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寒门张杨
“捷径不通，可惜呀！”
河东郡在上党以西，太原在上党以北。本来上党南部的高都（今晋城）就有一条稍窄的官道可以直通河东第二大城临汾，然而此时河东郡实在过于混乱，谁也说不清这条小路上有多少贼寇，这条路已经及乎形同被封锁了。
总归赵国大军的粮草要经太原郡运过来，绕个路接上粮草正好。卢植发兵之前他们就说好了多绕几百里路走太原，故而刘寿带着大军北上的时候，经过高都也只是短暂地感叹了一下，转头就继续奔太原去了。
这个时候，卢植跟黄忠他们正在上党和太原的交界处，跟何进的另一个旧部张杨交战。
更准确的描述是，此时卢植已经平推了上党郡官道沿途的山贼和流寇，然后跟太原太守陆康一起在两郡之交的一处山谷里把张杨包了饺子。
张杨原本是故并州刺史丁原招募的猛士，实打实的寒门出身，凭着勇武过人得到丁原看中，与张辽一同被派往洛阳任职，又在去年何进广调外兵的时候被派回乡去征兵。
张杨的家乡在并州最北边的云中郡，与洛阳相隔两千里，故而他在何进派出去的几路人马当中回来得最晚，结果他回程还没走到一半，何进就遇害了。
之后张杨也不去洛阳投奔董卓，帮上党郡剿灭了一些山贼，然后就带着新招的同乡部下们留在了上党。结果，因为去年八月底的兵荒马乱之际张杨没在洛阳露脸，致使他错过了董卓分封何进旧部的潮流。
张杨见旧日同僚都被加封，独独他自己没捞着二千石的守相做，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于是以讨董的名义，进攻上党太守于壶关，想要自己当太守。但是他未能攻下壶关，而上党自然也不会再资助给他粮草了。
结果，粮草断绝的张杨率领所部寇掠郡县，靠着抢劫老乡的粮食生存了下来，在上党这种遍地盗贼的混乱之地竟然渐渐发展到了几千人。
“杨求辟上党太守，卢公斥之，杨忿懑，北寇太原，陆公发兵阻，合围之。杨悍勇，引兵数千，未及攻也。”
刘寿到了太原的祁县准备转道向南，然而一路都没见着卢植的兵马，只收到了黄忠的一封信，给他介绍了张杨这么一位奇葩的寒门军阀。
张杨在卢植大军刚刚北上的时候前去拜见，想从有着半个执政权的刘寿手里要到他心心念念的上党太守之位，结果被刚正不阿的卢植严辞训斥。
卢植倒是没有杀他，然而张杨岂能忍得下这口气？当场摔门而出，率兵往北逃窜，想要去寇掠太原。
太原太守乃是陆康，一位会治郡又通兵事的长者，民心归附，实力很强。张杨在太原没捞到粮食，反而被追得亡命逃窜，偏偏就在这时，卢植驱逐完了其他的流寇，从他身后追了上来，张杨就这么被包夹在一片山谷之间。
绝境之中的张杨十分悍勇，而卢植得知了刘寿北上本来就打算就地等待，一时也没有别的作战计划，于是就围而不攻，等着他们粮草耗尽。
虽然剧情很有趣，刘寿却不太笑得出来。
黄忠这战报虽然字数寥寥，其中每一笔“寇”“阻”都是数十上百条性命。如今连一个董卓的兵都还没见着，他们跟这么个半官半寇的倒霉鬼较什么劲呢？
刘寿想着，就叫来王象：“羲伯，劳你跑一趟，去征张扬为校尉吧。”
他们在祁县等了不过半天，张杨就到了。
这张杨也是有趣，让部下都留在山谷中，独自一人跑出来说要商谈，被黄忠带兵半引半押地送来见刘寿。
“张杨拜见骠骑将军。”
“嗯，你上前来。”
张杨举步上前，来到刘寿帅案前五步。
刘寿又问：“可是诚心来降？为何不带部曲？”
这位先后跟过丁原、蹇硕、何进，又归于匪寇之流的壮士，乍一看身高七尺，形貌刚猛，然而一开口却显得温顺：“小人惶惶，但求将军怜悯。”
话作卑言，而气度从容不迫，让人颇生好感。
刘寿便道：“既许校尉，终不悔诺耳。”
于是张杨赶紧道：“蒙将军恩宥，小人即招旧部来降。”
刘寿部下将校不乏寒门，却真的很少见像张杨这样赤贫出身的情况。
想那黄忠的家境属于是南阳那种大城市的小康之家，而韩浩、乐进更是在同乡里能靠自己的本事招来数百人跟随的这些人虽不是官宦高门，却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人。
原先部下堪称“少年家贫”的就只有黄盖、高顺，而这二位也都是家有几本藏书，多少有点文化的人。
张杨则不然。
他出身的云中郡，本是河套地区的丰茂草场；然而在其成长的三十年间，云中郡未停止过战争。
汉廷的名士贤臣都不会到这里为官，只有匈奴人、鲜卑人、乌桓人、羌人轮番劫掠。并州北部的汉人几乎是过着半游牧的生活，还经常成为外族眼中的肥羊。
刘寿想着这大兄弟真惨，顺手解下腰间的镶金短刀送给他。
“谢将军！” 张杨接过，显得颇为感激，当即跪倒拜谢：“杨愿肝脑涂地，为将军效死！”
刘寿自打来到这个时代，这是头一次有了豪杰推金山倒玉柱、誓死效忠的待遇。赶忙上前扶起，笑道：“卿为建义校尉，即去招集部曲，随我入河东。”
张杨连忙应是。
长史刘洪适时地插言活跃气氛：“恭喜将军，新得一员猛将！”
帐下黄忠、乐进都附和，先恭喜刘寿，又祝贺张杨。
张杨连连称谢，快马加鞭赶回去招降旧部。
然而到了卢植那边，气氛跟其乐融融的中军相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
卢植刚毅桢干，士孙瑞本就是不多交际的处士，于是当年对着灵帝正言直谏的刘陶在他们这一营中竟然是最平易的一位不知道的乍进卢植军帐，都觉得他们好像刚经历了一场大败似的。
张杨要进山谷，不得不去拜见卢植，于是果然又被教育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