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罪不至死
他想让容娘偿命。
王千户狠狠叩首，满腔怒气，脸色阴沉。
左前卫在军中向来霸道，跟督军早有结怨，段二所为又实在不光彩，这事儿落到督军手上能如何。
那贱人本就一无所有，最后落得个不痛不痒，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请王爷下令将那杀人的恶女处以绞刑，以慰我兄弟在天之灵！”
王千户叩首在地，等着王爷答复，大帐里突然静默下来。
平北王露出个有些玩味的表情，似笑非笑看着王千户，还没等他开口，帐外又闯进来个人。
“阿容只不过是为了自保，才出手伤人，段二意外死去，她是无心之失！”
周云渐看都没看王千户一眼，跪在另一边，也叩首相求。
“王千户的人在军中行恶劣之事，触犯军法在先，欺凌弱小，落得这样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求王爷明鉴”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军中何时有你插足之地”，王千户认得周云渐，但觉得他只是一时走运得王爷青眼，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抬头狠狠看着周云渐说，“我们兄弟跟着王爷南征北战，帮王爷立下不知多少汗马功劳，阴沟里翻船，叫那恶毒小女子下了死手，这仇不报，左前卫众兄弟皆不服！”
“哦？”，平北王突然冷笑了一声，“左前卫皆不服，是怎么个不服？本王糊涂了，这些年来的汗马功劳原来竟都是沾了左前卫的光”
“末将不敢！末将并非此意”，知晓自己失言，王千户连忙俯身告罪。
但他心里其实很不服气，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左前卫是一开始就跟着王爷的部下，他觉得自己就是要高后头征兵来北地的那些人一等。
“左前卫战功赫赫，我心里佩服，但却也不能倚仗功劳，为那种人渣败类，将个女娘往死路上逼”
周云渐不松口，他梗着脖子抬头望向王爷，生怕他偏心自己的老部下，随口给容娘判了死刑。
他没等平北王示意，又继续说道，“阿容有罪，但罪不至死！”
“自入北地以来，承蒙王爷栽培，云渐共斩敌首二十三级，愿以此战功换阿容无罪，若能饶恕她这一次，云渐自愿代她赎罪，入敢死之营！”
这个决定是周云渐来的路上就想好的，到底是在规矩森严的军营里出了人命，如果不处置，的确像王千户说的那样，不能服众。
但无论是怎样的处罚，容娘一个女孩子，还那么弱小，周云渐怕她承担不起。
他知道军中有一队先锋营，平常是被看管起来的，由各地送来戍边的罪人组成，其实就是死士，若有交战，这一队人要冲锋列阵在全军之前，拿命去填身后兵将的青云路。
“请王爷允准！”
事情变得越发有意思了，平北王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周云渐。
这个少年有一身的勇力，虽长在柔情似水的江南，学起骑射来却进步飞快，兵法战阵教他一次就能分毫无误的重演，初露锋芒便叫人不敢小觑，像是天生的将星。
他自乡野小村出来，从前没有名字，云渐这两个字，还是年初行军快要拢云中城下时，平北王给他取的。
平北王抿了抿嘴唇，心里突然生出个想法来。
定北军是仓促之中组成，征兵来自天南海北，在他眼里一盘散沙也不如，他从前的老部下又自恃战功过于桀骜。
新兵老兵不能融合，军中人心也实在不好收敛。
也许周云渐能成为那个突破口。
“既如此，本王便遂你心意”
“王爷！”，听见王爷松口，王千户急的怒瞪周云渐，“这怎么能…”
“这怎么不能”，平北王打断他的话，冷下脸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发问，“王千户，本王才是定北军的统帅，是吗？”
“是”，王千户吓出一身冷汗，忙躬身作答。
“本王的话，在左前卫中还算数，是吗？”
“是”
“那本王需要听从你的教导来行事吗？”
“末将不敢，是末将一时心急唐突了，王爷恕罪”，听见王爷这样问，王千户终于想明白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
他不该一时意气，想着凭借左前卫昔日的情分，来逼迫王爷按他的心思做决定，他俯首在地连连认错，“是末将糊涂，左前卫上下均唯王爷命令是从，不敢有半点不敬！”
“这件事到此为止，但本王没记错的话，自到北地扎营，左前卫兵卒触犯军纪可不止这一次”
“你滚回去问问几位将军，是怎么带的兵，可是在本王麾下受委屈了，本王不介意向朝中上奏，勋贵子弟皆骁勇无前，找几个能征善战的来北地，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王千户哑然，张了张口，却不知还能如何辩解。
“滚吧”
……
打发走了王千户，平北王扶起周云渐。
“那赵容娘是个什么人物，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我也不能看她被王千户和段二那种人逼死”，周云渐少年意气，口直心快，一点也不遮掩对那些人的厌恶。
“王爷，我周云渐说到做到，明天就去敢死营操练”
“不错，有义气，有胆识，有魄力”，平北王颇为赞赏的看着他，吩咐亲卫道，“我记得有一柄乌钢的倭刀，找来”
亲卫听令下去找刀，平北王又伸手捏了捏周云渐尚且有些单薄的肩头。
“自古英雄出少年，本王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横扫南越十万大山”
“敢死之营从明日起就并入左前卫先锋，不再受督军看守，本王交由你来统领，若有胡骑犯边，你便要带着那些人冲锋在前，若你有本事活命，他们就将是你在军中的第一批亲信”
“周云渐，这是一条坎坷路，也是能送你直上青云的路，你想好了？”
平北王从亲卫手上接过那柄削铁如泥的倭刀，横在身前递给周云渐。
周云渐来之前只想着要救容娘的命，此刻心中却油然而生一股冲劲儿，他还没到面临任何选择都要深思熟虑的年龄，但他知道他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就在此刻来临了。
他伸出双手，郑重接过那柄钢刀。
“云渐，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