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咱们得继续活
“我叫冯九”
容娘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小兵哥的名字。
他是个孤儿，一直流窜在西州城外，饿的快死时候，是西洲卫戍守杨柳关的冯千户救了他。
“冯千户手下只剩八个兵，我是第九个”
冯九哭到眼泪鼻涕一起流。
草原早在年初就生了乱象。
一场蝗灾自北而来，随后又是连月的干旱，胡人撕毁三十年前缔结的盟约，南下入侵了大越的边关。
这些草原上的骑兵所到之处，男人小孩会被杀死，女人和牛羊全都抢走。
容娘一家所在的村落就在西州城外的杨柳关，胡人一来，边地百姓都成了丧家之犬，赵全不得不带着儿女一起逃难。
冯千户带着八个兄弟坚守杨柳关，交给冯九最后一个任务，就是让他带着乡里百姓往南逃，去找平北王的军队。
“你已经尽力了，你一直在保护我们”
容娘只能叹气，这短短的几天，叹的气比上辈子加起来还多。
“九哥，我和我父兄，还有那些杨柳关的同乡，大家都很感谢你，真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冯九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去抚平情绪，容娘拿着两个冷馒头出去想办法加热。
她借了赵庆小哥的匕首，把一个馒头切成片，火钳横着放上炭盆，馒头片摆在火钳上烘烤，慢慢散发出一点甜香味，让人止不住的咽口水。
又找老郎中借了个熬药的小砂锅，掺了点凉水放到炉子上煮，水开了把馒头掰开扔进去，煮成一锅略带麦香味的面糊糊。
“九哥，振作一点，咱们得继续活，才不算辜负冯千户和那些同乡”，容娘端着给冯九的面糊糊给他。
冯九吃过东西，就要直面自己那条伤腿的处理意见了。
他也明白自己能活命已是侥幸，不敢奢求更多，同意了老郎中的治疗方案。
只是麻沸散备的不多，要截肢，还得找个有力气的人来，在动手术时辖制住他。
“别看我啊”，赵庆赶紧摆手，“我这么柔弱不能自理，他一巴掌就给我掀翻了去”
“庆哥你…”，容娘无语，怎么说自己柔弱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等周云渐吧，他一身的力气，能当头牛用，只有他才能按得住人”
“行吧”，老郎中也撇嘴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就等着周小子来吧”
……
“我问过了，现在没有人手送你们离开”
周云渐上午的操练结束，揣着两张饼子和一碗咸菜就来了军医营帐。
他已经问过军需官，得到的回复是，云中和西州的难民已经大批护送过几次，近期风雪大，可能开春前都不会再派人来。
整个北地危机四伏，也不可能抽调人手专门去送这么两个人。
“你们俩残的残弱的弱，自己往外逃就是个死”
所以短期内，只能待在军营里了。
好在周云渐已跟粮草那边报备，晚饭起，就有他们俩的份了。
“我去找王妃身边的侍女姐姐说了你，她让我晚点带你过去见一面”，周云渐把饼子和咸菜拿给容娘。
“你到时候最好表现机灵点，若能跟在王妃身边伺候，就不用睡军医营帐的地上了”
“我听你的，我肯定好好表现”，容娘使劲儿点头，“我什么都能干”
“就是这样子”，周云渐严肃鼓励她，“积极一些，听话一些，就能留下”
西州乡野的女孩儿，其实根本也不指望她能得王妃看重，只要能留她在大帐外头使唤，有个暖和地方容身，再有三餐热食就很好。
容娘却是真的焕发出了昂扬斗志，她有些兴奋地说，“你放心吧，王妃肯定留我在身边”
她是个做美食视频的，对自己的手艺还算自信，就算时空转换，征服人类味蕾的大道相通，她相信自己能在新的职场闯出一番新天地。
只是现实情况还有些不妙。
缓下追忆往昔的心情，她看着手上两张硬锅盔，一碗黑黢黢咸菜，心里犯了难。
如果军营里只有这些，她再好的手艺也白瞎。
“对了，这是不是你自己的口粮”，容娘看着手上的锅盔和咸菜，突然想起赵庆说的话。
担心周云渐又拿自己口粮来，他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要练兵要打仗，一顿也不能少吃。
“如果是你的，你自己吃吧，我不要，我也不是很饿，分给九哥一半饼子就好”
“这是伙房剩的，我专门找大师傅要来给你们，我吃饱了才过来的，你吃吧”，周云渐表情真诚，不像是在撒谎。
容娘勉强信了，但也没全信。
照例是切下大半个饼煮成面糊糊给冯九，这次加了点咸菜，咸香咸香的蛮不错。
剩下的放在火钳上烤到散发出香味了，从中间切开，把咸菜夹进去，当菜夹馍吃。
“我饭量小，吃这半个就饱了，那一个你吃”
她拿起切剩下的半个饼，另一个整的硬是塞到了周云渐手里，非要看着他下口咬了才放心。
烙饼的面不是细白面，混着些粗糙麸质，容娘咽的艰难，在心里唾弃自己娇生惯养。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实在是太想念想吃什么吃什么，吃不着也可以点外卖的生活了。
“你去过京城吗，那边什么样啊，他们那儿的人能天天吃肉吗，能叫饭菜送家里吗”
她心里还是向往城市生活，如果这个时代经济发展水平能达到明宋时候就好了。
说不定物产没那么贫瘠，努努力发家致富，也许还能有机会过上小康生活。
“应该能吧，连我们村子里每逢初五都有肉贩去，村里人抢着要，我后娘每次都买，只是我吃不着”
“至于饭菜，兴许可以去酒楼叫”
周云渐没去过什么京城，他咬着烤的焦香四溢的面饼，觉得比伙房每天的冷锅盔好吃太多了。
他其实的确是在撒谎，营里这么多大老爷们儿，一个比一个能吃，伙房比着量来做饭，哪能有什么剩的。
一群人牲口似的，猪食都能给锅舔干净了，他已饿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