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是一座黑色的城
越往北，天地越辽阔，连着道路都更宽阔起来。
“这路上能并行几辆大车了”
北地不如南方富庶，修的路也只是将野草除尽，又将黄土焚烧之后夯实。
使用数年下来道路上车辙印记遍布，有些颠簸。
“天灾兵祸并行，北方田地一度荒芜到蔓草丛生，我们在军中的吃用钱粮，就都是从这条路运往西州”，周云渐指了指道路上那些车辙痕迹。
“听秋娘说，战事吃紧那些年，上河田地产出每三石便要交赋税一石，你离乡十载，每日吃的米粮说不定还是故乡来的”
容娘骑在马上，神情自由又快活。
进入北地境内路况变差，坐在马车上颠的人浑身都要散架，到了晚上投宿客店，一躺下来哪里都痛，于是周云渐便提前教她骑马。
虽然每日只允她骑小半个时辰。
“兴许是”，周云渐骑马跟在她身边看着，“小心些，不要乱动”
“我晓得，你放心，这路着实是差了些，车辙印多了轮毂坏的快，小商户可承担不起往来的耗费，不知朝廷会不会修路，不然南北何时才能畅通啊”
“这个就快了，顾诤和王爷早已安排好，等农闲时候，便要召人修路”
顾诤如今慢慢接手顾府的生意，又有他外家的路子，挣钱已经不是一件烦恼事，更要紧的是如何往外花钱，还要花的有意义，花的四方满意。
现在北地战事停歇，平北王不再需要大把军费开支，全力支持北地重建和民生恢复自然就是更好的选择，也能趁着北地复苏之际，寻找更多发展和机遇。
“六郎君可真是，身负重任啊”，知晓这事情花费不菲，容娘突然觉得自己小店每月那一二百两银子真算是薄利了。
纵马疾行了一段路，两人停下来并排着慢走，要等一等后头马车。
“不怪阿青提起北地就分外欣喜”，容娘挥舞手中牛皮绞成的鞭子，伸手顺了顺马背的鬃毛，放眼望着四周天高云阔，“南方哪有这样辽阔地势给人跑马，我都要爱上这感觉了，今天允我多骑会儿吧”
“不行”，周云渐笑吟吟，却并不点头松口，“疾行生风，你把风帽系紧些”
“好了好了知道了，那我再跑一段儿就歇着”，容娘敷衍他几句，又策马往前奔去。
她从前没什么机会骑马，这回来北地，早就暗暗决定要好好过一过瘾。
又骑了一阵子，两人牵着马到小溪流边去饮水，后头马车也快跟上来，差不多也到午饭时候了。
“昨日在旸城买的大粽子，放久了怕坏，咱们等会儿生火煮了吃”
北地幅员辽阔，村镇城市之间大幅旷野荒地，有时走上半日也不见屋舍，只好买些吃食随身带着。
今年端午她们是在旸城过的，容娘本以为能在端午前赶到云中城，但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一月过去了，才将将进入西州境内。
“你饿了没，吃点酥糖”，周云渐叠好湿帕子给容娘擦脸，将她风中被吹的散乱的鬓发拢到耳后去，收回手之前极其自然的捏了捏她耳垂，“是花生酥糖，昨日小孟买的”
“啊~”，容娘张嘴等投喂，她深深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周云渐惯的有些懒惰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精悍能干的顾府大侍女，如今是碗也不想洗，地也不想擦，洗脚水都等着周云渐端来。
可是，能偶尔在爱人身边当一个小废物，这种滋味也是极好的。
杨青小孟他们赶着马车到溪边时，周云渐已经生好了火，容娘正将捡来的干柴往火堆下放，溪边草地上还摆着两只剥了皮的野兔。
“你打兔子怎么不等我”，杨青跳下马车拎起那只兔子掂了掂，“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兔子都没几两肉”
“等到了涂山多少兔子不够你打的，去把这些穿了烤”，周云渐洗干净手，将掖在腰间的衣摆一角放下，使唤杨青去干活儿，“马车上有配好的烤肉料，一只不放辣椒粉，一只多放些，知道没”
“晓得晓得，阿嫂要吃的辣嘛”，杨青提着兔子往火堆旁走，使唤怀旭去找烧烤佐料。
“在后头那只放盐酱的小箱子里”，容娘揽着瑞哥儿给怀旭说东西放在哪儿，又看着被狗儿背下来的孟若衡，忍不住笑他，“你瞧瞧，成什么样子了”
“还是我小觑了北地”，孟若衡撑着地坐下，脑袋里天旋地转。
“要么明日你也骑马好了，反正怀旭几个无所谓”
“我何尝不想学骑马，可我这身子骨，乘车已是勉强”，看见周云渐走过来，孟若衡往旁边挪了挪，自觉给他让出容娘身边的位置，等周云渐盘腿坐下，他凑上去问，“周大哥，咱们还有多久到云中城呢”
“明日晌午便能到”
“瞧，这都能看见涂山了”
涂山不是多险峻巍峨的山峦。
不过这一片山脉平地而起，绵延不绝，怎么也望不见它支脉消失的地方。
这最后一段路途没有驿站，他们在溪边露宿一晚，第二日一早又出发。
“看，就是那儿”，杨青抬起拿着马鞭的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座城。
云中城在涂山东侧山脉下的平原地带，是一座黑色的城。
“建城用的黑石和连城是一样的，从涂山里的石场开凿出来，坚固可靠，水火不侵”
远远望着云中城的城墙，周云渐跟怀旭说，“连城在涂山另一侧，先在归雁镇住几日，等我交接云中城驻守，再送你们去连城”
连城更靠近边境，不似云中城安宁，隔着城墙便是胡人的领地，随时有秃发胡部披发刺身的散骑游勇侵袭关隘，还有高车人的盗贼抢劫村寨，更有不肯认降的石勒部虎视眈眈。
“多谢周将军，我们听您安排”
怀旭心志坚定， 用力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