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滨洛之岁 王子射策 廷尉升堂 逋囚喊冤
六宫之首皇后娘娘鬓发早白，一脸福相，年过花甲的老太太信奉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福禄寿三仙。
皇后是皇帝的结发夫妻，比皇帝岁数还大，当初皇帝随父皇南征北战，她在后方维持家务，收集军饷，使得皇帝陛下无后顾之忧。
作为六宫之首，她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明面上没有丝毫异常，当然有些小小异动她也在暗中命令几个亲信宫女调查清楚，只待动手。
最重要的是，当初皇帝武请太祖升为太上皇，她是第一个枕头风做出建议，后来才有十几位开国大将先后请命。名列青云台的三十六位大功臣，有一半向当时是皇子的皇帝纷纷建议动武，早行一步，要不然今天这皇位，应该是他大哥的。
她对皇帝也是非常满意，一共才十二个嫔妃，这是皇帝之中妃嫔人数最少的。皇帝心肠硬如铁，坚如钢，根本不在乎女色。就在近日，把那个十六岁的美人给割了鼻子，换做别人，谁也不会舍得。
另一方面，皇上是不是真老了，怎么会喜欢起这么小的姑娘了。
一时之间，皇后心思如潮，翻来覆去拿不定主意。
正在此时，贴身宫女通报，皇子殿下到了。贴身宫女已经五十有余，在她身边多年，出宫又回来了。只要说到皇子殿下，就知道是七王子道成，大儿子是太子，她就生了俩儿子没有公主。
小儿子道成极其聪明，本来因为身体原因，皇帝皇后都不怎么严苛要求，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出色，太傅那老头子每次都是赞不绝口，认为道成皇子的成就，在他的学生里万中无一。皇后心里还想，这老头子是不是太夸张了。
正在此时，道成皇子疾步进来，刚要跪在身前请安，就被皇后弯腰伸手拉了起来:“好儿子，让娘看看胖了没有？”
道成皇子笑道:“没胖。不过母后大人，臣儿遇到一个神仙，他说一年之内让我长高长胖。”
皇后乐了:
“又来哄我，你能遇到什么神仙。”
道成道:
“怎么不能，你早就说过我是仙人转世。”
皇后哈哈笑起来:
“那倒是，你生的那天，真是风停雨歇，白虹贯日，后面隐隐有一大片神楼影子，我谁都没告诉。”
“你是不是眼花了，生孩子累得。对了，父皇说一会儿来用膳。”
“那倒是不错，皇帝嫌家里饭不好吃，十天没过来用膳了。就知道去外人那里吃。”
众位宫女听说皇上要来，顿时忙做一片，脸上也是喜气洋洋，仆随主贵。各位宫女都在想:
“我们这里毕竟还是正宫，谁也比不了！”
道成细问母亲的身体状况，皇后也拉着儿子的手，上下细看小儿子的身材:“你遇到什么神仙。”
道成吩咐把岳小阳叫进来，待岳小阳跪拜问安起身，皇后一看，原来是个半大孩子，不由笑道:
“原来是一个小神仙，神仙神通广大，倒也不能看面容。”边问岳小阳哪里人，家里有什么人。
道成笑道:“他是严兄长的随从，我要来跟我几日，是邻海县人氏，十五岁，生日也是闰五月初五日。”
皇后娘娘吃惊道:“这么巧，还是你封地之民，不过我可没有给你生双胞胎弟弟。岳小阳，是你说的能让道成长高，你且说说什么法子。”
岳小阳道:“先饿三日”
道成皇子听说吃了一惊，皇后虽然和蔼可亲，可不能乱开玩笑，他直向岳小阳使眼色，示意别乱说。皇后只当没看见。
岳小阳接着说:“殿下这是小事情。他的身体瘦不是吃东西少了，而是补多了。与其多食，不如少食。不过得服用一颗仙药。”
皇后娘娘大为惊奇，道成皇子的这身体瘦小，几十位太医绞尽脑汁，有主张用千年人参的，有主张用万载赤桃的，种种不一，都是绝世宝贝难以寻找，就是没人敢说饿几日。现在听来似乎有点道理。
岳小阳接着道:
“饿三日也不够，最好是从现在开始少食，每天保持一点点的饥饿感，吃了六七分饱，有个三月半年即可用药。”
皇后娘娘道:“真有仙药，好好。找十个少年人先试服半载。”皇子尊贵，没找百人试服，这位皇后娘娘还是很仁慈了。
岳小阳道:
“仙药宝贵，一时也没有那么多，等制丹老师傅练出来，再请太医监督试服。”
皇后感觉这孩子还是比较靠谱，太医督察都想到了，点头同意。岳小阳从小皮囊中里面拿出一个玉瓶，打开一看，内有三颗洁白无瑕的仙丹，大殿之中顿时弥漫开来一股清香，沁人心扉。
皇后娘娘都想自己服用，旁边宫女劝阻不可，接着把太医叫来，寻找瘦弱少年去试用不提。
道成奇问:“你哪里来的仙丹，为何自己宁愿饿着也不愿意服用。”
岳小阳道:“一个非得收我做徒弟的老道士。这药越吃越饿，我哪能吃，这是为山珍海味吃多了的人准备的。”
这话说的有点得罪人，倒是挺像太医的怪脾气。
道成也不去管他，向母后提了一下严王子的探亲请求，以及自己要去三法司衙门观摩审案，熟悉朝事。
皇后娘娘微笑说道:
“你们兄弟情深，给你严兄长说情，理所应当，此事等你父皇定夺。
你想熟悉朝事，我跟你父皇一会儿提提，他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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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之后，道成侯爷领着一干手下，直奔城东三法司衙门。三法司衙门大门朝南开，平时根本不开门，相关办案人员都是东门进西门出，只有大案审判才能升堂开大门。
已有内侍报告衙门，大理寺卿昭累一听赶快下令正门大开，一干人等打扫干净。安排手下通知监察御史景子仪、刑部少卿屈斯仁等人赶快过来。刑部尚书一直告假丁忧在家未至。
待到下人伺候侯爷下轿，白面内侍管家和岳小阳一左一右候着侯爷，三法司几十人排成二队，恭敬迎接皇子殿下亲临。侯爷等都是初次进三法司衙门，略略打量一番衙门布置，不由感到这本朝最大衙门威严之至。
三个大字“三法司”，皇上御笔亲赐，昭示皇帝陛下对刑的重视。
三张主官的台桌摆在正中，旁边一张大椅摆在右侧显眼的位置，看来三法司衙门审案经常有显贵亲临，早已准备妥当。皇帝身边内侍宣布了皇上口谕，邻海侯随时可到三法司大理寺刑部衙门旁观，各位司法主管小心侍候云云。一众官员磕头听旨完毕，那内侍直接回了。
侯爷坐到那大椅上，更显得身体的娇小，不过众位重臣没一个敢于轻视，这是一位真爷！
侯爷问:“听说在出世阁擒获两位大盗，什么情况。”
大理寺卿昭累道:“刑部已经送来案宗，证据确凿，人证俱在，是盗窃府衙库房从犯，准备近期审结。”刑部少卿点头称是。岳小阳暗道，这也够快的。
侯爷道:“那就这个吧，向各位大人学习。”臣子们连称不敢，即刻开始准备，办案捕头到场，人犯证人以及各种物证准备妥当，各种卷宗已经摆在桌上，给侯爷拿了一大卷。难道办案都是这么快？虽有疑惑，邻海侯并不多言，静观审案过程。
两位人犯带上来，侯爷身后侍立的岳小阳大吃一惊，太钢和王文二人面色苍白如纸，眼神迷离恍惚，不仔细看，竟然认不出是自己如此熟悉的二位朋友。只能勉强跪在地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囚服很干净，又看不出什么异常。
主要问话都是居中昭卿爷问话，二人犯作答，有气无力的，但是也能回答清楚，认罪无疑。罪状是盗窃官家库房接应人员，准备销赃被擒，都是单线联系，上家名字王大虎，还未归案，这是完美无瑕的案宗中唯一缺陷。
证人除了那位外表威严声音低沉的刑部总捕头胡墨天，还有一个是贡品原主人，来自西域的贡品护送人，碧眼白肤的唐木·瑞。
案情到此准备审结，按照刑部少卿屈斯仁的介绍，刑部总捕头胡墨天办理大案无数，主要特点就是稳妥细心，证据确凿，无懈可击。
侯爷按照商量好的计划，示意看一下赃物，算是开开眼界。有衙役端盘送上物证，端到侯爷面前，侯爷定睛细看:
一把古色古香的宝剑，外表看起来锈迹斑斑，不知道是几千年的的古物;一个粉色的玉匣，外表温润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端的不凡，明显就是仙家法宝，价值连城！
岳小阳在旁边看的清楚，不由得感叹人生无常，有些人生来就是蚂蚁，被人随便一脚就会踩死，好像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迹象，比如王厨子和太钢。
有些人生来就是判官，随意就能决定他人的生死，比如那位非常威严，官气浓郁的总捕头胡墨天。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两件赃物，其实就是岳小阳得到的出世法宝，仙家异物，玉匣里面的秘籍名字就是:
《陀尼神经》！
怎么就会变成了江洋大盗的赃物？这个戏法真是魔法表演，奇妙无穷。
公堂之上没有什么时间给他感叹人生，邻海侯爷道:
“旁边这位少侠名叫岳小阳，世家公子，甚得众多王子殿下的器重，本侯也准备向朝廷推荐他成为一个朝廷干将，先从捕快做起。各位老大人，能否给本侯一个薄面，让他向各位证人和人犯问询。”
众位大人相互对视一眼，未敢反对，称道无妨。下面证人总捕头似乎有点意见，但公堂上他还没有随便发言的资格。今天也就是皇帝陛下的亲儿子，才有这权利说话。
岳小阳走上前，语音清楚地问道:“刑部总捕头，是几品官？”
胡墨天总捕头脸上显出一丝羞愤之色，随即消失如常。
刑部少卿屈斯人作答:“本朝定规，总捕头属于吏，同五品官员，不是官。”
岳小阳咦了一声:“小子不懂，请见谅。”他走上前轻轻抚摸一下昨天尚是铁匠厨子，今天就是人犯那二位贱民的头，似是怜惜，又是心痛。又抬起头道:
“那位西域证人唐木谁，你怎么证明这俩赃物是你贡献给朝廷的？”
唐木·瑞拿出来一本卷宗，以别扭的音调说道:“这是上贡清单，只此一份，大人请看。”
邻海侯拿过卷宗，只见那一页上写着梵文和汉字:上古宝剑壹支，红色玉匣壹台。显然是原文如此，并非假制。
岳小阳看了一眼，向正中三位大人询问:“如果有证据证明，这两样宝物不是赃物，那么这两位人犯能定罪吗？”
大理寺卿昭累道:“那不能定罪。”监察御史景子仪称是。
岳小阳嘘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各位老大人，我能证明这二位根本没有去库房盗窃，因为那天我们一起在出世阁，除了我还有三十位王子随从能够证明此事，因为我们在一起，睡觉都是在一起。”
众人吃了一惊，直看向岳小阳和胡墨天总捕头。岳小阳接着道:
“各位大人，这两件古物根本不是赃物，因为这是我在出世阁崖底偶然获得，送给他们做礼物，因为我们是朋友。这两件东西原本是我的，怎么会是西域贡品？”
仿佛听到一声闷雷，众位大人脸色各异，下面证人胡墨天总捕头脸色红涨，急于发言辩驳。刑部少卿屈斯人忙道:“请胡总捕头言明。”三法司对胡总捕头高度信任，纷纷称是。
胡总捕头上前对辩:“岳少侠怎么证明这东西是你的。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宝物吗？”
屈斯人赶紧让唐木·瑞上前答话，唐木·瑞操着别扭的汉文道:“玉匣里面有一本书。这都是宝物，宝剑和玉匣谁也无法打开。”
岳小阳正色道:
“不是你的东西，你自然打不开，因为是我的，只有我才能打开。玉匣里面有十个瓷瓶，一把铜镜，两个小狐狸毛刷。一本神经，梵文名字《九转阴阳陀尼神经》！”
胡总捕头冷冷说道:“空口无凭，那你打开给我们看看。”
岳小阳身正腰直，如山岳耸立，众人看来，宛似一位神仙降世，光彩夺目！
只见他亮出右掌向天，口中一声:
“来！”
一支宝剑一台玉匣，仿佛忽然具有了生命，从衙役的盘中轻轻摇曳，飘向了岳小阳，径直落在岳小阳手掌之上，仿佛离家的孩子回到了家，静卧如眠。
各位大人目瞪口呆，纵然是多年重臣，国家栋梁，此刻也是神情恍惚。
岳小阳把玉匣放在大人桌上，用力一拍，啪的一声，玉匣盖子一下打开，里面正是十个瓷瓶，一把铜镜，两个毛刷，一本秘籍，梵文写就。
唐木·瑞道:“果然是陀尼神经。”外国人的外文就是熟练。
把玉匣合上，又试验一番，别人还是无法打开。
岳小阳拿起宝剑，刷的一声拔出剑鞘，剑长三尺，神光瞻然，不知道是几千年之宝，依然明亮如新，空中舞了一个剑花，锐气逼人，那种威压让每个人都退缩了一下。
恰在此时，铁匠和厨子二位罪嫌仿佛梦中忽然被惊醒了似的，看了一眼周围，弄明白了状况:“冤枉啊大人。”声音嘶哑却是非常清楚。
岳小阳上前三把两把撕开俩人的囚衣，伤痕累累，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刑部的刑罚果然厉害。
少卿大人屈斯人解释道:“江洋大盗，人贱骨头硬，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能如此才能招供。”
总捕头胡墨天有些急了:“两个贱民，居然随口胡说糊弄本座，来人，先打八十军棍！”
邻海侯脸色阴沉，并不发言。监察御史景子仪此时道:
“这里不是你的刑室，这是三法司大堂。两位大人，各种证据证明，这两件物品，就是岳小阳所有，不是贡品。至于为何与贡品清单一样，应该是巧合。两位人犯宣布无罪，当庭释放，证物物归原主。你们看如何？”
大理寺和刑部二位大人一愣，遂点头同意，并责成抓捕司捕头将功赎罪，继续追捕罪人，两位嫌疑人回出世阁，不得外出等候通知。
“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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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路上，邻海侯爷七皇子道:“今天这案子，没有神仙异宝，能给他们俩人审明案情吗？”那俩被抬着的前人犯不能走路。
岳小阳道:“不能，这种事情只能依靠神仙，老天爷是百姓的指望。”
“真有神仙？”
“当然有。”
“在哪里？”
“在高山之巅，在深海之底。”
“为什么在那里？”
“几千年不吃不动，修炼，修炼，等待飞升九天。”
岳小阳接着问道:
“侯爷，如果神仙没来拯救黎民，还能指望什么。”
皇子侯爷赵道成毫不迟疑:
“天子圣明，官吏清廉用命，德刑并施。”
是吗，那为何老百姓们还要喊老天爷啊，菩萨保佑？
岳小阳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