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小小隔间内, 密密匝匝的接吻声,光是听在耳边便让人忍不住脸颊一烫。
宁卿手不由往下,从脖子游移停在他下摆, 没有一丝犹豫摸进去,触碰到他劲瘦的腰腹。手指不安分地动了动,被他按住,同时他偏过头避开她的亲吻, 将她拉离身前。
那双桃花眼眸色渐深,不带什么温度地看她,竟然让人觉得泛着凉意。
她刚刚着实一触碰到他,吻起来有些意乱情迷。这会略微察觉到不对劲, 气息还微喘着,手抱住他腰, 下巴伏在他胸膛,微仰着头, 声音轻轻地带着讨好:“我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了。别不高兴了好不好?”
她反正是再也舍不得跟他分开这么久了, 以后就算要出差, 也得把他带上。
然而没等来她预想中的回应, 这人还是冷着张脸,默不作声地垂眸看着她。那眼里没有温度, 看得她都有些怵得慌。
她在心底暗自叹声,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哥恐怕还有的哄。
她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只小心地轻啄他唇,低低密密地说:“我也很想你啊,每天晚上梦到的都是你。”
他胸膛微震了下, 宁卿一愣,停住拉开些距离。他抬手,指腹慢条斯理轻擦唇上的水光,唇角含着一丝略带讥讽的笑,“天天晚上梦到的都是我这张脸?”
她眨眨眼,“嗯。”不然呢。
他头微仰抵着墙壁,低眼睨她:“不嫌腻?”
“当然了,”她说:“你这张脸看多久都不会腻好吧。”
本以为说这些话,他会高兴,哪怕是“有点”也行。但他似乎脸色更冷,微垂的眼尾也显得有些恹。
“回家吧。”
“嗯?”
沈逾安握住她细白的手腕,把人往外带。店门早早便被他关上,沈逾安拉着她始终头也不回地疾步往前走。没考虑她穿着高跟鞋,宁卿只能咬着牙吃力紧跟上。
一路到华庭,上四楼,掏出钥匙打开门。
钥匙被他随手丢在玄关柜,宁卿被他按在门上,密密麻麻没有一点缝隙的吻落下来。她后背紧贴着,冷硬的门把手硌得腰后生疼。她微蹙一下眉,忍着不适承受他突如其来急切、粗暴又激烈的深吻。
窗帘紧闭,室内微暗。气息碰撞间,滚烫非常。
他今天很异常,每一下都格外用力,重得她咬紧唇,额间冒了汗,破碎的嗓音从她喉咙里溢出。
……
有点痛。这是她瘫软在床上时,唯一的想法。
她抬眼看向赤着上半身,长裤松垮,腰带也没系,倚在窗台前的沈逾安。
翻来覆去做了两次,结束以后他也没和她靠在一块。他全程没什么表情,更别谈以往过程中的温情。
太反常了,只是因为她出差也不至于,上次隔了一个月回来,他还没这样。所以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什么了?
她拥着被子坐起,随手拿起他的上衣套在身上,很宽松,恰好遮住大腿。没穿鞋,踩着脚下的地毯走过去在他身后拥住他腰。她后来时常过来住,嫌他房间过于简单,太冷调,没有生活气息,买了不少装饰品摆进来,底下这块柔软的地毯也是。
她将脸贴在他背脊,微微收紧了胳膊,“你怎么了呀?”
沈逾安垂眼看着缠在腰间的手,抬手掰开转过身,冷冷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分手吧。”
她一愣,视线紧盯着他,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一丝玩笑的意味。
分手?
她短促地笑了下,“什么意思,沈逾安你认真的吗,就因为我们异地恋两个月?”
他抿着唇,没说话。
宁卿轻呼一口气,扬唇又抱他,放软语气:“那你说要怎样才能不生气?”
他又一次拉开她,从她身侧经过,在衣柜里拿出件新的上衣,兜头套上,两手扯住衣摆往下拉。他转过身,视线毫无波澜地瞥向她,语气平铺直叙,不像一时急言,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分吧,我腻了。”
她心口窒一下,忽然冷笑声,也有些气性上头:“腻了刚刚还做得那么起劲?”
他随后关上衣柜,事后带点欲的气质,又满不在乎的样子简直像个渣男:“分手炮行吗。”
恍惚间,宁卿有种错觉,他好似变回他们初识那种恹恹的、疏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逾安。
见他穿好衣服就往外走,宁卿抬步用人形挡在门口,她微勾了下唇角,“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
沈逾安眼里几分讥诮:“好聚好散,别死缠烂打行吗。”
平心而论,宁卿脾气真不是那么好。有时候没耐心起来,也是真的可以掉头就走。但她大概这辈子的好耐心都留给他了,不然换别人说这句话,她早就怒了。
她一动不动,稳稳立在门口,分毫不让。抬手又一次软下态度上去想要哄哄他亲亲他。而他这次居然直接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漠然地看着她,像是躲避什么瘟神,生怕被她触碰到。
她心头被他这动作狠狠一刺,霎时涌上无限的委屈,眼眶微微湿润晕红,“沈逾安,你玩我是吗?”
“玩你?”他冷笑,轻点一下头:“你这么想也可以。”
下一瞬,看见她泛着水光的眼眸,他心里又闷又躁,别开眼不再看她,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沉着嗓子道:“衣服穿上走吧。”
卧室内寂静片刻。
宁卿看着那张清隽又让她觉得有点陌生的面孔,她忽然走过去拉开椅子跨坐到他身上,不由分说地咬住他唇,热烈地吻他。
沈逾安起先怔了一瞬,想要别开脸,然而她的吻也紧随其后。想要推开她,她却贴他贴得更紧,再用力点她肯定会受伤。他收了推开她的力,手微微垂落,指间握紧拳,冷眼旁观地看她对着自己的嘴又咬又啃。
察觉他放弃挣扎,宁卿泄愤似的狠狠一咬他嘴唇。他眉间微不可察地轻蹙一下,她脸上是嘲弄的笑:“行啊,你不是说分手炮吗,分手前咱们把刚刚你睡我的账算一下,一共两次,我再睡你两次我们就两清。”
“……”
话音刚落,她便又凑过去吻他,不管他有没有回应,固执地搅着舌根。濡湿的气息逐一抚过他嘴角、下巴、耳根、脖子、最后还是停在锁骨。
她一向很会,做过这么多次,也知道怎么才能拿捏他。手若有似无地停在那,像条滑溜的小蛇,挑动着他的神经。
滚烫的手攥住她细细的手腕,力气很大,捏得她腕骨生疼。
她动作微顿,沈逾安胸膛起伏着,把她从身上拽下来,起身扣好皮带,目光竟然带着几分厌感:“宁卿,你恶不恶心?”
宛如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浇得她整颗温热的心脏冰冰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沈逾安你是不是有病,我恶心,我恶心你起什么反应?!”
沈逾安凉凉一嗤,“你不恶心,看着这个只是长得像的替代品,你也能做得下去?”
她一愣,怔怔地看着他。眼神好似有点迷茫,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他眉眼都有明显的躁意,拉开桌下的抽屉,拿出一沓照片,眼神居高临下觑着她,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怒意:“你不是说我玩你吗,你他妈好好看看到底谁玩谁!”
那些照片被他重重掷在桌上,力道过大,顺着平滑的桌面四散开来,一张张眼熟至极的照片呈在眼前。
宁卿瞳孔不由放大,呼吸一滞,连手都有点抖,哽了下目光微闪,“你,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沈逾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更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从中拿出那张他另找人查过的资料。
没人知道沈逾安这些天都是怎么过来的,往日她说过的那些话,回忆起来都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往他心上扎。
她说:“大概你长得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她说:“反正不是前男友,梦中情人算是吧。”
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莫名地,不走心地缠着他;为什么那天在广场听到张学友的歌,她提到认识的人喜欢时,心情会忽然低落。
这一切都有了答案,因为他这张和别人长得像的脸啊。让沈逾安觉得自己,还有她的那些甜言蜜语,多么可笑。
他眸色冰寒:“爱而不得,所以找个替身。宁卿,你是在恶心我还是恶心你自己?”
宁卿有很多疑问,照片,资料,还有他为什么会去查这些。但很显然,在这一刻这些都不重要。
他每说一个字,她的体温就会随之降低。身体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冷意。
她将目光从那张写满了个人资料的纸上移开,深吸了口气,“所以你是因为这个要分手。我可以解释。”
沈逾安一脸荒唐道:“解释,怎么解释?说不是因为我和他长得像,还是只是巧合,你他妈又喜欢上了一个跟他长得像的男人啊!”
宁卿:“是,我承认起初注意你是因为你们长得像。可其实你们完全不一样,是两个不同的存在。我说喜欢你,说爱你都是认真且只是对你,对沈逾安说的。”
“够了!”
他清冷淡然的性子,最多不高兴了说话阴阳怪气下,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她怒呵出声。
除了那句“我承认”,沈逾安什么都听不进去,甚至于觉得她这个人就很假,说的话也都是在骗他,诱哄他。
他抬手抄起外套,大步流星往外走。
随着房门震声,宁卿像是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缓缓蹲下身,曲腿,头埋在膝盖里,用胳膊环抱住自己。
过了许久,她头发才微动了动,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向桌上那一堆刺目的东西。
……
沈逾安回来时,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卧室里事后留存的气息也尽数散去,她甚至体贴地将装了套的垃圾袋带出去扔了。
他一哂,满是讽刺。
沈逾安看向书桌,那些照片也不见踪迹。他木着脸拉开座椅,疲倦似的瘫靠着椅子,给电脑开机,盯着屏幕片刻,眸色愈加深沉,忽地握拳砸向那把几千块钱的高配键盘。指节处流了血也无动于衷,手抓着头发,颓败似的低下头。
-
宁卿屈膝坐在床上,望着满床的照片陷入沉思。
那双许久未动的眼睛终于眨了眨,拿起手机拨通号码,举到耳边。
“华姨,是我,上次我离开家后,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我进去打扫过卫生,怎么了吗小姐?”
“除了你呢,还有没有其他人,比如我妈。”
华姨:“没有,谭总从来不进你的房间,她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
宁卿细眉轻拧:“你再想想,有没有人来我家,还去过楼上。”
华姨思忖几秒,“这……我想想啊,对了!那天秦先生去过书房,说是有事要借用一下谭总的电脑。”
“他在楼上待了多久?”
“这我记不太清了,估摸着得有好一会吧。”
她面色极冷,“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
黄昏到日落,度过漫长的黑夜,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
宁卿一夜没怎么睡好,一大早她便爬起来,拿上钥匙去隔壁。
刚打开门,沈逾安恰好从房间走出来,目光和她隔空相碰,视线在触到她手上钥匙的时候眉间轻轻一蹙。
她指间动了动,垂下手,提步走近:“我有话跟你说。”
他就站在那一动也不动,视线冷淡地睨着她。
她斟酌几瞬才开口:“我昨天的话都是认真的,沈逾安你不是谁的替身。”
“说完了?”他语气平波无澜:“说完了麻烦出去,记得把钥匙留下。”
她纹丝不动,咬咬唇,姿态极低:“你要怎样才能不生气,相信我?”
有些事她不得不承认,起先接近他确实目的不纯,这也是她的理亏之处。
“我不想看到你,”他冰凉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分了就分了,死缠烂打没意思。别在我这耽误时间,去找下一个吧,也许会比我更像他。”
她瞬时涌上深深的无力感,拿他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她手指蜷了蜷,吸一口气:“分手不可能,沈逾安你想都别想,我跟定你了。”
他冷冷扯动一下嘴角,“行,随你的便,你爱怎么样都跟我无关。”
话落捉起她手,拿走她手里的钥匙,顺带把她家的那把塞还给她,迈着长腿兀自先出门。
顷刻间,所有的事都变了。
他没有删除她的微信,却再也不回复她的信息;没有拉黑她的号码,却再也不接她的电话。
就连偶然遇到,也对她视而不见。
宁卿的状态也很低迷,第一个发现的是在南城唯一一个和她走得近的陆茵茵。
陆茵茵正和她说着话,发现她已经是今天第三次走神,“你到底怎么啦?”
“嗯?”宁卿这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眼神有了焦距:“你刚刚说什么?”
“……”
陆茵茵轻叹,迟疑道:“你是不是和姐夫,嗯,闹别扭了?”
她这几天都会过来找陆茵茵,也不去隔壁待着,时常走神陷入自我沉默,说话也心不在焉的。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没什么精神。
“有点吧。”她轻轻轻一笑,有点无奈:“闹矛盾了,还不小,人也挺难哄的。”
还真是啊。陆茵茵眨眨眼:“谁的错?”
“我的。”
“……那个,不是原则性的错误吧?”
宁卿挑挑眉:“比如?”
陆茵茵:“比如你移情别恋,劈腿被发现什么的。”
“……不是,”她轻舒一口气:“但也挺严重的。”
陆茵茵不知道内情,也不好安慰她,想了想道:“那我们晚上出去吃饭吧,我请客!”
她弯身拾起一朵修剪好的玫瑰,“好啊,反正我闲得慌。”
晚上。
“你确定要在这吃吗?”陆茵茵看了看周围,露天的环境下,这块小夜市闹哄哄的。
宁卿跟老板要了几瓶啤酒,倒在杯子里仰头喝下一大口,“嗯,这不挺好的。”
两人吃吃烧烤,喝喝小酒,随口聊着娱乐圈最近出的新瓜,最后都喝得微醺了。
宁卿拿手机准备叫个车:“你晚上就别回去了,住我家吧。”
“不用打车了,”陆茵茵拦住她动作:“等会有人过来送我回去,你也顺便一起吧。”
她退出打车软件,眉梢微挑:“有人?”
陆茵茵摸摸鼻子,脸上泛着晕红,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喝酒上脸:“……嗯,安簇。”
宁卿支着下巴,好整以暇:“说说吧,什么时候的事呀?”
陆茵茵说:“也没多久……前阵子我妈晕倒了,我当时特别着急,是他送我们去医院的。”
她神色一紧:“陈姨晕倒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陆茵茵忙解释道:“你那时候在深城出差,就没跟你说了。”
那段时间陆茵茵说要带陈翠香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奈何陈翠香觉得自己身体硬朗得很,怎么都不肯去。她拗不过就不了了之。
安簇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顺路”送她回家。她其实有点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两人都没有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那天晚上安簇还破天荒的和她解释其实那天是因为前女友有个要好的朋友,在南城这边出了点事,是安簇找关系帮解决的,对方就请他吃饭以示感谢。陆茵茵没什么反应,还故作矜持说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结果陆茵茵刚下车回家,就看到陈翠香晕倒在地上。
也是安簇连夜帮她送去医院,又在医院里忙前忙后拿报告。陈翠香没什么事,她那两天受凉了胃不舒服,下午没吃饭,低血糖起床又太猛,这才导致晕倒。等输了营养液出院以后陈翠香又把安簇叫来家里吃饭,陈翠香对安簇很满意,在里面撮合,一来二去,陆茵茵也绷不住了,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宁卿点点头,替她高兴:“挺好的。”
话音甫落,说曹操曹操到,安簇迈着步子走近,顺势在陆茵茵身边坐下,朝宁卿点头致意。
陆茵茵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安簇微侧着头:“也没什么事。”
看他们这样,宁卿又想到沈逾安了,鼻尖一酸,微微吐气,“好了,既然你来了就把她送回去吧。”
陆茵茵愣怔:“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宁卿摇摇头:“反正离我家也不算远,我走回去刚好醒醒神。”
陆茵茵欲言又止,看得出来她这会心情不好,是想一个人待着,“那好吧,到家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嗯,你们先走吧。”
望着那两道相依着的影子渐行渐远,宁卿起身要去结账。老板看眼她们的桌子,摆摆手说:“刚刚有个小姑娘已经结过账了。”
她反应几秒,才点点头挎着链条小包沿着路牙子往华庭走。
微风徐徐,路灯排列将这条路照得透亮。
宁卿微微仰头,风将她的头发向后吹拂,露出白皙的纤颈。
明明在深城时常晚上一个人走回酒店,路边只有路灯和稀疏的行人车辆作伴,怎么换个城市就这么不习惯了呢。
沈逾安测试新游戏系统,一抬眼发现时针已经指向十点。
他背往后靠,微仰头,后脑勺枕着椅背,阖目片刻忽然睁开眼,视线斜觑向桌上平放着的手机。几息后探手捞过,脚踩着地,椅子轮滑向后退了退,略弓起腰,点开手机。
这几天一直收到宁卿的消息。从一开始的频繁,慢慢减退到一天只有三条,分别是她的早安,午好,晚安。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发出个符号过来,大概是试试他有没有把她拉黑。
拉黑了吗?有拉过,但还没过一小时又被他拉出来了。发就发吧,反正他也不会理她。
他抿了抿唇,点开那个橘子树头像。
宁卿:早啊,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雨还会降温,出门记得多穿一件。
宁卿:午饭吃了吗?
宁卿:今天温度还是很低,别着凉了。
宁卿:沈逾安我想你了。
宁卿:今天碰到你了,怕你生气没跟你说话,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真的只喜欢你。
宁卿:回我条信息好不?
中间还有她的一些碎碎念,慢慢地大概是被他冷淡到。
宁卿:早安。
宁卿:午好啊。
宁卿:晚安。
宁卿:。
最后一条是她今早发的:早上看到你是不是又瘦了?
之后便再无声音,直到现在没发来任何信息。
他视线定定落在屏幕,似怔,随后抬手轻揉眉心,关掉手机起身离开。
华庭小区。
一层层的楼道声控灯接连亮起,走道拐角处,沈逾安略一抬眼,看到背倚着他家门口的宁卿。鼻尖传来似有若无的酒气,他很快垂下眼,抬步走上去,若无其事地拿钥匙开门。
这么多天,习惯了他的无视,宁卿还是忍不住心塞一下,拉住他衣角,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的侧颜。
“有事?”他动作微顿,嗓音极淡,疏离得不行。
也不知是不是借着今天的酒意,她攥着衣角的手缓缓移动,只差一寸距离便可触碰他的手,沈逾安却忽然抬手覆上门把,走进去还顺手关上了门。连多余的一眼都没再分给她。
她手垂落在身侧,低低一叹。不过也挺好,他总算愿意和她说句话了。
昨晚喝了不少酒,宁卿愣是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转醒,头微微泛着痛,胃也不太舒服,刷牙的时候还对着洗手池干呕了一阵。盥洗后虚脱地撑着洗手台,散下的碎发凌乱地垂在纤白的脖颈间,她略略抬头,目光落向镜中的女人。而后短促地一声轻笑,可真憔悴啊。
她重新扎好头发,吃了块吐司和一杯牛奶,找来平板和画笔半蜷在沙发上随手乱画。
南城机场。
男人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黑色文件包,停在航站楼出口抬腕看眼时间。
此时人群中男子边抹着额汗边往他这个方向赶来,气喘吁吁地停在男人面前:“不好意思临时有事耽搁了,是秦行长吗?”
秦绍略一颔首,伸出手:“钥匙给我吧,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
男子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上去,报出车牌号,最后又确认一遍:“不用我送您吗?”
秦绍拿过:“不用。”
……
车辆缓缓停在路口,男人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串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
宁卿画着画,没多久又迷迷糊糊靠在沙发上,半梦半醒间放在一边的手机不停地发出响动。
她撑着眼皮摸到,是个陌生号码。反正已经被吵醒了,索性按下接听。
那头安静几秒没出声,宁卿惺忪着嗓子“喂”了声。
“宁卿。”男人的声音低醇,带着股熟悉。
她微怔,瞬间清醒,紧抿着唇,没应声。
“我在南城,出来见一面吧。”
她冷笑,掐紧了手机边缘,用力到指尖泛白:“你还有脸说见一面?”
男人轻笑,极其坦然:“当然。”微顿又道:“你家在哪,我去找你。”
她讥诮道:“我家在哪你不清楚?你装什么。”
他沉默几秒说:“宁卿,有什么话见面再说。”
她吸气:“你在哪?”
“五分钟后下楼。”
华庭后门,斜阳从树叶的缝隙中在地面投下斑驳的碎影,绿荫蔽日微风沁凉。
宁卿坐在长椅,垂眸盯着地面,视野中出现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她眼光动了动,缓缓抬起头。男人微勾起唇,视线将她上下扫量:“瘦了。”
她面无表情起身,倏地抬手冲着男人的脸用力扬下去。
这声音引来路人侧目,一个小孩刚和奶奶从外面的便利店买完棒棒糖回来,目睹了这一幕,吓得躲在了奶奶的身后,用稚嫩的声音道:“奶奶,那个姐姐打人,快叫警察把她抓走。”
老奶奶牵着小孩快步离开,“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秦绍被打得偏过头,她力道不小,白皙的脸上霎时浮现红色指印。他眼里闪过一丝阴戾,很快又消失不见,堂而皇之地笑笑,把另一边脸偏近:“要不要这边再来一巴掌,如果这能让你消气的话。”
她紧拧着眉,往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冷然道:“你果然没变,还是这么恶心。”
“嗯,”秦绍定定看着她:“我们都没变,不是吗?”
听出他语气里的意有所指,宁卿又涌上一股极强烈的不适感,扯了下嘴角嘲讽道:“你终于不装了,照片是你拿的吧。”
他在她刚刚坐过的长椅坐下,理了理西装袖口极坦然道:“我在帮你及时止损。”
“可笑。”
秦绍不疾不徐道:“我现在是南城dc银行支行行长,以后我们应该会有机会经常见面。”
她轻呵了声:“是吗,行长在南城人生地不熟的,以后晚上出门可得小点心。”
他起身抻抻衣摆:“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空再来找你。”
她叫住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微微笑:“你猜。”
她盯着那张含笑的面孔,本就不适的胃更加难受,白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回到家,她几乎是快步去了洗手间,对着马桶把刚刚吃的面包牛奶全都吐了。吐了还想吐,但胃里已经没有东西了,又一阵干呕,才撑起身去漱口。
宁卿连续几天都会来店里待一阵,陪陆茵茵聊聊天,有时候还会给她画画动漫人设图。她现在的微信头像就是那天她在包花,宁卿闲来无事对照着画的。
今天人到中午没来,陆茵茵想大概是昨晚喝得有点多,人还在睡。给她发个信息问她起床没,隔了好几个小时才回。
宁卿:嗯,今天不去了,有点不舒服。
陆茵茵:怎么了?
宁卿:胃有点难受,昨晚回来吹了点风,应该着凉了。
陆茵茵: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宁卿:不用,你忙你的,没那么严重我睡一觉休息一下就好了。
陆茵茵:那好吧,那你要是还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宁卿:嗯。
家里还有上次没吃完的感冒药,宁卿吃了点又躺回床上,昏昏欲睡间嗓子又干又哑,起来喝杯水胃还是不舒服。这会她身上实在没力气,叫了份清粥外卖,只吃了几口就开始反胃吃不下去了,又回房继续睡。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三天。
傍晚陆茵茵忙完给宁卿打电话,响了好多声才被接听。
陆茵茵:“你没事吧?”
那头声音低低的,“嗯,好点了。”
陆茵茵还是不放心:“真的没事吗,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宁卿说:“不用,真的太难受我自己会去医院的,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是说今晚要和安簇出去约会吗,赶紧去吧。”
挂了电话,陆茵茵想了想,忽地起身往外走,脚步一转,推开隔壁的玻璃门。
里面恰好有个大妈倚在柜子上,表情看上去似乎不大高兴:“我手机修好没啊。”
男生似怔了下,垂着眼尾:“还没。”
大妈不耐烦道:“怎么还没,我可是看别人推荐你才跑过来修的,这都一天了还没修好,你到底行不行啊。”
男生也没什么太大反应,找到那部手机还给大妈,淡淡道:“不修了,你找别人吧。”
大妈连骂了几句,见他始终不搭腔才悻悻然走了。
沈逾安这才抬眼注意到,已经不知站在门口看了多久的陆茵茵。
他眼睫动了下,仍是一副面无表情冷淡淡的样:“什么事?”
陆茵茵犹豫一秒,有点赌气地没像往常一样叫他姐夫,语气也有些生硬:“宁姐姐她生病了,反正不舒服好几天了,去不去看看随你。”
陆茵茵撂下这句话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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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卿觉得自己大概可能真的需要去趟医院了。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稍微吃点就会犯恶心想吐,不吃胃会痛,以前家里备的胃药也不怎么管用了。
醒来时天已经漆黑,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她感觉身上忽冷忽热,抬手覆在额头,有些微烫。起身找来温度枪,一测,果然发烧了。
她穿好衣服,拿出手机想在软件上叫辆车,结果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没人接单。
宁卿带上钥匙和手机,慢慢下楼。
今夜凉风习习,她随手拿的薄外套不太管用,只觉得风裹挟着寒意不停地往她骨子里钻。
她裹紧了外套,低着头脚步虚浮地缓缓往小区外走。
刚到路边准备再看看手机打车,不远处马路对面一辆黑色汽车打了个双闪。她下意识看过去,驾驶座门被推开,男人从车上下来,觑一眼附近车流,跨过马路走近。
秦绍在她面前站定,“这么晚了要去哪?”
她别开眼,“跟你没关系。”
他视线在她脸上扫量一圈,“不舒服?去哪我送你。”
她不耐地皱皱眉,“不需要。”
秦绍眯了眯眼,握住她手腕就要带她穿过马路。
“松手!”宁卿猛地挣开,却因为脚下没什么力气,人就要往后倒。
秦绍自然没有要在大庭广众下强迫她上车的意思,他没用多大力气拉她,所以她想挣脱,他就下意识松了松手。
这意外是两人都始料未及的,宁卿已经下意识咬住牙承受即将到来的疼痛,腰间被人扶住,后背靠在一个温热又有点熟悉的带着清冽气息的怀中。
她随即一怔,低头看向扶在自己腰侧的手,指骨白皙分明,干净修长。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双手。
下一瞬,她被人松开,连带着那股清冽气息都随之消失。
宁卿拉住他手,抬起眼皮,对上他淡漠的眼神,“我有点不舒服,你可以陪我去趟医院吗?”
语气里带着份淡淡的委屈和小心翼翼。
她这两天真的瘦了好多,下巴更尖了,小脸煞白煞白的,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沈逾安睨眼她拉着自己的手,语气疏离:“你表哥不是在?”
宁卿拉他的手指紧了紧,想抱住他再跟他撒个娇说我要你陪我去,但现在她好像没这个资格。也不敢这么做。
秦绍立在原地看她一瞬间柔软下来的模样。
这时一辆出租车缓缓靠近,在他们身边停下,司机降下车窗:“打车吗?”
宁卿没动,目光仍在看着他。
沈逾安拉开她的手,她垂眼,眸色微黯。他走了几步顿足,回头:“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合一
下一更可能也是还要过几天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