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隔阂
‘陆氏企业言而无信？西区住户不满尾款，与陆式协商无果，双方大打出手！’
陆式被这一则头版头条的新闻推上风口浪尖，还被不少不明真相的大v纷纷转载，一时间同城热搜占满了‘陆式’‘拆迁’‘言而无信’这几个字样。
林则明出院的前一天，开发商派人拎着水果篮上门探望，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因为西区有几户拿了钱又反悔，说什么都不愿意搬走，聚众闹事还上了报纸。承包商没了法子，正忙着撤热搜和起诉。而结果就是，整个西区那几栋楼都要延期收房。
而这个延期，谁也不知道要延多久。
林家因为林则明住院，也没人去签收房合同，自然就耽搁下来了。不过当晚，林则明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听闻林则明出院，江洛早早就来帮着收拾。
陆霖也没闲着，在江洛满是狐疑的眼神拉扯下，还是跟来了。
医院好像每一天都很忙碌，从早到晚都有神色匆匆的家属和来回奔走的医生。
宋秀：“清清啊，眼下我跟你爸肯定不能回城西住了，我跟你爸商量了下，能不能搬到你那啊。”
“说什么呢妈，我那没问题，只是”林清叠衣服的手一顿，林则明扬起眉头看了她一眼。
林清：“没事，我去办出院手续。”
走时给江洛使了个眼色，江洛心领神会，跟了出去。一路上林清一言不发，直到办完出院手续，步子才停了下来。
“恩”林清绞着袖子，面露难色。
江洛问：“怎么了清清姐，有什么想说的？”
“是这样小江，我想问问你那还有住处吗？”
江洛一愣，这是要把老两口送到他那？可是按照正常逻辑，林清现在应该高兴的不得了，怎么还想着把老人推出去呢。
“不是那个，我没别的意思。”林清连连摆手“说出来你别笑话我，我现在都三十岁了，但还在租房子而且只是个一居室”
“倒也不是因为面子什么的，主要是我那太小了，我怕没法给爸妈一个好的环境休养。”
这还是江洛第一次见林清有这种窘迫的神色，说话时都不好意思看他。
“原来是这样，怎么没告诉叔叔阿姨？”
林清都要把手上的出院证明揉碎了，嘴唇咬得发白。
“这么多天下来，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爸不是那么喜欢我。我还怕他们觉得我是为了钱”
林清小脸煞白，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才继续道“所以我想问问你，不过你不用担心，只是简单住几天。我跟中介联系过了，这两天准备租一个稍微大点的房子或者”
想问江洛借钱这句话她实在说不出口，江洛也能听出来，但没戳破。
“没事清清姐，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至于叔叔阿姨那边”
江洛突然一顿，林清还以为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忙开口道“啊如果太麻烦的话，我再想想办法。抱歉啊小江，是我考虑不周了。”
江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没，清清姐，我在想要不带叔叔阿姨出去散散心。”
林清细细思虑了一下，然后点头如捣蒜。
单从目前林清的窘境来看，江洛这个提议完美解决了她的所有困扰。父母出去散心，既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准备搬家，又能叫林则明和宋秀压抑的情绪好好释放一下。
只是笑着笑着，一颗满怀期待的心就坠了下来，连同眸底也蒙上一层水雾。
按理来说，自家父母出游，纵使自己不在身边也应该报销下旅途花费。但中介报出的房租账单压得她有些窒息，三环当间的一套普通两居室要了她小一万块，而且还是半年一次付清。
如今再加上出游的钱，虽然她从业几年下来也有了些积蓄，只不过一时还是有些仓促。
好在江洛看出林清的犹豫：“出去玩的事交给我吧，清清姐这几天你先好好看看房子。”
林清眸中水光潋滟，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江洛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回以安慰。
两人去的实在是太久了，陆霖都帮着整理好行李了，眼巴巴跟老两口大眼瞪小眼。
林清在楼下等着叫车，江洛一进门就听见林则明冷哼一声。
“哼，我早就说了，丫头大了不想管了，你还总说我。”
林则明皱着眉盘腿坐在病床上，宋秀推了他一下。
“说什么呢？清清那孩子”见着江洛进门，宋秀急急开口“诶诶小江正好来了，小江啊，清清真的不想我们搬过去吗？”
江洛；“没有，叔叔阿姨稍安勿躁。”
江洛把林清的想法一五一十跟两人讲了个清楚。如果他不说，就林清那个性子，能就那样一直憋着。
两位老人听完却是陷入良久的沉默，或许是在思量女儿不愿与他们交心，又或许是在考虑女儿如今三十岁不仅没成家，且生活拮据。
而这一切，就是他们不曾知晓的了。
起码在他们眼里，林清一直说的都是‘挺好的’。工作挺好的，吃的挺好的，生活挺好的。如果抛却‘说’的层面上，身为父母，他们不曾有过更真实的关心。
过了好一会儿，林清匆忙上楼喊人，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的太久。
推门而入时眼前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林则明愣神，宋秀蹙眉忧思。
宋秀轻拍了下林则明，挂上幅笑颜“清清来了，走吧老头子，刚小江不是说了吗，下午带我们出去玩一圈儿。”
林则明声音发闷：“恩，咱先把行李送到清清那儿再去。”
林清显然没想到林则明会想先去她那，她本意是想把人送到酒店，行李她再自己带回去。但现在林则明点名要去，她有些无助地望了望江洛。
“清清姐，叔叔阿姨说要去就去吧。”江洛假装看不到林清投过来的眼神，毕竟要想让林家父女彻底改变心境，这还只是开胃菜。
林清不好推辞什么，带着人下楼。
林清找了辆宽敞的面包车，几个人坐在里面也不算挤。只是林清，满脸愁色，一言不发。
车窗外景色不断变换，正午时分阳光热烈到人睁不开眼，柏油路上掀起层层热浪。面包车司机有些抠门，这样热的天气也不愿开空调。四扇窗子大敞，热气拍在脸上直叫人喘不过气。
不知道开了多久，周边繁华商圈逐渐被替换成低矮老楼，马路上的车流都随之少了起来。
面包车就停在了一片老旧门口，开放式小区没有什么正门侧门之分，保安大爷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酣睡。
司机虽然抠，但人还不错，老人下车时又是帮忙扶着又是帮忙搬行李。
一路上林清想了挺多，现在人都到了楼下了，也没什么心思去想别的了。
层层叠叠的楼梯像是没有尽头，几个人排队似的在逼仄的走廊挪动。林清时不时回头看几眼身后的情况，看着老人气息不稳的样子，都有心劝老两口不然就在这等着吧。
可林则明一声不吭地爬楼梯，低着头看脚下的台阶，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清的步伐定格在五楼，昏暗的走廊灯频频闪烁，尽头窗子还破了个大洞。随着那扇被小广告贴满的大门缓缓打开，几人呼吸都不约而同的顿了下。
狭小房间一眼能看到头，除了床以外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从床上一伸手就能摸到厨房，再一伸手就能触到洗手间。
女孩子的房间很难没有几件化妆品，可林清不仅没有，就连洗护用品还是那种老式硫磺皂。
东西很多但不乱，床边摆着张极小的桌子，上面堆满了各种文件。衣服被挂在自制架子上，从春到冬，从水洗发白的牛仔裤到款式过时的外套。
江洛很难将这样的生活环境与林清联想到一起，在他眼里，林清是个明礼知性的成熟女性。加上确实林清是在大公司做白领，怎么说也不该住在这种地方。
宋秀几步上前，手摸了摸被子，床垫只有薄薄几层，几乎是跟直接睡在木板上差不多了。
“清清你怎么不跟妈妈说啊？”宋秀指尖有些颤抖，她没法想象自己的女儿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伤心之余更多的就是自责，林平结婚，老两口给买了房子。林旭要做生意，老两口又掏出积蓄。可怜林清，身为长女，一没成家二没立业，人过三十还在租房度日。
林清摸了摸鼻尖，她怎么会不知道宋秀在想些什么：“不是不是妈，我没你们想的那么惨，我就是省了点儿，给钱攒下来了。”
其实住在这种地方是林清自己选的，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单纯便宜。或许是从小到大零花钱拮据的经历，让她对钱看得格外重。工作之后，这种情绪愈发强烈。
攒钱的目的也是怕哪天老人或者弟弟出了什么事，她拿不出钱来。
宋秀现在已经认准林清是在安慰她了，牵着林清的手，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林清：“不是，爸妈我过得真挺好的，而且这两天也准备换个房子呀。”
从刚才起，林则明就一直没吭声。直到目光扫到橱柜上码好的一排方便面，才发出一声重重叹息。
林则明没说什么，转身下楼。
林清这边安抚宋秀情绪，忙给江洛使眼色。江洛就那样跟在林则明身后，直到出了楼。
林则明回过头问江洛：“小江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