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赶赴连城
阿康的骨灰寄存在了云中城西侧的寺庙。
这天容娘新做了贡果带去，往药王菩萨殿前奉一碟，再往阿康灵阁前放一碟。
烧过纸钱、点了香烛，她走出寺庙往城中治所去。
云中城城内向来秩序井然，街市陈列整齐洁净，并无人声喧哗，远不如归雁镇热闹。
今日有朝廷派往匈奴王庭和石勒部的使臣到来，要在云中城歇脚，周云渐没有带兵巡视涂山，留在城内招待，此时差不多空下来，她顺道去瞧瞧。
“都安置好了，也无需我作陪，咱们回家去”，周云渐正要往外走，看见容娘来，拉着她去牵马，“带你骑马回去”
将住满治所后衙的京都使臣扔下，周云渐带着容娘归了家。
他心底明白，派遣使臣只是徒然，胡部王庭这么些年早被打怕了，只有石勒人顽固不化，总归是有一战。
等到朝廷派往石勒部的使者到达连城时，整个北地也进入了盛夏。
涂山草木越发葱郁，万物鼎盛，即使尚未到秋收时候，民间也无饥馑之灾，四野奔命，哪有活不下来的呢。
归雁镇的小院里，容娘指挥着周云渐在檐下挂了一串儿腌制的野味，大多是杨青去涂山猎来，还有李钦送来给柳大夫，柳大夫又扔给容娘家的。
“攒了许多皮子，阿青会硝制的手艺，等秋收后天气转凉了，够你们一人一身大氅”，她拍拍手，示意他们去看院里晾着的那许多毛皮，“这里冬天难熬，得备下厚厚的衣裳才行”
“柳大夫说他要狐狸毛的，背上那些硬刺儿毛不要”，孟若衡照常是过来帮忙，笑着说出柳大夫的要求。
“我晓得”，容娘走到院里摸了摸几张硝的雪白蓬松的狐狸毛皮子，颇有些爱不释手，“这些都是最好的，我给他留着呢，做斗篷给他穿，必定是咱们归雁镇的绝色”
“你喜欢，我再去给你猎”，周云渐伸手拽了一把狐狸毛又松开手，几缕细白毛发慢悠悠飘荡着落到地上，他说，“这皮子还不是最好的”
“别乱动”，容娘一掌拍他手上，警告他离这些皮子远些，“我不用狐狸毛，我喜欢兔毛，柳大夫穿了狐狸毛斗篷，我再穿一样的，我就是东施效颦”
“柳大夫是男儿郎，你跟他比什么，他自穿他的狐狸毛，你不喜欢，还有更好的给你”，周云渐伸手捏她脸上软肉，“敕勒川往北的冰谷里还有一种小灵貂，入秋了便会往敕勒川迁移，到时我给你弄些来，你也做斗篷穿”
“对，那玩意儿的皮子更金贵”，杨青也跟着搭腔，“有段日子西州发不出响银，我和大哥缺钱了，就去打灵貂，将皮子售给顾六郎君，一张皮子可换十金呢”
“那我兴许是见过的”
容娘回忆起来，顾老夫人似乎是有一件不知什么皮子做的小褂，毛皮细软顺滑又密实，冬天穿那件小褂，外头只要罩一件夹丝的大袄，出去外头赏雪看花也不冷。
“是金贵东西，想来也难得，你们不许去冒险”
“那算得了什么冒险”，周云渐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笑了笑，“敕勒川不似从前，没了匈奴王帐骑兵拱卫，我们去是如入无人之地”
劝不下铁了心要挣表现的男人，容娘无话可说，挽起袖子进灶房去做饭，今日吃炖的野雉鸡汤，还要做一味兔生。
这季节的野味正是肥美时候，她从雉鸡肚子里割下好大一块鸡油，这个可是好东西，拿碗盛放起来，预备晚上做鸡油烧饼吃，剩下一只整鸡，拔干净毛再汆一汆水，窝进大小合适的砂锅里，掺满井水，放进去姜片葱节，再有党参和干笋，直炖到骨肉脱离，香味飘满整个小镇。
至于兔生，这道菜是从前在纪录片里看来的，倒是从来没实践过，要先将兔子剔去骨头，只留下净肉，这一家子人，起码得三只兔子的肉才够吃，她举起菜刀比划了下，又放下，跑到厨房门边去喊周云渐。
“要剔骨头，你来嘛”
周云渐如今菜刀也使的很顺手了，三两下剔去骨头，将兔肉改刀切成均匀的小块，剩下的便是容娘自己来操作了，他自觉地坐到灶下去看火。
容娘将衣袖往上挽了挽，端来淘米时留下的淘米水洗兔肉，这样能更好的去处野兔子那一股草腥味儿，洗过后再拿酒来浸泡，最后用清水冲洗干净，沥干，处理生肉的间隙里备好炒料，要大小茴香、胡椒、花椒、葱、油、盐、糖还有醋。
“火要大一些”，嘱咐周云渐添一把干柴，她往锅里舀了几勺豆油。
冷油下姜片和大蒜，炸到姜片微枯，便将大小茴香、胡椒、花椒都给放下去，炒到锅里滋滋作响，香料的馥郁气息飘出来，便可以放兔肉进去滑散，兔肉稍微熟一些了，沿着锅边淋一圈香醋，一圈料酒，还有盐糖便起锅，这就是兔生了。
盛夏白日里，这是难得下饭的好菜。
然而一顿饭还没吃完，连城和西州来的消息便将这平静氛围打破了。
……
西州骑尚未出动找石勒人算账，石勒部的游骑率先撕破表面的和平，将赶赴匈奴王帐和石勒部的使臣头颅送到了连城的城墙下。
“不单是使臣”，吴七端起茶杯一连喝了五杯水，放下杯子抹了把嘴，郑重望向周云渐，“此次使臣前往，再次要求石勒部交还从前掳走为奴隶的大越百姓，石勒部翻脸，将那三百多百姓一并斩杀”
这便是不得不战了，为家国荣誉，为北地安宁，也为无辜丧命的边关百姓。
周云渐起身进屋子换了件单衣，容娘跟着进去，替他穿戴好一副薄铠，把收起来的扳指再找出来给他戴上，又亲手将那柄圆月弯刀系在他腰侧，手指摩挲着刀柄上的宝石，神情变得有些低落。
“在家等我，最迟入秋便归，归时给你带灵貂毛皮”，周云渐举起弯刀，牙咬着一把小匕首抽出刀刃来，拿小匕首将容娘摩挲的那枚红宝石撬了下来，“这个你拿着，一如我守在你身边，不要怕”
桌上菜肴还冒着热气，周云渐和杨青却就这样赶赴连城去了。
“容娘，周将军果敢勇锐，阿青机灵聪颖，他们定能凯旋而归”，小孟安慰道。
“小孟说的很是，你丧着个脸作甚”，柳大夫往容娘碗里舀了一勺兔生，“拌着饭吃很香，快吃，你更要照顾好自己才是，周云渐才能放心”
容娘闷闷不乐的点点头，捧起碗来大口的吃饭，柳大夫说的对，她一介弱女子，于战事上无有助力，便只能照顾好家里，照顾好自己，不让征人忧心身后，能全心全意去应战。
只是没想到，与石勒部的这场战事，一直拖到北地秋收结束也没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