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秋后算账
不赶紧去大队部算工分领粮食，拦着她干啥呢。
“哎呀，我的好妹妹啊，”姜柚急急忙忙地拽住了她，“秋后算账，你懂不懂啊？”
他们家欠了别人家那么多的钱，没钱还，只能等秋后新粮下来还的。
现在队里通知他们去拿新粮，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姜柚就怕这新粮还没到手呢，就已经被人抢走了。
“对啊！”姜秋一拍脑门，恍然道：“发新粮的日子，就是咱们家还钱的时候了。”
“你看看咱们家有多少钱，还有多少的粮食。”姜柚赶紧让姜秋去拢龙，心里好有个数儿。
姜秋把手里的麻袋放在一旁，急急忙忙地脱鞋上炕。
在炕柜里翻了半天，找出来了一个蓝色的小布包。
姜秋小心地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残破陈旧的笔记本，还有里面夹着的一些，他们卖咸鸭蛋和卖枣挣来的零钱。
“姐，咱爹和咱娘欠下的饥荒，差不多有八九十块钱。这些都是欠了好几年了，咱们这次，要不先还这个？”
“二哥结婚欠的钱，大概有，”姜秋翻了几篇儿，翻到了最后，指着最后一页上最后几个数字，说道：“前前后后差不多借了一百块。”
“还有其他的饥荒，加起来差不多有个两百多块吧。”
姜柚每听姜秋说一次家里欠多少钱，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这么多的钱，在这个挣钱这么难的时代，要什么时候能还上啊？
“咱们家的钱，这段时间攒下了差不多有七块钱。”姜秋查了一遍夹在账本中间的钱，抬头看了姜柚一眼，说道。
姜柚拧着眉看着姜秋手里的钱，“这点钱，够干啥的啊！”
“那怎么办？”他们家就这么多东西了。
“粮呢？”姜秋又问道。
“李大美送来的粮，还有差不多一百斤左右。咱们家的地窖里，还有剩下了不少的苞米。我想着等会儿去队上磨成了苞米面子，差不多能有个七八十斤左右。再加上这次新粮下来，咱们家总共能有一二百斤。”姜秋道。
姜柚在心里盘算了下。
家里这么多人吃饭，这点粮食根本不够啊。
张二贵那儿还欠了那么多的票子，再去找人家要粮票，也要不出啊。
左也不行，右也不中的，急的姜柚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沈遇带着麻袋，早早地就来了队部。
在长长的队伍中间，撒摸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姜柚。
姜柚在家干啥呢，咋还不来呢？
“姜柚！姜柚！”
站在台子上的张二贵，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姜柚的名字。
喊了半天，姜柚也没出来，无奈之下，沈遇只好替姜柚答应了：“这儿呢！”
“你们家姜柚呢？”张二贵叼着个大烟袋，问道。
沈遇到：“家里的猪还没喂完呢，我先帮着过来拿了。”
他很随便地扯了个谎。
张二贵点头，瞅了一眼旁边的刘会计：“你看看，有多少工分。”
刘会计看了一遍账本子，道：“二十八个工分。”
“这不对吧？”沈遇在心里算了算，道：“柚子他们干了一大年，咋就这几个工分呢？”
“他们家的大部分工分，都在我这顶了票子了。”张二贵解释道。
张二贵想的是，姜柚家里拿不出来的太多的钱，人口又多，拿不出来多少粮。
索性，就用工分顶了。
“行，那可真得谢谢二贵叔了。”沈遇道：“这么多年，要不是您老帮着柚子家，柚子家里过的恐怕会更难的。”
张二贵蹲在台上，吧嗒了两口烟，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们家三十斤粮食吧。”张二贵跟旁边分配粮食的二棍子说道。
“叔，你这是啥意思啊？”旁边有人不乐意了，“都是一样干活挣工分的，凭啥要给他们家那么多啊？”
“就是说啊，就算老姜家的几个孩子，爹娘没的早，那也不能总这么照顾吧？”
“可不是咋地，这年头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
“就是啊，就是啊！”
“二贵叔，你可不能这么偏心眼子啊！”
张二贵慢吞吞地把自己的烟袋锅子在台子边缘砸了两下，低声说道：“你们要是每个月给队里都能交上一百二十斤的猪粪，别说多了两斤的粮食，就是多给你两张票子都行！”
“你们也别看人家多了两斤粮食就眼红，你问问老黄家，是不是他们家也多两斤粮食？”
张二贵这么一说，那些人才闭上了嘴。
但是，看着沈遇怀里的鼓鼓的麻袋，心里还是不咋得劲儿。
沈遇神色自若地走到了一旁，安心地等台上张二贵念名字。
这次没让沈遇等多长时间，不到两分钟，就拿着他们家得到的二十斤粮食，往姜柚的家里走。
刚从队部出来，还没走多远呢，就碰到了特意在等他的沈玉莲。
旁边还站着低着头，不停抽着旱烟的周大明。
仿佛之前的那些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态度热情的都让沈遇心生厌恶：
“沈遇啊，这是去哪儿啊。”
沈玉莲看到沈遇一出现，满脸笑意地往前走了两步，“咋样啊，这次分到了多少的粮食啊？”
沈遇的眸色闪了闪，道：“没多少。”
沈遇确实没说假话。
他娘的工分少，沈听干的又不多。
沈慕一个小孩能干多少的活？
他才刚回来不久，三天两头的不在家，能挣到的工分就更少了。
他们家能换到这么多的粮食，都是他娘在的时候，攒下的。
他已经很知足了。
但是对沈玉莲来说，沈遇这么含糊的说话，就是在敷衍她：
“沈遇，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跟你姑还不能说实话吗，咱们俩才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最亲近的人了！”
“你姑还能给你挖坑让你跳下去吗！”
沈遇神色如常，目光平和，不辨喜怒，就那么淡淡地看着沈玉莲。
沈玉莲被沈遇看的口干舌燥，心底发毛。微微地退后了一小步，壮着胆子，高声道：
“沈遇，现在沈周没在家。我们家里的工分不多，换的粮食不咋多。你看看，你们家都在老姜家吃，你家的这点粮食都给我吧！”
沈玉莲看着沈遇抱在怀里的粮食，两眼直放光。
这袋粮食，最起码得有五六十斤吧？
有了这些粮食，再加上他们家的粮食，猫冬肯定没问题了！
沈玉莲心道，李淑英可这能耐干。
轻轻松松地就能干出这么多工分，换出这么多的粮食来。
沈遇的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了一丝冷意，“这事儿得问问姜柚。”
一听她和沈遇要粮食的事儿，还要经过姜柚，沈玉莲立刻就瞪大了眼睛，高声道：“咱们家的事儿，凭什么要经过那个小婊子！”
“你就说，这粮食你给不给吧？“
沈遇道：“现在，我家里的事情，都是姜柚在做主。她不同意，这粮食我就不听给。”
“沈遇，我才是你的亲大姑！你有什么事儿，只有我才能掏心掏肺的帮你！”
“沈遇啊，那个姓姜的，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你这么实心实意的对她啊！”
沈玉莲看来硬的要不来沈遇手里的粮，只能跟沈遇打起了感情牌。
“那是我自己选的媳妇儿，我自己喜欢就行了，”沈遇道：“倒是你，你儿子在派出所都关了多少天了，你咋不去看看呢。你有心思在这儿关心我家有多少粮，还不如去问问你儿子啥时候能出来。”
沈玉莲心一惊。
她忽然想起来，上次姜柚和她也是这么说的。
难道，她的儿子，不是因为玩儿牌被抓进去的，是因为别的事儿被抓进去的？
沈玉莲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顾不得和沈遇要粮食了。
她急急忙忙地朝着镇子上走，打算去派出所问问是怎么回事。
周大明在听到沈遇说的话之后，眸色沉了沉，“你得帮沈周，毕竟你们都是老沈家的人。”
“这我还真帮不了。”沈遇越过了周大明，拎着从队部带回来的粮食，直接回家了。
沈遇的拒绝，让周大明的心里很恼火。
甩了甩手里的烟袋锅子，面色阴翳地朝着家里走去。
沈遇带着粮食刚回家，就看姜西走在屋檐下，时不时地朝着里面张望着。
几个孩子也忧心忡忡地趴在窗户根儿，小心地朝着里面看。
屋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的争吵声，让沈遇忍不住地皱起了眉：
“姜柚，我们当初和姜春说好的，借我们的钱，过完秋就给！”
“这都过几个秋了！”
“李小芳和姜夏过的红红火火的，凭啥要我们家过的这么闹挺！”
“姜柚，我不管你们家是偷也好，抢也好。我们家借出去的钱，今儿你得一分不差的都会给我还回来！”
姜柚的三婶儿，站在姜柚家的屋门口。双手叉腰，满脸尽是愤愤不平。
人家说的也没错。
姜夏的孩子都那么大了，这钱还没给人家，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
“三婶儿，你看这样行不行。”姜柚好言好语地和她商量着：“这段时间我们家的事儿也挺多的，你让我一下拿你们多钱，我也拿不出来。你看，我先给你拿点，剩下的我过年之前还，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