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在家等吧
天生讷讷不说话，只是伏倒在地。
狗儿也跟着他跪下。
不过是几个半大孩子，又怎么能事事考虑周全呢。
“起来…”
沉默一会儿，容娘叹了口气，她没有考虑过几个孩子身世，周云渐却未必不清楚，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怀旭和天生的错。
她在心里默默想，只要是无伤性命的，别的也罢了，若要罚金，散尽家财也无所谓，若是贬谪，北地戍边也好，南境守城也罢，只要一家人好好在一处，怎么活不是活呢。
她隐隐有预感，浣花这巷子，怕是住不长了。
“我烧点热水，你们俩洗个脸”
容娘镇定下来，安慰两个惊惶少年，“莫怕，事已至此，等个定论便是”
“天还没塌下来呢，你们周将军不会有事，怀旭也会好好的”
“容娘，是我们愧对您和周将军”，天生匐倒在地，突然痛哭起来，一是为隐瞒身份留下隐患而感到愧疚，再来也担忧怀旭。
狗儿空有一身力气，却从来懵懂，可能也是因为有些痴傻才被生身父母丢弃，他见天生大哭，只会跪在他身旁焦急围着他转，嘴里喊着“天生不哭”，伸手去擦拭他脸上的泪水。
看得容娘心里一酸，转头也掉下眼泪来。
她这几日心中本就惴惴，情绪没有释放端口，又怕孟若衡和瑞哥儿担心，又怕杨青在外挂念，强撑着听周云渐的话，茶饭如常，坐卧循时。
到这时候却忍不住了，捂着脸哭了一场。
……
浣花巷的小院子里气氛低沉的同时，勤政殿小朝堂也是一样的低沉。
皇帝陛下端坐九五之上，殿中不是容娘曾经猜想过的那样金碧辉煌，倒是颇为古朴典雅，众臣皆赐座，一派君臣和乐的样子。
“北地军械出问题一案，魏侍郎本就不是主谋，只是个勘察不力之过，且距今时日久远，一切尘埃落地，雉子本无辜，又何必还要赶尽杀绝”
“周将军于兵马司公务上有疏漏，的确该罚，可他功勋卓著，向来忠义，若要牵强附会的说他有不臣之心，未免让北地百姓将士寒心”
顾尚书说完这些话，陛下并没有表态，倒是有谏官来意不善的开口了。
“周将军战功赫赫不假，可北地安宁是他周将军一人的功劳？”
“莫说陛下为边境安宁殚精竭虑这么多年，降伏诸胡，首功也只在平远王殿下”
“怎么，这些便不在顾大人眼里么，我大越百姓与四方将士，难道不该只对陛下和殿下感恩戴德，却要去敬一位武将，顾大人您的话，可有不敬君上之嫌”
“再者说，魏氏子隐瞒身份，这样来路不明的人也能随意入我大越禁军，周将军不将律法皇命看在眼里，敢在京城如此作为，更不知其在北地时是如何欺上罔下，狂悖行事…”
“王大人言过了”
平远王开口打断他的话。
“云渐在我麾下向来恭谨，最重情义，收纳魏氏子并无他意，只是见他境地艰难心生恻隐罢了，父皇，儿臣从前在北地征战，手下多少勇武儿郎，十五六岁能开十石弓的少年人却也少见”
“那几个孩子儿臣见过，的确都是好苗子，当年军械一案从严处理，魏大人过错其实不至于此，魏氏子既然有心从军，就叫他承袭父志，替自己赎罪好了”
“往后指派去西州戍边，说不定能再出个力斩匈奴王帐大旗的猛将”
到小朝会结束，也没能最终确定下来如何处置周云渐。
除却这次御驾被侵扰的事儿，他身上又增添了滥用职权之嫌，几方人马吵吵嚷嚷，陛下始终没有表态。
却在散朝后单独召见了平远王。
说到底，周云渐只是被殃及的池鱼，对付他，便是对付平远王。
平远王自己心里也明白他那位父皇顾虑些什么。
他从来不是父皇最喜爱的皇子，守护大越北境十年，如今他征战而回，对大越的功劳无出其右，在朝中声势渐显，可父皇却春秋健在。
有成王作乱的前例，朝中对于立储一事又一再提及，皇帝陛下至尊九五，就算臣子们是为国祚着想，他心里又怎会全无芥蒂呢。
……
“杨青，你回去告诉云渐娘子，此事无碍”
等到出宫时，平远王嘱咐跟在严江身边的杨青自己归家去。
“往后几日不必再跟着，在家等你大哥吧”
杨青雀跃，第一时间赶回浣花巷，重重推开门，见到容娘却红了眼。
他在北地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仿佛整个京城都在针对周云渐，他每日跟着王爷，心里都快急死了，生怕王爷跟人妥协，不管他大哥死活了。
“这就好，这就好，能回来就好”
得了准信儿，容娘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放下，也不知周云渐几日才能回来，还是要去街市买些菜蔬，给他做顿好饭洗尘。
“怀旭的消息可有，他怎么办”，身后还有两双眼睛巴巴的望着，容娘知道天生着急，便问杨青，“有提到怀旭的事情怎么处理吗”
“怎么不提他”，杨青想着便是气，“为他这事，谏官说大哥欺君罔上呢，真是狼心狗肺”
“杨青…别说了”，容娘看他一眼，又回身看着天生两人叹了口气，“若说要怪谁，便只能怪我，若不是我，你大哥也不会认识他们几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青无奈，冲着天生狗儿翻白眼，没好气儿的说，“你们两个别丧着脸了，王爷说了，魏怀旭会和大哥一起回来的”
“谢青哥”，天生咬了咬唇，又说，“若能恢复名姓，他只叫魏旭”
“啧，破讲究”
杨青作势举手要打他，狗儿赶紧跑到天生面前挡着，一脸无畏迎上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