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命运的分离
梁逢和齐逆都忍不住惊讶出了声，没想到方才才说出的绑架主使者，这会儿连搜捕都免了，对方直接自首了。
纪千然没有被他们的惊诧给影响，他只是立马朝齐逆接了句。
“齐逆，是她干的吗。”
纪千然的眼神里有着齐逆看不透的东西，但就像梁逢的无法接受一样，纪千然必然也有他所坚持的东西。
齐逆绷着脸，郑重地朝纪千然点了点头。
纪千然苦笑着呼出了几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就听到从门外传来了他的声音。
“县衙派人说，让齐逆母女明天去县衙。”
语毕，庭院里只余下风吹草沙沙声，与房内两人寂静地呼吸声。
“齐逆，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也会陪你们一起去的。影香的事和粮食的事，我们都得继续查下去，对吧。”
“嗯。”
———
“小姐。”
“嗯？”
“您，后悔吗？”
县衙的牢房里，小扇和秦影香挤坐在一起，夜幕已经降临，而两人却丝毫没有睡意。
“后悔？我后悔不了…就算是再来一遍，我也依旧会走这条路的。所以我不后悔。”
秦影香用着平淡的语气说道，转头看向小扇。
“小扇，跟着我你后悔吗？”
小扇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笑着回答道。
“小扇从来没有后悔跟着小姐。”
秦影香淡淡一笑，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她闭着眼假寐起来，脸上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而小扇依旧看着她的面庞，轻启的嘴唇又被牙齿咬了回来。
“想说什么就说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怕是再不说我也很难听到了。”
秦影香闭着眼突兀地来了句。
小扇一愣，随即低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秦影香身边的卷轴。
其他的行李都被官府收缴了，她唯独恳求留下了这幅画在身边，就算是再愚钝，从小跟在身边的小扇也能看得出来。
“小扇冒犯小姐了…因为，小扇实在不明白小姐对纪公子…却为何偏偏那时选择了洛大少爷。”
秦影香闻言下意识侧手覆上了身旁的画卷，缓缓睁开了闭目养神的双眼，看似没有情感的波澜却藏不住握紧的双手。
“这可不是丫鬟该问的…”
“小扇知错了。”
“但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在我心里亦同家人。当年的事，也许除了我和千然，谁都觉得莫名其妙吧。怪我，这一切都怪我年轻气盛，若要说无悔，对他怕是我唯一的悔了。”
秦影香又叹了口气，再次闭上了眼，她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只让小扇勿要再提了。
而同一时间，同一轮月下也倒影着有着相同回忆的独酌之人。
他平日酷爱喜笑颜开，一双笑眼再添上绝伦的样貌，十里八乡不谈，甚至有隔着几个县城跑来一睹风采的。
可三年前的他，眼里只有那袭轻纱拢烟下傲然绽放的梅花。
影影绰绰香自来，千帆过尽然始开。
纪千然喜欢围着她说这句没什么涵养的诗句，美其名曰两人的缘分是天注定的。
她开始不太搭理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就算是那出众的样貌在她眼里也早已习惯，甚至还有些腻了。
她乐忠于经商，作为家里的独女也没辜负父母的期待，姑且靠着朝里有亲戚的名声，在这个算是富足的洛县很快也有了一片天地。
少年的心思昭然若是，少女的情窦六神未开。
谁曾想经年之后，只得以手中攥卷，聊表心思。
“也许时至今日，我也该信了你的话。我于你，不过是其中一个选择罢辽。”
苦酒入喉，心愁难解。
在纪千然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就是曾经他们的转折点。
树林一别，命运颠覆。
——
朝阳，不曾因一夜未眠而迟到。
马车里，几个人心思迥然，沉默的空气让人也无法开口说话。
直到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县衙门口，齐逆才清了清嗓子，唤了声娘亲。
“娘，慢点，我扶您。”
齐夫人笑意展眉，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少不更事，常情不通的女儿似乎比以前更关心她了。
也只有齐夫人能明白，这十八年来能让齐逆产生对她不仅仅是敬父母如宾的情感，已经是让人分外感动了。
她把手稳稳地搭在了齐逆手上，顺着台阶下了车。
因为出了这档事，纪家也得留个联络的人，邵间又与秦影香之事不熟，便就留了他与月轮待着。
梁逢抬头看了看牌匾，随后对众人说了句。
“走吧，我们进去。”
“嗯。”
纪千然看着其他人的背影，又抬眼看着县衙的字眼，像是被刺痛一般，抬腿也跟上了前面三人。
一行人刚步入了县衙大堂，就已然见到洛县的县令，李县令，已经坐在了大堂之上。
正在翻阅卷轴的他想必也是在为即将审讯的案子做进一步的梳理。
“噢，你们都到了。”
直到官吏向他传讯，他才看向了齐逆一行人。
现在还未正式升堂审理，众人先向李县令行了一番礼。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升堂审理此案，昨日秦影香投案匆忙，现在本县令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一下齐家母女。”
县令提审受害人，原应该是更正式些的，时间紧迫也就在大堂里屏退了闲杂人等，梁逢与纪千然也先被安排至旁的房间候着。
“堂下可是齐家母女？”
“回大人，正是。”
“嗯，本案的大致情况我已从报案人和衙吏那儿通晓，有几处疑惑需要你们解答。”
“请大人直言。”
齐逆与齐夫人屈膝于堂下，抬头回答着李大人的问题。
“本县令首先需要确认一下，教唆绑匪的是否是秦影香。其次则是一个最大的疑惑，秦影香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提及了过往恩怨四个字。你们知道，她计划绑架你们的动机为何？”
齐夫人朝齐逆那儿看去，这个问题明显不在她的涉猎范围，两人身体才恢复过来，个中细节也还未与她明说。
齐逆微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着斟酌语句。
没多久，她又抬头看向李县令回答道。
“李大人，秦影香是主使者没错，但这起绑架案实际上是针对我的。我与秦影香也无冤无仇，而导致这起绑架案的缘由是去年的一起杀人命案。”
李县令闻言，眼神瞪了个圆，齐逆的话里字字透着不合逻辑又让人难以寻一个点来质问，他手抬了半高始终没说出口话。
只得两手一背，蹭得站起了身一个箭步走下了台朝齐逆的方向在她面前站定。
“去年的一起命案？你是指哪桩，这绑架案又怎么与这命案有关联？你速速道来。”
齐逆不急不缓，她料到了李县令的态度，毕竟信息量超载的情况，他作为官员必然是要更为慎重的。
想要把这件事说清楚，秦影香的在场也十分必要，而见到她也是齐逆现在最迫切的需求。
于是她直言不讳地朝李县令开口道。
“大人，要解释这件事，我仍需要问秦影香几个问题，大人还有其他想单独问询我们的事吗？不然我建议可以直接开堂审理。”
李县令皱了皱眉，他摸上了下巴的胡子转身踱步思考起来。
“本县令原以为这不过是件因结怨而出的绑架案，秦影香作为洛香楼的老板娘也必不是求财，多问几句她的行径便能量刑定罪。可如今你竟提到了涉及命案一说，看来此案还需从长计议，且若真如你所言，这牵涉案犯…恐怕非秦影香一人吧。”
李县令的一番深思熟虑惹得齐逆刮目相看，没想到一介县令竟能如此思虑周详地分析案情，不愧是梁大人手下带出来的。
齐逆果断上前行了一礼，向县令点了点头表示。
“李大人思虑严明，此事其实还牵扯我与梁逢暗查的粮食交易一事。”
虽然大堂没有旁人，齐逆还是压低了声线说道。
李县令看了齐逆一眼，了然地点了下头，转头又走回了台上。
“既如此，本官的官阶还不足以审查此事，唤梁公子一道进来，我们数案并审，互相协助吧。”
一声板击，李县令就吩咐了身边人正式升堂审理此案。
“传嫌犯秦影香、顾小扇二人上堂问话。”
随着县令的传讯，齐逆与梁逢等人的目光纷纷都注视着身后。
两声低沉却刺耳的铐镣声，缓慢又拖沓地响起。
依然是轻纱的季节，裙摆的末端显然沾染上了牢房的污秽，却没有在她们的脸上寻到半点颓废。
秦影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堂侧面旁观的纪千然，他的眼神锁着她，眉头的褶皱仿佛只为她而停留。
她轻勾了一下嘴角撤开了视线，转而看向对她充满探求和不解的齐逆。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民女，秦影香，洛香楼掌事。”
“民女顾小扇，秦夫人的贴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