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往日渊源
齐逆揉了揉眼睛,打开了窗户还朝外探着脑袋左右看了两圈,都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她疑惑地后退了一步,正打算关上窗子。
“唔!!”
不知何时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后,一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吓得止不住一抖,喊的声音都困在了掌心。
喊不出声的齐逆只能用力地挣扎,但奈何身后的对方实在是力量悬殊,她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身后的两只手也被钳住,对方明显是有着功底的老手,齐逆几乎要在精神上放弃挣扎了,而就在这时,她的耳畔传来了热量。
“齐逆,别动,是我。”
齐逆内心一惊,这个声音一落,她顿时就不挣扎了。
对方似乎见她不再挣扎,也就放松了压制她动作的力量,齐逆借势转头一看,虽然简单的蒙了面,但这深蓝色的长袍,熟悉之人还是能立马认出。
“唔唔?”
“你别叫喊。”
齐逆猛得点头,换来了发声的自由。
“梁逢?你怎么会大晚上的来我这儿,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齐逆上来就说了一堆,梁逢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食指放在了嘴前,说了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说罢,梁逢也没管齐逆的状态,抄起她就飞出了齐家的围墙,又在屋顶上飞走了一阵子,终于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小溪边。
他这才把已经晕得不行的齐逆放了下来,扶她靠坐在了一棵树干边上。
梁逢站在了齐逆的面前,给她递了点水,让她缓了缓气息。
“咳咳,梁逢!你,你没事儿带我飞这么远干什么,要弄死我吗?”
齐逆扶着自己还晕乎乎的脑袋,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被轻功带着飞还会晕机呢?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不适应。”
“不对,是这个问题吗?问题应该是,你到底大半夜不睡觉来我这儿干什么呢?”
齐逆的质问让梁逢低下了头,看不到他情绪的齐逆耐不住性子,不明白这个梁逢到底是犯了什么病整这一出。
“你别不说话呀…被无缘无故带来这里的可是我…”
“对不起齐逆,都是我的问题,你才会遭遇今日的变故,要是你被迫入宫,我就,害了你一生。”
齐逆听完,内心的疑惑和脑袋一起晕了起来,这事怎么又和梁逢扯上了关系?
“不是,你说清楚些,怎么就你害我一生了?”
梁逢见齐逆一脸茫然,他扯下了蒙面,坐在了齐逆的面前。
“听父亲说,今日早朝提起你的是史太傅,也就是史茹云的爷爷。”
齐逆瞪圆了眼,这才明白梁逢是把史太傅推了自己的缘由归结在了史茹云身上了。
齐逆一时不知该如何起这个话头,她既不觉得史太傅是因史茹云起的意,但又无法反驳这顺理成章的说法,下意识也只能伸手戳到了他的肩膀。
齐逆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肩膀。
“所以你大半夜把我带出来,只是想忏悔?”
梁逢看了眼点着自己肩膀的手,顺次看向了齐逆,他摇了摇头。
“我如果你可以远离被迫进宫的境况,我什么都可以帮你。”
梁逢看着齐逆的眼神里犹豫多半分,像是在无言地告诉齐逆虽然他也没有对策,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今夜的梁逢,可以说是有着不同与往日的急躁,与往常淡薄的冷面简直不是一个人。
“…我怎么可能离开这里?再说了,要真是你帮我逃走了,你想过梁大人吗?”
齐逆轻笑了几声,看到对面梁逢的额头都冒出了层层薄汗,看来他已经纠结很久了。
齐逆从袖口里掏出了手帕,递给了梁逢。
梁逢愣了下看着手帕,齐逆指了指他的头,他这才摸到自己出汗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手擦了起来。
“我也知道…但一切的起因皆由我而起,夜半实在无法静坐。只能出此下策,一是想助你远走,二是想告诉你,若你需要,梁某随时都在。”
梁逢眼神里很坚定,不明真相的话还会觉得他像是对自己有逾矩的情感,但他应该只是想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吧。
齐逆几不可闻地叹了声,也没回看梁逢,转而走向了一旁的小溪流。
“梁逢,我进宫之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有负罪感,不是你的错。”
“齐逆,我不是…”
“行了,你别说了,我其实刚才已经想好了,如果真的让我进宫,我会去的。”
齐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的轻松。
而梁逢不知所措地看着齐逆的身影,似乎完全不理解齐逆的决定,他也随之站起身,跟在了齐逆身后。
“齐逆,你真的想清楚了?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不能这样轻易对待。”
“梁逢,就算我们是朋友,你也没有资格管束我的行为吧?”
齐逆说完就让梁逢一噎,顿时安静下来的梁逢让齐逆忍不住回头一看。
“怎么了,我说的话说太重了?”
“不是…我们,原来我们是朋友了…”
齐逆闻言哭笑不得,这是和古代人的情感代沟?他如此后知后觉的在意让齐逆反而有些气不打一出来。
“那不然呢,梁大少爷,你都不把我当朋友还如此重情重义地帮我,真是大善人啊!”
梁逢被齐逆阴阳怪气地讲了一通,自己也没忍住笑了起来,跟上去想解释。
“我以为,你同我更多的是因为父辈交好的缘由,没想到你是将我视作朋友。”
“呃,我的意思是,我也是视你为朋友的。”
梁逢说完还紧着补了句,一边握着手里的手帕,手心有些冒汗,他顺势看了眼手帕,突然被吸引住了目光呆在了原地。
他轻抚着手帕上游走的图案,抬眼看向了又蹲在小溪边玩水的齐逆。
“齐逆,你手帕上的画是?”
“嗯?竺儿绣的。”
“那这原画是…?”
原画?齐逆奇怪地转头看向梁逢,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齐逆来到这个世界实际上也才半个多月,对这之前所做的事都没有记忆,也就靠竺儿和汀兰平时提起。
齐逆回想了一下自己手帕上的花纹,又想起了挂在自己房间里的几幅水墨画,确实是自己的画风,想必这个手帕应该也是竺儿根据她的画中花绣的了。
“画是我画的,怎么了?小女子画艺不精,让梁少爷见丑了。”
“不…画的很好。”
梁逢盯着手帕上的花目不转睛,随后缓缓从自己胸口里衣中也抽出一张手帕,可能是时间比较久,手帕的丝质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丝滑而显得更干燥。
干涩的手帕上也绣着一块花纹,那是几朵簇拥的蓝色蝴蝶兰,印在白色底色的帕巾上显得幽蓝色更为突出,仿佛那几片花骨朵已呼之欲出。
齐逆在溪边洗了个手,见梁逢盯着手帕愣神,甩了甩手凑近了他。
“诶?”
蓝色的蝴蝶兰印入了齐逆的眼眸,一瞬间和她印象中那幅作业重合了,那是她大一时的一幅作业,名曰《向往》,也是她与温逢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你怎么会,这个手帕上怎么会绣着这幅画?”
“这幅画,也是出自你之手。”
梁逢木然地将视线移上齐逆,他的眼神不再是方才的犹豫,多了些带着厚重感的激动和求知欲。
“是啊。但是,它怎么会在手帕上,怎么会在你手里?我…”
齐逆的记忆有些混乱,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思考着她理不清的逻辑。
这必然是有一定的来龙去脉是她没有经历过的,出现在手帕上这个线索她倒是能回去问问竺儿。
不过现在,可以先问问它为何会在当时远在他乡的梁逢手里。
“在调回卞都前,我们家一直都住在洛县,去年夏天,洛县一年一度的七夕,一片灯火阑珊,却发生了一件重大事件。”
梁逢说着停顿了一下看了眼齐逆,仿佛想从齐逆那儿得到什么共鸣,而齐逆只是回看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梁逢皱了皱眉启了口。
“是来自西边的难民,在七夕那天晚上,一股脑儿地涌进了城内,开始四处抢食摊位,袭击路人,当时正值节日,城防松散,一时间行人四散而逃,难民很快占据了所有大街。”
齐逆张着嘴,没想到战乱后还有这样的难民袭城。
“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
“建朝短短三年,外患内忧依旧不少,而受难最多的就是百姓,那些难民怕就是战乱时失去屋檐无法生存的百姓。”
“没想到…”
“前朝劳民伤财,已经是挥霍殆尽,所以卞朝建朝初最缺的就是钱和食物,洛县当时更是捉襟见肘。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同父亲一起救济难民时,遇见了一个女子。”
梁逢说着看向齐逆,比之前看的更仔细,仿佛是想认出什么。
齐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她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蒙着面纱,听说是恰巧来洛县逛七夕。遇上了难民后,她自发给官府捐了不少钱,官府都用来换作了粮食。”
“…那这位小姐可真是个善人啊。”
梁逢举起手里干燥的手帕,举到了齐逆的面前。
“一次布粥,有个孩子比较着急,粥翻在了我的手上,那位小姐把这个手帕递给了我。”
齐逆无言地看向梁逢,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直到齐逆撇开了视线。
完了,这是她的知识盲区,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位小姐是不是她,现在该怎么回答。
齐逆看着梁逢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自己又不能说等等容她回去问问竺儿汀兰。
算了。
一次偶遇而已,她为什么一定要在梁逢的心里有个好印象,那个姑娘是不是她很重要吗?
“啊,我有点印象了,这个手帕好像是我好几年前送给了一个远房的表妹。”
“什,远房表妹?”
梁逢两眼空洞了几秒,齐逆的话把他的思绪都打断了,一下子捏着手帕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最后只得把手帕再塞回了胸口里。
“啊那齐逆你们家…还都挺善良的,替我谢谢你的表妹,当时我还没来得及代表洛县向她道谢。”
“嗯好,我记下了。”
齐逆点点头,立马对他回答道。
“梁逢,时间也不早了,送我回去吧,谢谢你陪我说话,我觉得好多了。”
“齐逆…你,”
齐逆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希望他别被自己的责任心压太累,顺带张开了双臂。
“别这样看着我,你只需要记着,我不是自暴自弃的人,就可以了。”
说完,齐逆又上下抖了抖张开的双臂。
“可以飞了吗?”
梁逢又被齐逆逗笑了,当下不再多言。
深夜,闪烁的星辰忽而被遮盖了两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