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姜丝糖醋小排
“这一年多时间，你便辗转了好几处，我心里时常为你担忧”
这一日天气好，秋娘端着针线笸箩来看望容娘，吃着茶点，她放下针线跟容娘闲话。
“远去千里万里的，到底没个着落，如今回来就定了吧，那战场上刀枪无眼，叫你阿郎也退了，他或有门路，到扬州谋个官职，你们也好经营家里，正经该生个孩子了”
“哪有说的那样容易”，南方天亮的早，容娘连着几日比从前在北地时起的早，晚上又总手脚冰冷睡不好觉，恹恹的托着腮，“便看今次吧，这次打走石勒人，便能再换一地守备，说不准能到扬州”
“这周二郎也真是出息，咱们村儿谁能想到他竟成将军了呢”，秋娘啧啧几声。
周云渐身份还是慢慢在上河传开，起先人家还都不相信，是村长为他正的名。
秋娘笑着说，“周家那泼妇也晓得怕，几次回村都灰溜溜低着头，把那两个老的也接走了，如今不大回来，只剩周三郎夫妻两个，阿辛算是苦日子到头，现在看着人都年轻几分”
“她倒不必如此，谁耐烦去搭理她那种人”，周云渐从没想过要报复周家人，容娘也觉得和这样的人家互不相关才是最好的关系，“周三郎两口子还算可以，不是他们爹娘兄弟那种人”
“谁说不是呢，就是老实过了头，平白吃这些年的苦，若我是阿辛，早撂了这摊子，谁爱伺候那老妖婆谁去，也就是她能忍到现在”
秋娘其实有些看不上阿辛，但又觉得她可怜，低声凑近容娘跟她说，“阿辛前头那个不是夭折了，她一直想再有个孩儿，如今也如愿了，再有两月就要生产”
“啊，那明日我收拾些东西，你陪我去一趟吧”，容娘撑着桌子坐起来，“是好是歹，他们两口子总归是照拂过云渐”
“行，也不用准备太多，家里有红糖鸡蛋这些充一篮子也就是了”，秋娘点头答应，又拿眼睛往堂屋外头瞟，刚刚孟若衡从门前走过去了，她怪尴尬的询问，“这便住你家了？周二郎也是个心大的，他当真不在意？”
“小孟温和有礼，我和云渐都视他如亲弟，这没什么的，他还带着瑞哥儿读书呢，帮了我的大忙”
“行吧，你们家里事，我不多说”，毕竟是曾给容娘相看的人选，如今却以阿弟身份住进了容娘家，秋娘心里觉得怪怪的，她咂咂嘴，“只是村子里到底有些风言风语，你若听见了可不要伤神，她们是惯会胡说的”
容娘低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问起她赁出去的那十来亩田地。
秋娘顺势转移话题，跟她说起了这一年地里的产出。
容娘应得的那些米粮她攒在库里没动过，明日就叫刘大山给扛过来，还有些赤豆、黄豆、花生、芝麻诸类杂粮，也都准备好了的。
今年丰收，朝廷又减了税赋，她家里多做的十亩水田着实收息不小，秋后便要将光宗耀祖两个都送去府城的书院念书。
“哎”，说起两个儿子，秋娘苦叹一声，她想起了差不多岁数的阿康，看了看容娘脸色，还是开口道，“阿康娘那边你也别怪她，她心里受不住，有些事儿想不开”
容娘收敛神色点了点头，张娘子怨怪上自己，她是能理解的。
丧子之痛大抵也无人能够感同身受，逝者走的轻易，未亡人却要余生都在无尽的遗憾与惦念中渡过，恨便恨吧，恨石勒人也好，恨顾氏商行也好，恨自己也好，只要她还有气力恨，便能有气力活。
“这半晌又闲着了，甚也没做成，我就先回去了”
说了许久的话，茶水都斟过三遍味道淡下来，秋娘才起身要回。
“我婆婆还带着宝丫，我回去做晚饭了，你别送，瞧你精神头也不足，歇着吧”
“诶，那你慢走”
秋娘走后，孟若衡才牵着瑞哥儿从屋里走出来，他如今住顾谨住过的那间客房，方才一直在瑞哥儿屋子里看书。
“这位娘子真能说，竟和你聊了一下午”，他站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笑着看容娘，“我实在想喝水，才出来走动一趟，她瞧见我说什么了”
“说你少年才俊，要给你相个好女娘”
“容娘，你不要拿我打趣儿”，孟若衡低头，有些脸红，“我尚无功名，又无恒产，配不上好女娘”
“你才多大，又勤读书，功名总归是会有的，到时还怕没有家财么”，容娘不许他看低自己，叫他去拿小炉子出来生火，“把药煲上，身子康健才是要紧呢”
“诶，我把屋子里的炉子也点上吧，我听你这几日晚上咳嗽，想是冷着了”
到了十一月底，扬州也正式进了寒冬，家里没有北方暖和的炕床，几个人都觉得比起往年格外冷些，早早的穿上了厚袄。
孟若衡去墙角生炉子，容娘带着瑞哥儿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后院檐下挂着抹了盐的肉，厨房窗台子下堆着瓜果菜蔬，这些是前几日去逛集市买来这一月的伙食，容娘搭着凳子取了几根排骨下来，今日秋娘来送了夏日渍的梅子露，她想弄些酸甜的菜式，给自己开开胃。
他们三人，一扇排骨切分，够吃四顿的。
容娘想着若是在京城，周云渐和杨青，再加上个焦榆，一整扇排骨也未必够他们吃，如今也好，省事儿了。
将米饭蒸上再去处理菜肉，洗干净排骨上抹的盐，放进冷水锅去焯，还要加姜片葱节和黄酒去腥，焯熟的排骨捞起来用凉水清洗，双手浸入冰凉井水那一刻，她打了个寒噤，赶紧拿出来凑到灶下暖和暖和，擦干水渍后，手上关节处都已经冻的红了。
干脆拿长筷搅和清洗排骨，倒进筲箕放在一边沥干水分，又转身回案板前切菜，除却排骨，今日还要简单炒个菘菜来吃，也算是荤素齐全。
瑞哥儿跟杨青学的烧火，小小年纪，如今却已很会控制灶火大小。
容娘要起锅烧油，他往灶孔里添了几根木柴，自己坐的远了些，跟孟若衡一起靠在身后的柴火堆上，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容娘炒菜。
拴好防油污的围裙，从油罐子里舀了一勺冷油下锅，又去橱柜取冰糖，大手笔的倒进锅里划散来炒糖色，糖色要炒到颜色红亮，又微微油烟四溢才算好，将排骨统统倒进去，炒制到均匀裹上糖色，再将一把姜丝倒进去继续翻炒。
炒到姜丝皱缩倒进去滚烫开水，锅里骤然滋滋作响。
容娘转身准备煮排骨的酸甜酱汁。
梅子露三勺，清酱一勺，陈醋两勺，黄酒两勺，再捞几颗盐渍的青梅，倒进锅里去同煮，煮到汁水收干，酸甜气息洋溢整个厨房，这姜丝梅子糖醋排便可以起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