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让本宫静静
晏倾于是意识到了及时沟通有多么重要。
前世就是因为说得少，教得多——教四书五经，教琴棋书画，教兵法谋略，教公子气度，甚至教很多规矩。
晏倾托人给温瑾请了好几位厉害的老师，教了满身高人一等的本领。
可她跟温瑾真正面对面交谈的次数其实很少，一个只知道要求，一个只负责遵从。
所以撇开其他人不谈，前世导致七年悲剧的最终元凶其实是她自己，就算温瑾有责任，那责任也是晏倾自己一手导致的。
晏倾深深地开始反省自己。
温瑾抬眸，看向晏倾安静淡漠的容颜，心头微沉：“殿下。”
“让本宫稍微静静。”晏倾抬手掩住眸子，不发一语地靠在榻上，闭目沉思。
温瑾于是坐在一旁，开始做起了安静雅致的贵公子。
晏倾独自沉思了好一会儿。
温瑾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也并不多问，连坐姿都端正完美得无可挑剔。
期间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晏倾面上，很想知道殿下在想什么，看她的表情不像是生气，也没有难过，所以温瑾此时的心态其实还好，没什么忐忑不安，也没有担心忧虑。
他就安静地坐着，偶尔端起茶盏抿上一口。
一盏茶抿完，晏倾终于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声音带着几分深思之后的平静：“温瑾，有件事本宫要跟你说清楚。”
温瑾站起身：“殿下。”
晏倾注视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又一次反省自己，把他教得太懂规矩了。
“坐。”
温瑾应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本宫跟萧景寒成亲之后，之所以不经常见你，并不是因为故意避着你，或者怕你打扰我安宁的生活。”晏倾淡道，“本宫只是以为放手会对你更好，不想过多约束，以及避免旁人对你生出猜忌之心。”
旁人指的是谁，他们心里都清楚。
温瑾一怔，心头刚消下去的悔恨再次蔓延上来，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唇角抿得泛白。
晏倾抬手揉了揉眉心：“本宫以前对你太过严厉，并不是本宫不懂温柔，实在是你那时情况特殊，只能用些非常手段，本宫那时年龄又小，根本没应对过这种情况——”
“殿下。”温瑾站起身，眸子垂得低低的，“臣知道，臣什么都知道，殿下不用跟臣解释。”
晏倾表情有些不太自在，她确实不习惯解释什么。
可温瑾睡着的这半日，她一直在想，前世就是因为说得太少，两人都固执地认为自己心里所想的就是对的。
他以为不打扰她就是谨守分寸，她以为他在仕途上顺遂无忧就是成功，可他们的以为都不是彼此想要的，太多的沉默导致了最终悲剧收场。
事实上，前世晏倾虽不擅毒，却是文武双全，温瑾更是被培养得样样精通，但凡他们跟朱雀城时一样亲近——哪怕没有成亲，没有住在一座府邸里，只是时常见个面，经常闲聊几句。
晏宸便绝无机会设计害他们，连萧景寒给她下毒的计划也根本不会成功。
千金难买早知道。
过去的悲剧是对他们自以为是的惩罚，重活一次就是给他们弥补的机会。
晏倾没打算再犯以前那般愚蠢的错误。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是不是噩梦，梦醒之后，不过是一场虚空。”晏倾淡道，“本宫不愿沉浸在过去，希望你也一样。”
温瑾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嗯。”
“本宫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许自轻自贱。”
温瑾敛眸：“是，臣记得。”
“但你还是犯了。”
温瑾明白她指的是在楚国时的那番对话，低声说道：“臣知错。”
“如果你的自卑不是因为出身，也不是因为家世，而只是因为在本宫面前才如此，那么本宫猜想，应该是自己一直以来太过高高在上，对你产生了阴影——”
“不，不是。”温瑾连忙否认，“不是殿下的事。”
晏倾挑眉：“那是因为什么？”
温瑾抿唇沉默，好一会儿才道：“臣当时只是知道殿下不太高兴，不想让殿下继续生气，就顺着殿下的话应了。”
“所以呢？”晏倾语气淡淡，“你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温瑾又不说话了。
“还记得本宫昨日说了什么？”晏倾淡笑，“本宫会抽出一个月的时间，专门整治你身上的坏毛病。”
温瑾迟疑了一会儿：“臣能说实话吗？”
“嗯。”
“臣只想跟殿下待在一起，能不能做得成首辅，前途是不是无可限量，臣一点都不在乎。”温瑾低声说道，“臣知道此般想法有负殿下期待，只是……”
“所以你不想继续做这个首辅？”
温瑾摇头：“臣不是这个意思。”
晏倾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臣会继续做。”温瑾一个劲地盯着自己袍摆下露出的鞋尖，“殿下想要那张椅子，臣就会替殿下抢来，并通过名正言顺的方式得到，所以首辅之位暂时还不能丢。”
晏倾抬手招了招：“过来。”
温瑾迟疑片刻，举步走了过去。
“坐这儿。”晏倾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温瑾表情微僵，“臣不敢冒犯殿下。”
“那就跪着吧。”晏倾很好说话。
温瑾低眉跪了下来。
“以前是本宫误会了你，虽然你确实不太听话，但本质上来说，不被信任确实会比较伤人。”晏倾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所以为了补偿你，三日之内你可以跟本宫提三个要求，任何要求都可以。只要你提出来的，本宫就可以答应你。”
温瑾一震，忽然怔然无语。
晏倾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说话，垂眸见他在发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又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