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成亲
腊月初八。
宜嫁娶。
柏砚一夜安眠, 落筠成阳他们却没他这么好的心态,不过天色微蒙,一众人便闹闹哄哄开始忙活起来。
“这边这边, 那灯笼歪了……”
“准备的菜色都检查了没, 切莫有不新鲜的掺和进去……”
“还有毡子, 记得换上大红的……还有映月, 大人屋里的囍字还差一对儿, 快些去贴好了。”
“哎,好!”
这四五年里, 柏府何时有这么热闹过,柏砚这头还在梦会周公, 冷不着面上就覆了一块湿布巾,“嘶!”
他险些从榻上跳起来。
一睁眼就见严儒理站在床榻边笑得一脸荡漾。
若不是柏砚枕边放了褚红的里衣,险些都要以为成亲的是严儒理这厮。
“都要日上三竿了,你还睡?”严儒理饶有兴趣地在屋里走了一遍,这才发现不少新鲜玩意儿。
“这缠枝桃木架是萧九秦送过来的?还有这白釉冰纹盘,金玉瓶……”
“嗯。”柏砚套了鞋袜, 落筠便带着四五个丫鬟进来站了一排, 手上托盘都是衣物佩饰。
“这……倒不至于这般隆重吧?”柏砚看着就觉得牙疼,站起来时严儒理才看见他身上的里衣并非普通的料子, 而是东南极其稀有的一种云蚕, 听闻三五年吐出的丝才能织一匹绸。
连里衣都这样珍贵,严儒理忽然好奇柏砚的婚服是什么模样。
他看着落筠忙着吩咐这个吩咐那个,光是净面就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更别说束发戴冠,生生磨了小半个时辰。
“脂粉就算了。”柏砚挡过丫鬟伸过来的手。
严儒理一脸兴味,“还真别说, 平日里你是清冷矜贵,现在这么一打扮,竟有些话本子里说得谪仙那样儿。”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小儿拳头大小的东珠。
严儒理接住后叹了声,“还说你穷,瞧这东珠的成色,皇室的公主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你说你一个男人,要什么东珠,不若给我算了。”
“给你做什么?”柏砚倒不是小气
,他就是好奇。
严儒理果然不出他所料,嘿嘿一笑,“你这也成亲了,同僚里边该成家的也成家了,现在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那不得打算打算。”
“不似你们一个个的,位高权重,腰缠万贯,而且还长得祸国殃民的,我这既权势又无才貌的,自然只能弄些铜臭味来充充门面。”
“你就不怕别人图你家财?”柏砚才不信严儒理的这些话,这家伙这多年在西南东南两地跑惯了,底下铺面不少,虽说还没到富可敌国的地步,但是柏砚的家底加起来还不如他十之三四。
严儒理放下那东珠,又挑了一块玉佩把玩,“有所图倒还好了,就怕他们什么也不图,我这小半辈子过去,到最后孑然一身,岂不是空虚寂寞……”
他不着调地说着,柏砚只当他玩笑,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落筠站在旁边都快要急死了,“公子哎,再不着衣就该误了吉时了。”
瞧着这情况,丫头侍从的心急火燎,正主却还悠然得很。
严儒理啧啧不止,看着柏砚在落筠他们的伺候下着了婚服,在柏砚的强烈反抗后,好说歹说,最后省去那些繁复的佩饰,只从枕下取了一块最寻常不过的玉佩。
“这玉有故事?”严儒理看那磨损的绳子就知道这玉佩有来历,他别的没有,就好奇心强,勾着脑袋往柏砚手里瞧,“你二人定情的信物?”
“不是。”柏砚摇头。
正当严儒理又要猜,却听见柏砚说,“这玉是侯府传给子辈的,之后可由子辈送予夫人……”
“哦,原来是……欸,等等!”严儒理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你们二人……你是夫,他是妻?”
“嗯。”柏砚答应的极为自然。
严儒理越瞧越觉得不大对劲儿,他咂摸着柏砚萧九秦二人的体型身高,最后有些怀疑道,“平津侯那身板,你吃得消吗?”
柏砚一脸坦然,好似二人谈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家国大事,“做人做事,讲究的不是武力,而是才智。”
他一身红服,分明勾魂摄魄,不像是去成亲的新郎官,倒像
是从深山中跑出来的千年狐狸。
严儒理替他有些担心,“若是平津侯急色,等不到你施展才智呢?”
柏砚:“……”萧九秦那家伙应当不会这么没出息吧?
毋管二人这边说得如何“热火朝天”,吉时一到,萧九秦便从侯府出发。
今日他难得斯文俊美,座下大马也温顺,一路上敲敲打打,街旁百姓围了一圈又一圈。
“这平津侯也不知道是被那奸佞怎么蛊惑的,分明的大好前程不要,往自身上揽了脏水……”
“就是,那贼子居心叵测,陛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给平津侯赐什么样的人不好,非得是这么个薄情寡义的佞幸!”
“平津侯府世代忠良,最后到这一步,竟是要连后人都不给机会留下的结果……”
“忠臣娶奸佞,滑天下之大稽!”
一路上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是对萧九秦的痛惜和对柏砚的谩骂。
萧九秦起初未听见,待后来诸人声音越来越大,内容也越来越难以入耳,他忽然褪了喜色,手中马鞭隔空一挥,蕴含了十成十的内力朗声道:
“娶柏砚,是我萧九秦求来的,尔等若是再胡乱毁他名声,勿怪本侯狠辣无情!”
他这一句话石破天惊,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儿承认自对柏砚的维护。
若说先前还有人觉得他的“被迫”,那么现在看他的言行,便知从始至终是平津侯上赶着去求娶柏砚。
他一颗心挂在柏砚身上,旁人知道不眼瞎,不自欺欺人,那么该想到的也便想到了。
所以在之后,一传十十传百,未有多久大半个郢都的人都知道了萧九秦是鬼迷心窍,恨不能将自送进柏府。
而柏砚也是半路上知道萧九秦当众维护他的事情。
他听罢还微顿了顿,严儒理看他表情,试探道,“不若你就在柏府待着,等他上门来迎你?”
“只叫他往前走,我原地踏步算怎么回事。”柏砚话里有话,严儒理微微一怔,“你这么多年受了许多罪,他主动一些,正常。”
作为柏砚的朋友
,严儒理首先在乎的是柏砚,虽然谈不上对萧九秦有敌意,但是毕竟他回郢都才数月,连半年都不到,二人就从“你死我亡”到“互许终身”,这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没有谁是不难的,只不过我运气好些,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这一步我务必要踏出去,这才是不负他。”
说着他便上马往侯府的方向走。
严儒理后知后觉,看着柏砚的背影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忽悠我呢?”
成阳正好驱马跟上,无意间听见严儒理的话,不禁微微一笑,幸灾乐祸道,“严大人您怎的还没有懂呢?”
“我家大人的意思很简单,坐在府里等新郎的那是妻,骑马去迎亲的那才是夫。”
“而且忘了说,我家大人为了这一天在马背上能英姿飒爽,特地学骑马好久……”
严儒理:“……”是我格局小了!
一人从柏府出发,另一人从侯府出发,一路上各自打着自的小算盘。
直到……二人当街遇上。
“阿砚?”萧九秦一脸懵逼,“你不是在柏府等着我来娶你吗?”
“等不及先来了呗!”人群中不知道谁在起哄,萧九秦被闹了个脸臊,柏砚面色绯红。
虽说平日里浪惯了,但那是私底下,如今路旁都是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神色不自然。
“谁家成亲是两方一起出发的,这撞在半路上,是打算在这儿拜堂么?”
“就是就是,娶不是娶,嫁不是嫁,算什么成亲嘛!”
“欸,你这就错了,他们二人都是男子,加之都是朝中重臣,你以为这和寻常百姓一样啊,谁也不比谁弱,怎么就不能是二人同时出发?”
“都是娶,也都是嫁!”
人群中又生出一股骚乱,萧九秦远远地看着柏砚,心中忽然软了一下,他动了动嘴,柏砚噗嗤一下笑出来。
“你别贫。”
“过了今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萧九秦安抚起柏砚来自有他的一杆称,没多久,二人并行,身上红衣夺目,一个俊美出尘,一个英气
逼人,百姓们看着,也不得不叹一句“天造地设”。
正在诸人说时,萧九秦忽然猿臂一伸,将柏砚从他的马上捞过来,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小声道,“我们快些去拜堂,我已经等不及了……”
“哦……”柏砚淡定得很。
萧九秦再也忍不住,马鞭一挥,马儿立刻飞驰而去,后边跟着的敲锣打鼓的队伍静了一瞬。
“这……要继续吗?”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最后都默契地跟上。
好吧,这样别出心裁成亲的也就只有这一家了,哪里有新郎官“挟持”新郎官飞奔离开,将后边的都给忘了的。
不消多久,萧九秦就带着柏砚到侯府门口,各家来恭喜的一见二人“突兀”的出现,也不多在意,脸色一变照常吉祥话说了一箩筐。
萧九秦看着里头,一把将柏砚抱下来,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义无反顾地往里边走。
火盆跨了,红丝绸被丢了,新郎官牵着新郎官,外边吹吹打打的不见人影。
客人们有些纳闷,但这边萧九秦已经迫不及待拉着柏砚要拜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拜堂都到了,洞房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