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破解
都说越是环环相扣的复杂局势，破解起来越是畅快，只要能打通一处，剩下的自然就一环接一环地迎刃而解了。
安熹那边公孙瓒粮尽解围之后，黄盖去带兵追击，留守城中的袁涣则派了一匹快马赶去卢奴。
“孟坚公亲启：瓒粮尽自退，杜伯侯督毋极，公速往平之，大事定矣。”
困守在卢奴将近四个月的贾琮看到这封信，当场大笑三声，那声音，住在他左邻右舍的郡吏们全都听见了。
贾琮当天就动作了起来，点起城中士卒两千人，径直往毋极而去，准备好好处理一下那位趁他们忙碌之际跳出来捣乱的许县令。
毋极。
杜畿还是住在那处破旧的官舍。
这一阵子局势不太明朗，杜畿上次收到同僚的书信还是十天前，当时袁涣传信告诉他，公孙瓒快要断粮了。
事实上，在旷野上有公孙瓒一万大军的情况下，此时整个中山郡的消息都不太灵通。
安熹城已经被袁涣封锁了，公孙瓒被驱逐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毋极。
在这座高大的县城里，最近的新闻便是两天前豪强刘氏接见了北方四县的来使。
据说在中山北部，新一轮的战乱已经开始了，望都县令妄想投回赵国，被留守在蒲阴的公孙部将单经攻杀；唐县的县令也已被囚禁。
许氏、刘氏准备起兵响应公孙瓒，但将校之前都被放回家休假，匆忙之间召集不起来，故而迟迟没能发兵。
这天，还是当初的那个县吏出现在了杜畿的官舍外。
此人敲了敲大门，熟练地后退一步避开落下来的灰土，喊道：“杜公，县令有请。”
这两个月来，每回县里相邀都是此人传话，杜畿的仆人跟他早已熟悉了，立刻就开了门。
杜畿却没像往常一样立即更衣出门，而是请县吏进来喝了一杯茶，悠悠问道：“许公举兵，今欲图我否？”
县吏答曰：“许公是商议出兵之事，并无加害之意。”
杜畿“呵呵”一笑，戏谑地看向对方，“公岂知许公无此意乎？”
县吏催道：“杜公！勿再戏言，军情紧急呀。”
杜畿无奈地一叹：“许公所发征兵令乃吾所写，休养兵士亦吾之策，今其欲反，吾不与之合谋，复何为哉？”
县吏见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笑道：“此言不差！县令知公为其谋，必将大悦！”
“来人——”杜畿唤来家中仆从，当着县吏的面嘱咐道：“城外有我部下郡兵五十人，你们携带我的官印去取中山籍者入城，余者皆遣作斥候，派出去探查安熹消息。”
四个仆人听了此言都有些慌张：“主人何不亲往，我等卑贱之身，岂敢奉印？”
“我有要事去县府，你等遵命便是。”杜畿吩咐完就不再去看四人，对着县吏抬手一引。二人起身，同往门外走去。
从杜畿的官舍到县衙，这段路程不长也不短，下过几场雪之后，灰尘倒是比两个月前小了些。
已经颇有些熟稔的二人步行通过无人的街巷，不知道是不是毋极即将出兵的缘故，这一次的路程显得有些沉默。
县吏突然开口问道：“杜公调派部曲，何须派去四名仆从？”
杜畿答道：“若只派一人，恐怕不能取信于人，今日事急嘛。”
县吏稍微放慢了脚步，端详着他的神色，问：“今日能有多急？莫非，杜公另有谋算，使其传递消息，或是准备逃出城，呃”
话音未落，杜畿突然暴起，一剑将其刺杀！
剑尖抽离，被洞穿的身体轰然倒下，殷红的鲜血过了几秒才淌出来，把地上黄土染成了紫褐色。
杜畿蹲下身整理了一下县吏的尸体，轻声说道：“畿与公相识两月，可惜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耳。”
于是从县吏身上翻出许县令的文书，把剑上血迹一擦，回府牵了匹马，便向城门跑去。
这几天来不断地有许氏的将士从家里返回城中，也有军吏出去征调尚未归队的兵士，毋极城每日里四门大开，人来人往。
杜畿顺利地混出了城，策马赶到部下的营地，带着这里的数十名亲信一起远远地逃离了毋极，向北往卢奴去找贾琮。
毋极距离卢奴只有五十多里。
快马加鞭双向奔赴之下，不到半天时间，杜畿就迎面遇上了贾琮的部队。
“贾公来了就太好了！许、刘所将兵士皆离散在外，此时急攻之，必可擒也。”
“好！传令全军，速速进兵！”
四百里外的广府，最近赵国官署的气氛有些凝重。
半个月前，国相李燮在任上突然晕倒，将养了几天都不见好，只能由徐璆代理政务，如今已经递上了告休的文书。
刘寿有心想让骆俊继任赵相，一直留他住在广府，接替袁涣打理着内外事务。
就在毋极开战的次日，赵王府收到了延时一天的消息。
骆俊匆匆来找刘寿，一照面就说道：“玉郎，毋极县令许氏反叛，贾孟坚和杜伯侯举兵击之。”
“什么反叛，那叫作乱嘛。”刘寿立马反应了过来，“这些豪强，真是胆大包天。”
骆俊应了一声“可不是么”，想了想，提出了想要告辞：“我滞留广府已逾半月，如今中山起了战事，我也该回常山督巡一番了。”
刘寿有点舍不得他。袁涣去了中山之后，王府里传递消息、安抚豪族，都是靠着骆俊联络打理。
“孝远何必急着走呢？”
刘寿说着就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来一张装裱精美的纸：“孝远，先来看看钟元常的这幅字。行间茂密，天然淳古，如云鹤游天，群鸿戏海，真神品也！”
他聊起钟繇的书法是崇拜无比，直把自己说得都有点激动了。
那边骆俊接过来一读，这幅字似帖似表，开头三个字正是“臣繇言”。骆俊笑问：“这是要劝进了？”
刘寿不甚在意道：“没有的事。元常另附了一篇，说袁本初那伙人跟豫州世家有了些联络，筹划着要立新帝呢。”
骆俊有点震惊：“新帝！”
刘寿道：“可不是么，近来孙坚新败，董卓残暴，到处都人心浮动了。”
骆俊追问：“他们要立何人？”
“幽州牧刘虞。”刘寿脸上的表情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无奈，还有四分嘲讽，就这么看向骆俊说：“我们不掺合这事，先解决了中山吧。”
骆俊道：“中山大局已定，想来袁曜卿不日即还，只是常山尚有些公务……”
刘寿略一犹豫，终于松了口：“嗯，你先回去一趟吧，恐怕不到新年，你就该调任了。”
骆俊沉默了一下，让他今年调任，也就是说，国相李燮的时间不多了啊。
“是，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