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遇
鸟鸣唤醒了睡着的人，亮白刺眼的光透过窗帘照射，不知是雪还是太阳。
陆夕摸着已经变凉的被窝起身，拉开窗帘时，看到了楼下站着的人。
等在车外的，犹豫着要不要上楼的人。
为了不让爸妈为此惊惧，她简单的收拾自己，匆匆吃了早饭，套上羽绒服和围巾出了门。
等了许久的封奕辰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儿出来，将一直捂着的豆浆递给陆夕。
“这是我排队买的，等了好久。”封奕辰见她不接，讪笑，本冷峻的脸因着神情低到了尘埃：“没事，不想喝也没事。”
他将豆浆扔进垃圾桶，垃圾桶里冒出了热气，融化了雪，融不了人心。
陆夕拉开车门，坐上时，看到了放在前面的毯子，是她曾经喜欢的图案，一只蓝猫。
封奕辰见她一直盯着，拿过毯子盖到了她腿上：“这个还是你从前用的那条，我……”
“我穿的不薄。”
封奕辰手僵了下，这才留意到陆夕穿的不是裙子，
以往陆夕喜欢穿裙子，从夏季到冬季，因而他总说她作，但也总给她准备毯子，各式各样的。
而现在……陆夕穿的不是裙子。
“怎么不穿裙子了，很好看的。”封奕辰拙劣的讨好：“不过现在也很好看。”
清扫出的道路印在陆夕眼中，但她看到的是倒在地上，腿上满是血痕的她，大雨磅礴冲淡了血色，刷白了伤口。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
陆夕任由毯子放在腿上，闭眼：“走吧。”
“嗯，好。”
封奕辰犹豫了许久，毯子终归没移开。
走过无数次的道路即使闭着眼，陆夕也能感知到。
还有一个弯便到了他们的学校。
三年前，大一的他们双双休学。
先是封奕辰，因着父亲去世接手公司。
后是她，因着他带来的变故跟着温烨离开。
车缓缓停下，陆夕走向熟悉的大门，什么都没问。
封奕辰跟在她身旁，不再是以往高冷的模样，可还是收了许许多多的视线。
曾经的他们令人艳羡，只三个月的时间，论坛高楼起，皆是说他们的爱情如童话一般。
而现在过了三年，物是人非，仍旧是并肩走着，仍旧是被人看着。
即便没人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能感知到他们之间的隔阂。
“夕夕，你跟着读大三，美术系，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还是读金融，咱们就……”
“能调系吗？”
第三句话，这是陆夕一路上对封奕辰说的第三句话。
封奕辰欣喜的看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的陆夕：“能调，你想调到哪里？”
“师范。”
“教美术？”
“中文系师范方向。”
封奕辰不由得怔了下，曾经的陆夕可是……视美术如命一般的，甚至说过美术比他重要的话。
她学了十年的东西，就这么放弃了？
“能吗？”
陆夕偏头看他，逆着白色的光，苍白的脸没有丝毫血色。
冰封一般的眼神让封奕辰不敢问，难得她要他帮忙，他更是不敢犹豫。
“能，我现在让人去办。”封奕辰拿出手机，消息发出时，他笑着感慨：“要是我能跟你一个专业多好。”
这话他三年前便说过，陆夕那会缩在他怀里玩闹着说才不让他转系，来了影响她画画。
可事实上，她一直清楚，是封奕辰的爷爷不肯让他转，否则就现在而言，也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
陆夕又将脸朝围巾里埋了埋，走去中文系所在的楼层。
还没开始上课，她习惯性的坐到了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直到老师进班，不是温烨，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那个小镇了。
她的身旁坐着的也不是她爱闹腾的室友了。
“夕夕，我陪你上课。”
拿了书进来的封奕辰将书放到她面前，就在她身旁坐下。
一直没将手暖热的陆夕没动，只听着老师讲课，好似很入迷，只是被她想着的一直是温烨所教的知识点。
挨到下课，陆夕对偷拍的人熟视无睹，从座位出去，站定在卫生间门口时，遇到了从未想过会在这看到的人。
封月。
刚上大一的封月尚未褪去稚嫩，但脸上是他们封家如出一辙的高傲神态。
“陆夕，你怎么回来了？”
声音清脆，陆童微眯眼眸。
不等她问，封月笑着挑眉：“姐姐，你不在的这三年我很幸福。”
娃娃脸展出的笑容令陆夕感受到了恶意。
来自一个十八岁女孩的恶意。
“当年的事，是你自导自演？”
离得近的没人敢多逗留，但封奕辰在不远处跟着。
“是啊。”封月揪了揪衣服上的毛球，天真的说：“我想要我哥哥独一无二的宠爱，你太碍事……”
“啪！”
“夕夕！”
封奕辰快步赶来，封月捂着脸颊泪眼婆娑。
“哥哥……”
封奕辰手中端着为陆夕接的热水，站到了封月身旁，陆夕的对立面。
“夕夕，你为什么要打月月？”
他的声音不大，怕惹了陆夕生气，封月抬眸，对上了陆夕看死物的眼神。
“我打的就是她。”
陆夕看向封奕辰：“我打的就是你封奕辰的妹妹。”
封奕辰一个咯噔，察觉到了陆夕的恨。
浓到化不开的恨。
他看着她羽绒服挡不住消瘦的背影，安抚封月几句跟着陆夕而去，又一次坐到了陆夕身旁，只余封月一人，她擦去眼角的泪，无邪的笑。
坐在座位上的陆夕终于明白他为何只字不提凶手，为了护着他千宠万娇的妹妹。
封奕辰瞧着她的侧脸，水杯被推到陆夕面前。
“夕夕。”封奕辰试探着握她的手，陆夕将手装进了兜里。
“月月她是无辜的，你要是不解气可以对着我，是我对不起你们。”
仍旧是这般笃定的话，陆夕眼中升腾起笑：“我的家人不无辜吗？”
他想护他护着的人，她难道就不想为自己爱着的人报仇？
“是我的错。”封奕：“你怎么对我都行，只要不离开。”
陆夕看着面前的水杯，手指动了下，碍于现在的氛围什么都没做，只安静的听课，下课。
她抱着书从教学楼走出，封奕辰与她并肩走过，不到半途，封月挽住了封奕辰的胳膊。
“哥哥，我们一起回去，楚雪姐在家等着我们呢。”
楚雪，封奕辰的恩人，看来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纠缠。
走到分岔路口，陆夕朝公交车站走去，没再听到身后的动静，如释重负的踏上了公交车。
她一手抱着书，一手掏兜，兜里的硬币只剩了一枚。
欲下车时，一只手拿过了她手中的硬币，凑齐了四枚投进去。
熟悉的场景令陆夕恍然，她偏头，看着这张脸，脱口而出的是别人的姓名：
“温烨，你……”
“夕夕……”
封奕辰受了伤的神情令陆夕回神，她轻眨眼眸，又回了没什么神情的模样。
陆夕抱着书在窗边坐下，一个女人先封奕辰一步坐到了她身旁。
车内的座位大多空置，而封奕辰只站到陆夕一排的走廊。
他不停回想着刚刚陆夕喊出的姓名，是那个男人。
是那个与他很像的男人。
他攥紧了手，手上仿佛还留着陆夕的体温，是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