。
一个少年的头颅飞了起来,那个面容很熟悉,岳小阳还记得他的微笑;一只断胳膊甩了过来,依然握紧的兵器长鞭,岳小阳印象深刻。
“小王,你怎么砍我?”
“小张,我们是好兄弟啊”
不能再等了,院内已有十几个少年军卒死伤,岳小阳眼睛冒火,喝了一声:“杀!”一个箭步奔向最近的十几个对手:
“揭太清!”
仿佛死神觉醒,长云纵横,手中的宝刀左回右旋,倏阴忽明。前面的十几个王子随从和投降少年眨眼之间身首分离,纷纷倒地。
岳小阳接着又向人多的地方纵去:
“突重溟!”
一鼓一舞,沙昏烟蒙,仿佛五岳为之震动,百川为之奔崩。又是十几个敌人纷纷倒地。
“揭太清!”“突重溟!”“簸鸿蒙!”
送剑老人眼中精光大盛,似是摇头感叹,又像点头称赞。这刀法之妙,鬼神莫测,威力之大,天地皆惊。
岳家少年军一见岳大人神威大发,精神大震,纷纷反击,各出绝招,不再留情。十几个高手侍卫早已经被岳大人砍翻在地,余下的大多数都是刚刚投降的那些少年们,一看势头不对,纷纷奔出院外,倒是没有哭爹喊娘的,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承受苦难。
“撤!禁军到了。”
外面的人也一哄而散,各自逃离现场。
岳小阳并没有赶尽杀绝,停下身形,看到院子里面已经平静,不顾自己后背上一道令人心悸的刀口,果断吩咐道:“李辰组织警戒。林英带人抢救伤员,苏寻蓝文把活着的敌人扔出去,死尸留下。”岳大人临危不乱,显示出非凡的将军气质。
拼杀力竭坐地不起的众人,看着大院之中,遍布血污,阴森恐怖,凉风吹过,满目苍凉,虽然只有短短一刻钟的杀伐,让人顿起生死一线之感慨。
对方尸体近百具之多,伤员也有二十多个。岳家少年军这边也有二十多伤员,十名阵亡。幸亏岳小阳动手及时,要不然伤亡数目就太大了。吩咐少年们把自己人的佩戴物保留好,他看了一眼送剑老人。
仿佛对死活丝毫无感的送剑老人,此时刚刚从对神传刀法的臆想中清醒,对岳小阳点了点头。看着堆积的尸体,漫声吟唱:
“苍苍众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时也命也,从古如斯。”
老人拿出一个透明玉瓶,里面满盛蓝色的液体,轻轻倒出到尸体之上,只见一缕缕青烟袅袅,一堆尸体化为污水。上百名少年就这样化水而去,和雨水脏水一起,流淌在御沟之中。
众位少年虽说流过鲜血,见惯死活,此时此刻,也各自流下一抔英雄泪,送别昨天的兄弟朋友,今天的生死仇敌。多位少女轻轻抽泣,没有嚎啕大哭,更增加一分深深的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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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文向老人发问:“世伯,我们这边杀声震天,为什么没有一个官军前来,禁军更是不见一个,难道都聋了不成?”
老人点头道:“问得好。有人使法,稍稍禁闭了这里的声音。但是官军禁军不可能听不到厮杀,不可能发觉不了这些王子贵人们的行动。
究竟为什么没人阻止,就得问问他们的首领将军们了。”
“难道他们是被故意放进来杀我们的,究竟听谁的命令,皇上为什么没有旨意?”
一连串的疑问笼罩在众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