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贵妃人已在墙外
接下来的几天, 鹿鸢身体稳定些了,便和王处一一起寻找扎木筏用的木材,他们手里只有随身携带的尖刀匕首, 所以进度缓慢,而且, 王处一会有意避开鹿鸢, 不和她一起行动。
这天,鹿鸢误打误撞在迷途岛的另一边发现一个山洞, 洞口很隐蔽被厚厚的藤蔓覆盖,里面处处都是人居住过的痕迹。洞口附近堆着农具、厨具, 鹿鸢甚至看到了碗碟, 这些都是他们用得上的东西。她喊来王处一, 两人齐力,一个用匕首一个用尖刀割掉洞口的藤蔓,让洞口全部露出来, 也让阳光照射进去。
王处一随鹿鸢走进山洞,向内探索,发现里面出人意料的宽敞, 鹿鸢欢喜地说:“我们可以把这里打扫一下,晚上住进来。”
虽然天气尚暖,可也遭不住连日幕天席地睡在野外, 这个山洞和山洞里的东西对于荒岛求生的他们来说已经是豪华配置了。
有石床石桌, 有木条藤枝编的箱笼, 里面的织物发霉不用了, 但大部分皮料保存得还是相当完好。鹿鸢想趁着外面阳光好,把皮料拿出去晒一晒,一转身, 发现王处一面朝墙壁,在从石缝里抠什么。
鹿鸢走过去,见王处一身旁倒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扶起来一打量,竟是一张坏掉或是未完工的婴儿摇床。王处一从石缝里抠出一些刻字的木片,似乎是山洞主人的日记。
木片上没有记录时间门,但读起来却不觉得混乱,记录者应该是刻完一片就塞进去一片。王处一把最后抠出来的那片给了鹿鸢,自己则拿起最先抠出来的那一片,鹿鸢读到的是正叙,而他直接看到了结局。
山洞曾经住着两个人,他们是不容于世私奔至此的一对师叔侄,女人是师叔,男人是师侄,从视角上看这些文字的记录者是那个男人。他们希望远离世俗,期望在此地共度余生,白头偕老,他们也给这座岛取了名字,叫白首。
读到这里,鹿鸢有些发怔,不消片刻又豁然开朗。她扭头看向王处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道,你叫它迷途,人家叫它白首,看似截然不同却又没什么不同。今日迷途,焉知明日不能白首。
看到最后,鹿鸢的表情再次凝重,那对男女终究没能在这里白头偕老,女人怀孕,孕期艰难危及生命,他们不得不离岛求医。现实证明他们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换了个一座小岛隐居?还是寻了处乡野隐姓埋名?
看完这些木片,鹿鸢和王处一各自低着头,有意无意地沉默着,最终是王处一先开口,他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说:“我去叫丘师兄”
闻言,鹿鸢一撩额前的碎发,翻了个白眼。丘处机生命力旺盛,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几天,就已经能一瘸一拐地满地走了。
王处一刚走出山洞,就听远处有人在叫他,几道声音此起彼伏,除了丘处机还有别人。原来,是马钰等人找上门了。
那日马钰等人坐上小船,与鹿鸢、王处一、丘处机三人失散,他们成功回到岸上,马上就租了更大的船只雇佣有经验的船夫出海搜寻三人的下落。
这下“家”不用搬了,木筏也不用扎了,也没有行李可以收拾,三个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自然没有耽搁的必要,脚步不停地上了船。
鹿鸢立在船尾,眼看那座既叫迷途又叫白首的小岛里自己越来越远,心底生出一股遗憾,遗憾没能在那个山洞多停留一会儿,说不定能发掘更多信息,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你说后来怎么样了?他们活下来了吗?”鹿鸢问同样站在船尾,但比她更入神的王处一。
这些天,王处一神游天外的本事是见长。只见他望着无边的大海,迟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他们一切都好,母子平安,一家幸福。”
他和她一样,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美满。鹿鸢抬眸,目光投向湛蓝的天空,胸中涌现出一阵勇气,此前她的心态是,死不死无所谓,但是要好看,苟且偷生的事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干了。现在心态大转变,好不好看不重要,难看也无所谓,苟且就苟且吧,又不是第一回偷生,她要活下去,看看她和王处一后来会怎样,活下去才有可能幸福美满。
找到人后,船只返航,谁也没提去桃花岛的事,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眼下人困马乏,不宜行动,还是先做休整再做打算为妙。可谁都没有想到,仅仅过去一夜,鹿鸢就消失了,船还没到岸,四面都是茫茫大海,她能去哪儿?
不过她也不是凭空消失,她应该趁夜深人静,放下备用小船悄悄离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她去桃花岛了。”王处一平静地说。
“急什么,又不是打道回府”丘处机不满地嘟囔,末了又冷笑一声,嘲讽道:“她一个人划得动船,认得清方向吗?”
她从前是宫里的娘娘,养尊处优,纵然后来吃了些苦头,恐怕也是没什么生存能力的。
王处一却不这么想,他是有一些担忧,但也觉得鹿鸢不会不自量力冲动行事,毕竟他们两个从白驼山逃到昆仑山,所经历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她是个有成算的人,王处一心想。
有成算谈不上,鹿鸢会冲动,但确实不是个半分把握没有就去作死的人。她划得动船也认得清方向,并且幸运的在第二天日落踏上了传闻中的桃花岛。
鹿鸢知道自己耽搁的时间门太多了,她不能再等,哪怕只是稍作休整,另外,这也是独自行动的最佳时机,她需要这个时间门差,摆脱最大的不利因素。
通往桃花岛深处的路上布有奇门阵法,鹿鸢并非不精此道,可毕竟是黄药师的手笔,非同一般,鹿鸢赶时间门,力求在“好心”的全真七子找来之前见到黄药师,天又黑了,她殚精竭虑花了大半宿走出桃林,随后便晕了过去。
清晨的鸟叫催醒鹿鸢,她挣扎起身,跌跌撞撞朝青烟袅袅升起的方向走去,庐中的青衣文士在煮茶。
这人便是黄药师没错了,鹿鸢心想,跟着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求黄岛主赐我白头吟解药,救我一命。”
求人救命要有诚意,对方救不救是一回事,自己尽不尽力是一回事。话音未落,鹿鸢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黄药师比想象中的要平易近人,他离经叛道,身上的邪性多过正气,可终究不是什么恶人。他很冷漠,像一位孤僻的隐士,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喜怒无常,也没有无视鹿鸢。
他慢悠悠端起一杯热茶,然后泼了鹿鸢一头冷水。
“姓胡的记错了,我手上没有白头吟的解药。”
“那张药方,能续命而非救命,能续多久要看造化。”
“续命”鹿鸢喃喃自语,她已经跪不住了,歪歪斜斜用手撑着地,觉得这也是个好消息,于是抬起头对黄药师笑了笑,“续命也好。”
黄药师低头饮茶,等鹿鸢纠结完,然后淡淡开口。
“药引名叫忘情草,产自西岭雪山,十年前就绝迹了,连我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