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深藏不露
“慕家豢养死士？”晏倾看着他，眼底色泽若有所思，“所以你以此拿捏了他们？”
“不是。”温瑾下意识地摇头，随即迟疑一瞬，“算是吧。”
晏倾皱眉：“到底是不是？”
“臣只是跟他们做了个交易。”温瑾斟酌着说法，“臣愿意庇护他们，朝中有人会使他们经商行事方便许多，官府没人敢找他们的茬，连商场上的阴谋诡计都会少很多，条件是慕家每年利润所得，从需要交给国库的税收中拨出五成出来，作为孝敬。”
顿了顿，“臣当年跟他们谈的时候没说这是给殿下的钱，所以慕家暂时并不知道这些钱是用来养兵的，慕东璃三年前出现在朱雀城应该只是巧合。”
晏倾眉梢轻挑：“这算是官商勾结？”
“应该不算……吧？”温瑾无辜否认，却有几分底气不足的样子，“慕家作为大雍最大的商贾，行事作风上不能说有多正直善良，但挑不出特别大的错处，商场上正常的竞争是他们自己的本事，只要不做坑害一方的事情，就不算是奸商，也谈不上官商勾结。”
晏倾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温瑾沉默片刻，忍不住轻勾着她的手指：“殿下生气吗？”
“你觉得呢？”
温瑾默默看她一眼，垂眸：“臣知错，不应该搞官商勾结这一套。”
“慕家三兄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温瑾语气谦和：“只要找到软肋，就没有不好拿捏的人。”
他在晏倾面前一贯是这种谦卑语气，尽可能地平和从容，看起来人畜无害，但谁也想象不到这句“只要找到软肋，就没有不好拿捏的人”之后隐藏的狠辣无情。
晏倾垂眸看着他不安分的手，语气淡淡：“你这个首辅大人还真是深藏不露。”
温瑾语气听着很顺服：“权臣做到这些都是应该的，否则岂不是辜负殿下多年苦心教导？”
晏倾没说话。
“慕家每年收入所得，皇帝根本不可能知道具体数额，做到他们这样的程度，账本随意动点手脚就能省下一大笔税收。”温瑾给晏倾倒了杯茶，“交给国库也是交，不如扣下一半留着给殿下用，对慕家来说没什么损失，还能让他们得到一个权臣的庇护，何乐而不为？”
士农工商，商排末位。
商贾世家中纵然有泼天富贵，可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朝廷若想让一个世家消失，多的是办法。
朝中有人庇护，对于慕家来说也是行了方便。
晏倾沉吟，怪不得听她说东璃要给她银子时，温瑾说他也能弄来那么多银子，慕家每年上交给朝廷的税银何止百万？就算其中有折扣，再扣除一半，五十万两也不过区区小数目。
只是行商之人哪有几个好相与的？慕家财力庞大，即便朝廷有规制，可他们私底下的势力绝对不小。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尤其手里捏着他们的把柄，本身就意味着一种风险。
晏倾嗓音淡淡：“你这个权臣算计人倒是从不手软。”
温瑾道：“准确来说，臣算计的是国库的钱。既然殿下早晚会得到那张椅子，这些钱提前拿来给殿下用也是理所应当。”
晏倾想了想，觉得他的歪理一说挺在理，于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辩解。
“慕家养了多少死士？”
“六百。”
晏倾皱眉：“这么多？”
“死士也是慕家的产业之一。”温瑾解释，“他们豢养死士不仅仅是用来保护家里人，还会以护镖的方式借给其他有需要的家族，以此来收取高昂的佣金。”
晏倾神色微沉：“死士太多，不管是用来做什么，都不能纵着。”
温瑾低眉：“是。”
晏倾抬眸看他，放松身体倚在锦榻上，“慕家这么多死士，你还敢如此拿捏他们，就不担心有朝一日被这些死士取了性命？”
温瑾道：“他们没这么大本事。”
“过度自信就是愚蠢。”晏倾冷道，“如今慕家是没生出什么心思，你自认为已掌控全局，万一以后他们认为这个把柄在你手里随时会威胁到他们家族的命运，你觉得他们不会孤注一掷除掉你？”
温瑾沉默片刻，没再辩解，只温顺道：“臣会小心的。”
“慕家这些死士留不得。”晏倾语气平静，“不过暂时也动不得。”
温瑾嗯了一声：“死士的寿命有限，偶尔也会折损，臣会限制他们继续训练新死士的数量，以此来阻止他们的壮大。”
“明明知道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居然还敢说慕家挑不出什么大错。只私自豢养死士这一点，就足够他们被诛九族。”晏倾眉心微皱，“六百死士，朝中那么多重臣加起来都不敢养这么多，慕家胆子倒是不小。”
温瑾安静垂眸，他布局筹谋时只想着这些人可用不可用，对待可用之人又该如何捏住他们的七寸，使得利益最大化，就难免有些不择手段。
他说慕家没有犯什么大错，这句话本身就是错的，豢养死士是为君者者最不能容的大罪，只是在晏倾登上那个位子之前，温瑾想要更多的筹码，所以暂时容忍了这一隐患。
“慕家一事若是让摄政王知道，必定不可能容。”晏倾眉心紧皱，“你筹谋布局时间尚短，难免急切了些，本宫可以理解，但每做一件事，必须想到不能为以后埋下祸患。”
温瑾低头应下：“是。”
晏倾瞥他一眼，不知是不是顾虑着他又要自卑自责，缓了语气：“本宫不是责备你做得不好，不必多想。”
温瑾嗯了一声：“殿下就算责备臣，臣也很高兴。”
晏倾：“……”有什么可高兴的？
“殿下想的是大局，臣考虑的是眼前私利。”温瑾抿唇，“臣还是不如殿下的心胸和眼界。”
晏倾挑眉：“拍马屁的功力倒是日渐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