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纪女侠变身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鹿鸢和莫声谷都没有说话，他们坐在树上，肩膀挨着肩膀, 共赏少室山的夜。
啾——啾—
一长一短两声鸣叫打破沉静, 莫声谷“啊”了一声, 用同样的方式回复，然后转过头悄声对鹿鸢说：“大师兄回来了，咱们可以撤了。”
说着，他灵活地滑下树，向鹿鸢张开双臂。
鹿鸢不领他的情，“陪你喂了半天蚊子, 说走就走。”
“那不走了, 继续喂。”莫声谷笑, 依旧举着两条胳膊。
鹿鸢办了个鬼脸, 莫声谷在下面模糊看到她吐出一小节舌头，想到林间女鬼伸舌头, 八成是要吃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鹿鸢跳下树, 落到莫声谷面前。莫声谷放下双臂，并不觉得失望。
两人往山下走，莫声谷想起一桩美事, 止不住地笑, 鹿鸢频频看他，欲言又止。
说了这么多，还是不清不楚的，也不知以后会怎样，鹿鸢心道。
“你放心。”莫声谷突然开口, 意味深长。
鹿鸢一愣，“我放什么心？”
莫声谷会心一笑，低声说：“我们不会变成五哥五嫂那个样子。”
鹿鸢默然片刻，再开口，心已释然大半，“没关系。”
就算一样也没关系，只要你能认清自己的心，敢作敢当。
莫声谷有些晃神，忘了要说他想鹿鸢跟他回武当的那桩美事，下到山脚，莫声谷默默把鹿鸢送到白莲教的营地外，两人分别。
回到营地，鹿鸢发现走前已经睡着了的明珠正在帐篷外用木棍扒拉火堆玩。
明珠看到鹿鸢，赶紧自证清白，“师父，我睡得正香，韦一笑把我吵醒了。”她愤愤地韦一笑，“还骗我说给我烤鸡吃，结果只给我鸡屁股和鸡脑袋。”
韦一笑坐在地上啃烤鸡，啃得满手油，振振有词地说：“小孩子家家就该多吃鸡头鸡屁股，能吃能拉，才能长身体。”
明珠气得把木棍往火堆里一摔，想扑韦一笑一脸飞灰和火星，让他吃不成，可韦一笑是谁，不等那撮火星子扬起来，人已经闪到鹿鸢跟前。明珠没得逞，还被韦一笑扔出来的鸡骨头敲了脑袋。
“师父！”明珠大叫。
“还不快进去睡你的觉。”鹿鸢斥道。
明珠捂着头，灰溜溜地跑进帐篷。
鹿鸢转身用脚尖勾起地上的柴火，一根接一根地往韦一笑脸上扔，边扔边骂，“让你打我我徒弟。”
“让你给我徒弟吃鸡脑袋，让你给我徒弟吃鸡屁股。”
韦一笑上窜下跳，没挨着打，可手里剩的半只烧鸡是不能吃了，“好家伙，我在灭绝老尼面前把你一顿夸，回来挨你一顿打”
鹿鸢惊诧，“你见到我师父了？”
韦一笑装模作样地叹道：“岂止是见到了，我还好人做到底，帮你把解药送到了。”
看得出来，他此行收获颇丰。
“开什么玩笑，我师父最讨厌稀奇古怪，装神弄鬼的人了。”鹿鸢不敢想象师父面对韦一笑时的情景。
韦一笑撇撇嘴，“她讨厌什么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看她是挺讨厌我的。”
鹿鸢正要问他都说了些什么，就见白莲教弟子匆匆赶来，请她和韦一笑过去。
这个时间，鸟都睡了，白莲教请他们过去，一定是有突发状况亟待解决。白莲教弟子将鹿鸢和韦一笑引至营地边缘，那里火把通明，鹿鸢往外一看，果不其然，有贵客登门。
俞莲舟和张松溪带着七八个武当弟子前来交涉，气氛十分紧张，鹿鸢一出现，他们的目光就齐刷刷投过来。
“纪姑娘，今天晚上你去过什么地方？”俞莲舟问。
是锅来的节奏，难怪要把她叫过来，鹿鸢沉下脸，淡淡道：“上了趟山。”
看武当弟子的反应，这是他们想要的答案。鹿鸢勾起一抹冷笑，嘲弄道：“谁家丢了金元宝，跑到我这儿捉贼来了？”
俞莲舟说，圆真在山上遇袭，逃回去后告诉他们，鹿鸢欲置他于死地。
故事编得真烂，鹿鸢懒得分辨那些经不起推敲的细节，直截了当地回了一句，“他说谎。”
白莲教弟子非常愤怒，叫着让武当拿出证据。
俞莲舟客客气气地对鹿鸢说：“那就请你走一趟，和圆真大师当面对质。”
鹿鸢冷笑，“凭什么？是你们武当姿态高，还是他少林架子大？”
“对质可以，让那个贱人滚过来。”
她对武当真是太客气，什么要求都敢跟她提。说话不摆事实讲证据的臭毛病坚决不惯着，谁都不行，莫声谷也不行。
俞莲舟自知鹿鸢对武当仗义，不愿与她撕破脸，于是耐心劝她，说圆真伤得重不能移动，当面对质也是为了她好。
“他说我偷袭他，你们信，我说他通敌，你们信吗？”鹿鸢问。
俞莲舟沉默不语，就在他以为当面对质行不通，准备问鹿鸢几个问题的时候，鹿鸢突然改口。
“我可以跟你们走一趟。”鹿鸢觉得她和武当的几位大侠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她走到俞莲舟面前，一脸高深莫测，戏谑道：“你们武当揽的事，到时候说不个所以然来，我只管找你们算账。”
“替人出头出到我身上来，哈不会吧，不会以为你们武当的底子很硬吧。”
武当引以为豪的真武七截阵，人都凑不齐，就算凑齐了如何，七个一起上也未必赢得过我。
俞莲舟处事沉稳，听了鹿鸢的狂傲之言也不恼，手一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白莲教众多弟子跟随鹿鸢来到武当营地外，武当严阵以待，好像随时都能触发一场大战。鹿鸢拒绝了韦一笑的陪同，独自进入营地，刚一进去，就见一名青年弟子跑过来，对俞莲舟和张松溪低语。
俞莲舟停顿了一会儿，回头对鹿鸢说：“圆真大师重伤不治，刚刚身故了。”
鹿鸢丝毫不觉得意外，她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说：“别耍花招。”
沿着地上的血迹，鹿鸢走进一间帐篷，成昆的尸体躺在地上，宋远桥、殷梨亭和莫声谷站在一旁，神情凝重。
“纪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远桥沉声问。
鹿鸢走过去看尸体，啧啧弹了两下舌头，冷漠地说：“什么怎么回事，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大师兄，圆真大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莫声谷低声问。
他刚回来，圆真就要不行了，大家都忙着救人，没人顾得上跟他讲讲具体发生了什么，二哥四哥早就不见了，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去向。
“他比我先回来。”宋远桥道。
莫声谷沉吟，心生疑惑，“我在山上看到过他，当时他正往山下走，行动一切正常，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宋远桥叹了口气，摇摇头，心说你见他的时候他好好的，不代表他后面不会受伤。宋远桥看向鹿鸢，心情十分复杂，“纪姑娘，在此之前的三个时辰你都在做什么？”
圆真遇袭大概是一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他问三个时辰的行踪是为了更好地分析。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面对这个问题，鹿鸢出奇地配合，“我在营地看着明珠睡觉，等她睡着了，我上山想摸一摸少林寺的地形。”
“你去了少林寺？”
“没有。”鹿鸢耸耸肩，“韦一笑说他去，我就没去。”
“然后呢？”宋远桥追问。
“然后我在山上待了一会儿，就下山了。”
宋远桥的目光敏锐地闪了一下，“在山上待一会儿是干什么？”
鹿鸢眸子微眯，皮笑肉不笑，“你管我干什么。”
“纪姑娘，我们当你是朋友。”宋远桥叹道。
“并不觉得荣幸。”鹿鸢冷冷道。
宋远桥语重心长，“现在圆真大师死了，他留有遗言，我们不能隐瞒。”
即便他们救不出被困少林寺的武林同道，回到武当也要给圆真的师叔空相大师一个交代。
鹿鸢无话可说，人死了，生前的指控就一定为真，除非让这个人当场活过来。她看着地上躺尸的成昆，邪恶地笑了。
俞岱岩眼疾手快，拦住默默伸出脚的鹿鸢，愠声斥道：“人已经死了，请你尊重遗体。”
“你让我尊重他，他有尊重过我吗？”鹿鸢大吼，趁俞岱岩不注意，矮下身长腿一跨，狠踩成昆的手。
饶是俞岱岩老成持重，也忍不住急了眼，宋远桥和张松溪对鹿鸢的行为颇有微词，但还是上去把俞岱岩拉开，劝他淡定。殷梨亭默默将尸体挪到离鹿鸢远一点的地方，希望少些纷争。
只有莫声谷没事做，他抠了半天头，终于理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师兄，我觉得圆真大师可能嗯认错人了。”
此时的宋远桥，正和其他师弟合力劝止鹿鸢，叫她不要试图踩踏死者。莫声谷上前，做了他们想做但不敢做的事，用手把鹿鸢拽到一边。
“她根本没有时间动手。”莫声谷接替鹿鸢的位置，眉头深锁，郑重其事地对师兄们说：“我看到圆真大师的时候，她就在我身边。”
鹿鸢用手指猛戳莫声谷的后背，从不动声色到面目狰狞。拜托不要说了，很社死哎！
突然肃静下来的帐篷里渐渐冒出一股茫然的气息。
宋远桥不解，“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们两个会在一起？
“不为什么，就、碰巧遇到了。”莫声谷放轻语调，表情透着一丝不自然，但是身板挺得更直了。
鹿鸢默默走向角落，心如死水。
“可你不能保证你遇到她之后发生的事情。”宋远桥谆谆教导，眼里充斥着不忍与怜爱。他理解小师弟的心情，毕竟不久前纪姑娘仗义伸出援手，救小师弟脱离苦海，两个人相处得也非常好。
莫声谷低着眼看了宋远桥一会儿，嗫嚅间目光从弱弱变成坚定。
“能保证。”他红着耳朵，声音有点低，但每一句话都不含糊，“你给我发暗号，我们才下山，看着她进了白莲教的营地，我才回来的。”
“那个时候大师兄你都回来了，圆真大师已经遇袭很久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跟我在一起，所以她没有时间作案，一定要我大声讲出来吗？
宋远桥木然片刻，觉得奇怪透了，“你们两个在山上干什么？”
师兄弟大眼瞪小眼，莫声谷觉得大师兄有点过分，脸扭到一边，梗着脖子嘟囔，“你管我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