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孙氏立业
万古销沉昼如夜，炯然云开惊电光。
初平二年的二月，就在天下诸侯小动作不断、大动作没有，一众智谋之士反复劝着刘寿不可妄动之际，刘寿却并未因此安分下来。
他一反常态地频频出入兵营，监督操练，指点兵法，甚至还在校场亲自开弓演示了一轮十发十中。
到了晚间，则动辄宴请众将，凡是领兵之人都交流慰问过一番。
旧将且不多说，新投的张杨、段煨、于夫罗几人带着从没派上过用场的部曲，半年来领着不菲的军饷俸禄，多少有点心中不安。
之前刘寿几乎无视了他们，如今则妥善安抚，家人旧部的待遇也都亲自过问。
凡此种种，都透露出了一种大战在即，预先点兵点将的意味。
这天，刘寿带着郭嘉出城看了韩浩部下弓骑操练，中午回到府中，一进门便高声问道：“豫州还没有消息么？”
近来刘寿接连催问豫州的消息，周瑜每次都答“尚无”。
此时刘寿又问起，赶上周瑜不在，一众郎中都说“不知”，陆尚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低下了头，肩膀微微抖动着。
刘寿心中其实有些焦急，半忿半嗔地轻斥：“笑什么！军情如火，有何可笑？”
陆尚顿时面色一肃，躬身称是。
最近王府又多了两个郎中，荀攸长子荀缉和郑泰之弟郑浑。刘寿左右无事，便在外院坐了一会，跟新人聊聊家学渊源，又问起傅干、士孙萌他们的学业。
不一时，王府的大门再次打开，周瑜健步如飞地走进来。
见众人都在院中，周瑜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探子回报，五日前孙文台已率兵入河南尹，现驻扎于阳人聚，进逼大谷关！”
刘寿“腾”地一下拍案而起：“好！”
阳人聚（今汝阳与临汝之间）乃是洛阳正南一百五十里的人口聚居之处，不过这算的乃是直线距离，大军的粮草后勤不可能走山间小路，如果带兵去洛阳就还得绕过两条山脉，实际距离在二百里以上。
而大谷关则是洛阳八关之一，负责防御洛阳的南路。
刘寿想了一下，吩咐道：“此事不准泄露。文始，你去请荀公达、郑公业…还有鲍校尉，请他们到府中来，就说商议关东诸侯之事。”
士孙萌答应一声，径直走出门外。他是士孙瑞的儿子，跟这些人都相熟，也不用拿什么信物，骑上马就跑去叫人。
刘寿又对荀缉说道：“一会引你父亲他们到书房来。”
荀缉端正地拱手：“是，大王。”
他的举止稳重，声音沉静之极，甚至显得有些木讷。不过认识他的人绝不会因此而看轻他，这个年轻人思虑十分周密，与荀攸颇有些相似。
刘寿点点头，带着郭嘉、周瑜往书房走。
郭嘉附耳笑着说：“公达之子，颇有父风呢。”
这是吐槽荀攸大智若愚来着，刘寿闻言回过头去看，正瞧见荀缉拿手帕掩着闷闷地咳嗽。“他这毛病……唉，慢慢休养吧。”
荀缉时常会咳嗽气喘，大概属于是慢性支气管炎。二十年前，荀攸的伯祖荀昱被党锢所害，祖父荀昙受牵连禁锢终身，而荀缉就出生于他们这一支最为困顿的时候，自小便身体不太好。
郭嘉“嗯”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公瑾，你可知道阳人那边，董卓派了何人迎击？”
周瑜走进书房摆开胡凳，口中答道：“董卓部下当以中郎将胡轸为首，骑督乃是中郎将吕布，随军还有帐下都尉华雄等人。”
董卓部下的那堆中郎将就跟轮班一样地天天换人，刘寿想到这里，嗤笑一声：“董卓还没长点临阵换将的教训呢，去年底徐荣才胜了孙坚一阵，这就换了胡轸？”
周瑜应道：“徐荣连立大功，还推了同郡公孙度做辽东太守，凉州旧部岂不是眼红得紧？想那胡轸，原本是凉州豪帅，如今仅与徐荣、吕布并列中郎将，自然不肯罢休，要来取这处军功么。”
郭嘉神色振奋地接过话：“董卓不能制衡部下，乱象出矣！今主将胡轸出身凉州，吕布出身并州，此二人性皆骁猛，各领步、骑，必不相和……孙文台此战当能取胜。”
“正是。”
刘寿天眼一开便知道孙坚会赢，直接就下了定论：“孙文台入河南，如坚冰春裂，黑云雷惊，大破董卓当在此时也！”
……
就在赵国召集文武大谈时局之际，同一时刻，在阳人的孙坚经历了魔幻的一晚。
阳人聚。
孙坚的兵马入城不过几日，董卓就派出了防守南路的步骑上万人前来镇压，以胡轸为总指挥，吕布统帅骑兵。
胡轸本就是凉州有名望的豪杰，原先在董卓部下地位最高，只有亲戚关系的牛辅和董越、还有出身名门的段煨这三人能跟他平起平坐；现在却让新来的吕布抢了风头，这教他如何能忍，结果就是胡轸跟董卓部下以吕布为首的新人们关系非常恶劣。
这时候董卓也感到有些不妥了，于是换掉了非凉州出身的徐荣，打算把“再次来送人头”的孙坚送给胡轸让他刷个军功。
本来这样倒也没什么，胡轸兵力两三千，孙坚也是两三千，派胡轸去守住大谷关其实足够了。
可是胡轸建功心切，董卓顺水推舟，要派大军直接到阳人去镇压孙坚，还偏偏把跟胡轸不和的吕布也派了出去。这两位都绝非李典那种不肯因私废公之人，结果，一场累及三军的悲剧就此开始。
胡轸作为主将，本应该跟吕布缓和关系以维持军中稳定，或者就干脆找个理由做掉吕布。然而性格急躁的胡轸却选择了先放狠话，出兵之际，他扬言要“斩一青绶，以肃军纪”。
所谓青绶，便是指两千石以上高官佩带的银印青绶，军中符合条件的除了胡轸就是吕布了。
这么明显的威胁，吕布要是没反应才奇怪了，而他反击的方式就是要送给胡轸一场损兵折将的大败。
吕布管着大家的骑兵，各种侦查情报的工作自然也都是吕布负责。
这天，大军行至距离阳人聚不到二十里的广成。
到时天色已晚，士卒疲惫，本应休整一夜，第二天清晨再对阳人发起进攻。
可是吕布等人假传军情，忽悠胡轸说：“阳人城中贼已走，当追寻之，不然失之矣！”
胡轸听说孙坚逃了，自然不肯让战功白白溜走，立功心切之下，当即率军连夜进发。
结果到了阳人城下，发现根本不是吕布说的那么回事，城中守备严密，完全没有偷袭的机会。此时全军饥渴困乏，士气低落至极，又没有堑垒阵地，只好就地卸甲休息。
胡轸心中怒极，正要找吕布问罪，吕布那边又开始散布谣言：“敌人出城夜袭了！”
他部下的并州骑兵都跟着起哄，结果本就士气低落的大军被惊得狼狈逃跑，皆弃甲，失鞍马，一直跑出了十几里。
这时天也亮了，大家这才发现身后根本没有追兵，于是又回阳人城下去拾取兵器……
这一整晚，孙坚万分迷惑地看着城外，只见董卓的兵马先是要来夜袭，然后又十分生动地表演了一场《丢盔弃甲》，到了清晨又纷纷跑回来捡东西。
孙坚看着城下埋头捡装备的胡轸部卒，再一看附近地势一览无余没有伏兵，立即开城冲杀出去。
“给我杀！杀国贼！杀庸狗！”
孙坚带着部将程普、祖茂、朱治等人主动出击，近距离突袭了城外的胡轸部队。
此时吕布带着他的骑兵早就跑得没影了，胡轸的步兵连装备都没拿好，仓促之间应战，很快就损失惨重，都尉华雄也死于乱军之中。
……
阳人一战石破天惊，孙坚大胜追击至大谷关，胡轸、吕布仓皇逃回洛阳。
僵持了半年的局势再次被打破，安逸享乐已久的董卓顿生惊恐，裹足不前的关东诸侯也齐齐震动。
又是孙坚，当初靠着袁术伪命入豫州的孙坚，此时一力讨董，打通了从南面进军洛阳的路线。自此以后，他也终于不再被归为袁术之部将，而将会作为一个独立的势力参与这场席卷天下的混战。
黑云惊开，电光乍现，如一滴水投入沉寂已久的深渊，在黑暗的幽潭中掀起了一圈涟漪。
之后，若无助力它可能会渐渐平息，而有心的人则将把它推成一股巨浪。
“传信凉州……”
“传信河东……”
“传信太原……”
这几天的广府接连派出信使，城中的气氛也变得有些紧张。
人们默默地数着，一封、两封……三日之内，十余封加急文书，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必是又要开战了。
不过，赵国的四周尽是一圈令人糟心的邻居，该怎么去洛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