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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郭嘉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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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刘寿跟杜畿回城,忽然听见有人高声讲道:“霸王之业在于八事,其曰道、义、治、度、仁、德、明、谋是也。”

    回头看时,却见荀攸和一个年轻人策马而来,因有荀攸在,典韦等亲卫都没拦着。

    “吁。”

    荀攸在离他们几步远的位置勒马,看着刘寿一笑,介绍道:“将军,此乃颍川郭奉孝,自弱冠便隐匿名迹,交结英才,不与俗接。钟元常识达而奇之,是故特为将军相请。”

    刘寿方才听见那句话便大约猜到了,荀攸说话时,他就打量着郭嘉。

    郭嘉今年二十二岁,看起来清清爽爽,头戴单梁进贤冠,外穿皂袍,内穿灰褐缘领袖深衣,左佩剑,右佩削刀,一身标准的文士打扮。

    这边荀攸话音刚落,郭嘉利落地翻身下马,拱手下拜道:“阳翟郭嘉,拜见骠骑将军赵王。”

    “郭君。”

    刘寿跟杜畿、荀攸对看一眼,齐齐下马。

    刘寿心中期待,动作不由得大了些,腰间的铜制剑鞘碰上了镫边鸟翅环,发出清脆的声响。荀攸挑眉看着他笑,刘寿当即瞪回去。

    二人眉来眼去间,杜畿默默自我介绍:“仆京兆杜畿。”

    郭嘉闻言拱手道:“嘉拜见明府君。”

    杜畿抚须笑道:“方才郭君之言颇有意趣,可惜仆尚有公务在身,无缘聆听矣!大王且与详谈,仆先行回府了。”

    刘寿答应着:“伯侯是明日回中山么?几时起行?待我去送卿一程。”

    杜畿笑道:“辰时起行,臣恭候大王。”

    说罢,对荀攸再一拱手,跨上马就入城去了。

    典韦挥挥手,分了十几个兵士跟上去随行护卫。

    杜畿这一走,城门口就剩下刘寿,荀攸、郭嘉三人,站在三匹栗色马的包围之中,距离不远不近,似亲似疏。

    刘寿不知怎得突然脑子一抽,冒出一句:“数年之前也曾有一人议论八事,郭君可知是谁?”

    郭嘉一愣。

    荀攸倒是天生聪敏,记性好得很,立即就想起了当年刘陶上奏诛杀官宦等“八事”的那场风波来。

    好好的你提人家进监狱的典故干啥?荀攸嘴角抽了抽,在郭嘉看不见的角度不着痕迹地瞪了眼刘寿,帮他圆过话来:“大王有意出兵河东么?”

    刘寿也知道刚才说错话了,感觉他不管再找补点啥都只会越描越黑,赶紧揭过了这个话题:“一时想起往事罢了,郭君勿怪。请上马,上马。”

    三人于是一同进了城。

    荀攸看刘寿今天的状态不怎么靠谱,十分贴心地多说了两句,言语间提及韩馥的从事郭图,说此人也跟郭嘉有过联系。

    刘寿一听,便心里有数了,明白郭嘉大概是颍川郭氏的旁支,属于跟郭图一脉血缘已远,却又共居一地相互认识的那种。

    说话间,卫士左右开道穿过了城郭的市集,又经过居民区的街道,一直往城中央走。

    刘寿适时地发出邀请:“郭君,公达,请同往府上一叙如何?”

    郭嘉立即答应下来:“固所愿也,蒙明公相请,不胜欣幸。”

    荀攸刚才故意晚答了片刻,待郭嘉说完,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攸尚有公事在身,恐不能赴明公之邀,幸勿怪罪。”

    他此时跟郭嘉一样叫“明公”,同时目视刘寿,意在提醒刘寿言行举止端庄一点。

    “公达”

    刘寿不太想让荀攸走,心里想的是万一人家郭嘉看不上我,有你在还能帮忙劝两句。

    荀攸再次使用眼神交流:

    盯——

    刘寿立即改口:“公达辛苦了,改日寡人再来相请。”

    荀攸一拱手,笑道:“多谢明公,奉孝且与明公详谈,攸先走一步。”说完,拨转马头便走。

    刘寿眼睁睁看着他径直往官舍那边他家的方向去了,心里吐槽荀攸这个借口找的一点也不真诚,面上只不动声色,招呼郭嘉道:“郭君,请。”

    “明公请。”

    如此又走过两条街,就到了赵王府。

    这会儿天色已晚,郎中们都已经下了值,刘寿带着郭嘉往里走,很快就穿过院子,直接进了书房。

    刘寿这里没有侍从,典韦带人搬了酒炉进来,随后就都退出去,虚掩了房门。

    仲春的寒意都被挡在了门外。

    刘寿随手解下腰间多余的配饰扔在案上,自己拿起酒勺舀了一盏,笑道:”郭君先前所言八事,寡人愿闻其详。”

    郭嘉见状,起身离席过来帮忙递酒盏,他不忙着空口说那些理论,先讲了一番对天下诸侯的看法:“今日杜府君所言之董、二袁、韩、公孙等辈,明公胜之多矣,其皆不足为患。”

    “嗯,此言不错。”

    不是刘寿给自己脸上贴金,实在是同行衬托显得他还算可以了。“呵呵……请详言之。

    郭嘉继续说道:“董卓部下有并、凉兵马,诸将不和,如今二州皆有贤守,卓部各失其所,虽以贪惧苟合,久必自乱。至于关东……袁术擅自专命,志欲无极,荆州刘表遏之于南阳,术南下不成,必将东进;进则二袁相争,诸侯各图名利择而附之,盖乌合之众,虽啸聚一时,不能得其始终也。”

    这便是认真在琢磨“人”的谋士了。郭嘉不去谈各路诸侯现在的兵力如何、正统名分如何、地理位置如何,而是从各势力的组成结构和首领的性情入手,作出对其未来发展的判断。

    刘寿听得连连点头,递过一个酒盏,问道:“韩馥、公孙瓒又如何?”

    郭嘉接过来,道了声谢,“韩馥无德而少谋,失于大义,动责于下,必亡于小人之手。公孙兵犟,不知恤养,其无后援可恃,若不攻杀刘幽州,则公孙之兵不足道也;若攻而杀之,则人心不附,倘若一朝战败,摧折而死,毋需言也。”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刘寿听得入神,只稍稍抿了一口,连忙又问:“此辈久则不足为患,然而今日尤乱天下也。寡人守四战之地,当作何应对?”

    郭嘉答道:“明公具强兵,诸侯莫能敌也,故皆不敢与明公相争;若大兴征伐,则诸侯必忧惧而共扼之。为今之计,时局若无变数,明公只消善养士卒;待董卓众自崩解,二袁互制于中原,公孙与刘虞俱败,明公则以雷霆之势攻取幽、冀,然后东临辽东、青州,诚如此,则北方定矣。”

    刘寿按照他说的在心里盘算了一遍,郭嘉的这些预判正契合了原本故事的走向:董卓部下不和,二袁在兖豫扬三州来回争夺,公孙瓒击杀刘虞然而现在这个时空多了一个雄踞中原的赵国,正位于东南西北的战火之间,谁知道又会引发什么样的变化呢?

    “此言不差。” 刘寿又盛过去一勺美酒,说道:“然而,《易》云‘乾道变化’,变数本是常有之事呀。董卓乃百战之将,今为我大军所迫,朝夕警惕,岂不知其兵有患?刘幽州广得人心,公孙瓒与赵国交恶,又岂肯冒然击之,腹背受敌?”

    郭嘉“呵呵”一笑,对曰:“变化之道,在于此消彼长,彼消此长么!变数无穷,然亦有限。”

    说着,端起酒盏坐回了席上,“这便是嘉所言之八事了。明公若得此八胜,足久立于天下,则诸侯之变,各如癣疥,皆不足虑也。”

    刘寿立时应声:“愿闻其详。”

    郭嘉把酒盏搁下,正坐起来,双手垂膝,说道:“嘉试言之……其袁绍、董卓,自矜贵重,繁礼多仪,明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一也。

    “诸侯汹汹,势利相争,明公独克讨国贼,而简征伐于内,此义胜二也。

    “自桓、灵以来,政失于宽,诸侯以宽济宽,故不能摄其郡;明公具贤吏、明正刑律以纠之,而上下知制,内外廉能,此治胜三也。

    “诸侯各起乡党,所任唯亲戚子弟,明公纳四海之士,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间远近,此度胜四也。

    “袁绍之属沽名钓誉,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明公推诚而行,与有功者无所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五也。

    “夫诸侯所任之臣,乡党、郡望各为己谋,争权惑乱;明公御下以道,嘉赏忠贤,浸润不行,此明胜六也。明公有此六胜,天下诸侯皆不为虑耳!”

    “好!”刘寿听完这番论述,一时顾不上应该谦辞还是招揽,连连感叹:“如此策论,如此策论……真是大妙,妙哉!”

    显然郭嘉已经形成了他独立的一套理论,从势力之主的角度全方位地阐述治理之道,可能也是他观人观事的依据。而郭嘉能作此论,其人之明察思辨、渊博通达,自然尽在不言中。

    大道至简,其道义、治政、用人、公正、务实,缺一不可。刘寿细细品味了许久,郭嘉也不急,自顾自地啜饮着他那杯酒。

    过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刘寿才又拿起酒盏呷了一口。

    他想着此时应该招揽郭嘉,谁知这一开口,不自觉就推心置腹起来,说道:“我本先帝之庶子,但愿守土安民而已,未尝有千里之志。后逢大乱,虽拜贤臣、良将,实则中心摇摇,窃常以故大将军何进之事自勉,然而决事不得其法,徒增忧虑。今日听君一言,真如拨云见日也!”

    刘寿说到这里一顿,深吸一口气,长身而起,作揖请道:“寡德之人,殊无明断、智谋之能,惟有善济天下之志耳,但愿闻君教诲。”

    郭嘉正色回了一礼:“嘉,愿为明公驱驰。”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嘉在阳翟时,荀公达、钟元常各致书信,皆盛誉明公,明公无须过谦呀。”

    刘寿喜道:“彼二人贤,经达权变,郭君亦然。”

    他这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郭嘉刚才的那个长篇大论哪里是随便跟谁都能说的?想必郭嘉出言之时就已经打算帮他了。

    郭嘉笑意不减,坦然道谢,复问道:“明公,有成霸业之志否?“

    刘寿毫不犹豫点头:“然也。”

    郭嘉便道:“如此,嘉尚有仁、谋二事,敢请明公听之。”

    刘寿:“洗耳恭听。”

    郭嘉直言不讳道:“或见人饥寒,怜悯形于颜色;然而其所未见者,虑则不及,此乃一孔之见、妇人之仁耳。其目前小事本无可虑,至于大事,四海之内,目虽不见者,虑无不济,方谓之‘仁’也。”郭嘉说完这话就直直看向刘寿,观察着他的反应。

    这就叫做格局打开。乱世之中,悯眼前区区数人之饥寒,而失虑于天下大事,则不能称“仁”,不过是妇人之仁而已。

    刘寿听得略带赧色,在郭嘉毫不掩饰的注视下,自嘲地一叹,“我乃庸碌之人,错非先帝厚爱,早已随波逐流,陷骨于污沼之壑了……公所言极是,愿长为我戒之。”

    郭嘉一语中的,面上无半分得色,反而宽慰道:“明公以道德胜天下诸侯,士民善敬而归之,愿幸勿自贬。”

    刘寿的心态只破防了一瞬,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毕竟那个“只顾救眼前人”的鲁莽废柴已经是几年前的他了,这两年他自己也渐渐琢磨了过来,于是“呵呵”一笑,催促道:“郭君且说下一件。”

    郭嘉应声,再次正容谏道:“或多谋而少决,则失在后事;明公宜贵施策,而策当辄行,然后应变无穷,此所谓谋也。”

    出十计不如行一谋,多谋少决,形同只说不做。若是多有计策却不能执行,则不如少出策令,否则必有后患。

    前些年刘寿自己带兵的时候屡出奇谋,如今他带兵少了、管事多了,却还没有完全转移到国君的角色中来,依旧是想法多多,决断的能力反而没跟上。

    这一桩事又被郭嘉言中了。

    郭嘉见刘寿思索着半天不说话,想起荀攸悄悄跟他说过“咱们这位并不自矜贵重,时常自省,你若见其忽然深思就打断他”,于是果断出言,问道:“明公以为如何?”

    刘寿果然应声便回过神来:“善哉,善哉。”

    二人相视而笑,各自把酒饮下。

    ……

    次日,刘寿早早起来送杜畿回任上。

    五里亭中,举杯相敬,杜畿问起昨天:“大王昨日与郭君相谈,情形如何?”

    刘寿闻言,回头看了眼广府的方向,笑道:“其人渊淑通达,发言盈庭,真奇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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