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贵妃人已在墙外
鹿鸢是去救人了, 她没把自己当救世主,只是见不得年幼的孩子被残害,小孩子的生命很脆弱, 经不起折磨。
人鬼莫测会玩蛇, 又如何?她武功不济,可以用丰富的经验弥补, 王小道长病怏怏的,就别过来添乱了。
可现实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鹿鸢赶到时,破庙静悄悄, 她见一女子坐在井边哭泣,走过去一问才知道,那魔头天没亮就走了。
其他人都跑了, 这女子觉得的丢脸, 不敢回家, 想寻死。
鹿鸢又问, 被掳来的孩子呢, 可还好?
女子说,那魔头带着个孩子,抓她们来就是为了这个孩子。
“那孩子挑嘴,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磨死人了。”
原来, 那人的目标不是普通女人, 而是要家里有没断奶孩子的女人, 现在人家自己走了,也就没她什么事了。鹿鸢缓缓呼出一口气,习惯性地把头发拢到胸前, 用手指梳理,这一理不但理出一把脱落的头发,还理出一团死结。
女子已经不哭了,她好奇地打量鹿鸢,想问又不敢问,见鹿鸢苦恼,忙掏出一把梳子,递给鹿鸢,然后借机问:“婆婆,您今年高寿?”
鹿鸢手上用力,那团死结是通开了,却也扯断了不少头发。她撇撇嘴,将短发抖落,故作老气横秋地回了一句,“六十了。”
“您保养的可真好。”女子羡慕地看着鹿鸢,“这皮肤,这声音,说您十六我都信。”
就是这头发,白得可真彻底。
“哦?不像妖怪?”鹿鸢自嘲。
女子一愣,说起妖怪,她心里倒是有件事。
“我怀疑那对父子不是人,是山里的妖怪。”女子压低声音说。
“为什么?他们吃人了?”
女子露出恐惧的表情,比划着描述,“你是没看见,那男人就是红毛妖怪,大眼珠鼓溜溜的。”
鹿鸢越听越好笑,可笑着笑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能给女子留下这种的印象,那个男人的相貌肯定具有一定特点。
男人独自带着孩子,红毛,大眼珠倒是有点符合不久前她遇到的一个人。
“是不是高鼻深目,头发微卷,眼仁儿黄黄的?”鹿鸢也描述了一下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当时她没在意,不就是胡人么,在北边碰见个胡人有什么好稀奇,可对于一个自幼长在乡里的女子而言,这的确是件闻所未闻的惊天事。
女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孩子是不是叫克儿?”鹿鸢追问。
女子惊讶不已,“对,是叫克儿,是个男孩。”
真的是他,鹿鸢摇了摇头,喃喃道:“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经过一番交谈,女子平静下来,又得鹿鸢宽慰,便消了寻死的念头。
鹿鸢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回家。女子的家在另一个村庄,按照鹿鸢的行程,刚好顺路。鹿鸢不想走回头路,选择继续赶路。
她看着手中的无鞘长剑,想了想,用布条缠了挂在腰间门。她与王道长萍水相逢,没什么好交代的,不告而别就不告而别吧。
这把剑一没镶金二没系玉,将来有机会还他一把就是了。
秦岭附近的一座小城,鹿鸢打算在这里歇歇脚。
她坐在食肆的角落,慢悠悠地吃一碗面,听食客们谈论江湖新秀,全真七子。
“长春子丘处机武功最好,玉阳子王处一其次”
师兄弟中,有武功第一,就有武功第二。鹿鸢笑笑,喝了口茶,换做她是那个第二,她可是不会服气的,也许修道之人的心态更平和也说不定。
修道之人心态平和?丘处机那人的心态,平和吗?
男人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走进食肆,他一脸烦躁,冷声叫老板拿碗米汤,要稠稠的。说完,他一边落座一边环顾,一眼就看到鹿鸢,鹿鸢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接,鹿鸢脸色微变,男人如释重负,一脚跳开凳子,大步朝鹿鸢走过来。
他手臂一伸,把孩子送到鹿鸢面前,理所当然地说:“克儿饿了。”
看在孩子的份上,鹿鸢在心底默念。她咬咬牙,接过孩子,然后看了看四周。此时食肆鸦雀无声,客人和老板都很想知道鹿鸢和这个男人之间门是什么情况。
“在这里?”鹿鸢皱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喂孩子?
男人二话不说,将食肆里的人全部赶走,包括老板,然后关上大门,回过头盯着鹿鸢,仿佛在问,你还有什么问题?
克儿躺在鹿鸢怀里,已经不哭了,但扁着小嘴抽抽搭搭的样子让人心疼。鹿鸢解开衣襟喂他,从包裹里拿出一条头巾搭在肩上,罩住前胸。
男人见状,不喜头巾挡住孩子,严厉地喝道:“拿下来。”
“你转过去。”鹿鸢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男人嗤笑一声,转身进入厨房,端出酒菜,坐在鹿鸢正对面开吃,吃前用筷子敲敲碗沿,“拿下来,你转过去。”
鹿鸢知道男人这是做出了让步,她低头看了看被罩在头巾里的克儿,觉得这样闷着确实不舒服,于是转过身去,面朝墙角,掀开头巾给克儿透气。她不喜欢把后背留给被人,尤其是危险的人,不过克儿在她手上,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克儿他娘呢?”鹿鸢问。
男人沉默,就在鹿鸢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淡淡开口,“死了,生他的时候死了。”
这回换鹿鸢沉默。
“他是我侄儿。”男人自顾自地说。
鹿鸢张了张嘴,想问孩子的爹去哪儿了,不过转念一想,克儿被叔叔带着东奔西走,他的亲生父亲即便还在人世,境遇也不会太好。
男人看着鹿鸢的背影,打量她如雪的长发,突然对她这个人生出一丝好奇,“你男人呢?”
“跑了。”鹿鸢毫不避讳地说。
男人一听,大笑起来,鹿鸢霍然扭头,用眼角白了男人一眼。
“不如这样,你跟我回西域,我给你重新找个男人。”
鹿鸢垂目,看了眼放在一旁长凳上的包裹,包裹很大,里面有一只封得严严实实的木匣。
“不,我要去找他。”她幽幽道。
男人笑个不停,不客气地说:“他都不要你了,孩子也死了,你现在又是这副鬼样子,还找他干什么?”
他们的第一面也是鹿鸢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在那间门破茅屋里,男人带着孩子进去避雨,刚进去时,鹿鸢的头发还只是花白,一盏茶的工夫,变成了无一丝杂色的雪白,男人知道,她是因为痛失爱子,所以一夜白头。
“找他算账。”鹿鸢暗骂男人是缺德鬼。
男人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继续喝酒吃菜。他看此女镇定自若举止大方,觉得顺眼,克儿不排斥她的喂养,她刚失去孩子,少不了会寄情于克儿,由她照顾克儿,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方才他想把此女收作克儿的乳母,带回西域,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死缠烂打的女人,麻烦,而且看上去,有自己的主意,不会太听话。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门,两人都没有交流,克儿有鹿鸢照料,男人一身轻松,胃口大开,去厨房添了几次酒菜。
当鹿鸢把吃饱睡熟的克儿抱给他的时候,男人发出一声叹息,不情愿地接过克儿,然后扔给鹿鸢一锭银子。
这一次,鹿鸢接住了银子,因为男人没往地上扔,而是扔进了她怀里。
“你侄儿每吃一回奶,你就给出这么一锭银子?”鹿鸢掂着银子,好奇地问。
男人熟练地一手抱孩,一手夹菜,闻言抬起眼皮,睨了鹿鸢一眼,“不是。”
一般给条命就不错了。
鹿鸢没多想,也没多问,她把那锭银子放到自己那张桌子上,背起行囊准备离开。
临出门,她回头望了望克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贵姓?”
问完,自己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西域人能有什么姓氏,还不如直接问他叫什么。
“欧阳。”男人淡淡回答。
还真有姓,还是个复姓。鹿鸢的目光仍停留在克儿熟睡的脸上,此时她不禁一呆。
那克儿,岂不是叫欧阳克?欧阳克的叔叔,不就是不会是欧阳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