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间杀贰臣
前陇西太守李参，字相如，是昭烈侯刘宽的故吏。刘宽去世时其门生故吏一同捐钱为其立碑，李参的名字自然也刻在碑阴上，还是靠前的位置……不过此时大概被人敲掉了吧。
此人在朝中风评一直不错。前年边章初作乱时，朝议还认为“太守李参沉静有谋，可以带领未叛的羌胡保卫州郡”。谁能想到，此番竟是他带头反叛，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了刺史耿鄙呢？
……
韩遂、马腾的叛军在彻底控制了陇西郡治所狄道之后继续南下，迎面遇上了王国的残部，遂合兵一处在陇西与汉阳两郡边界的鄣县驻扎，离汉军所在的冀县相隔二百五十里。
韩遂自然是带着亲信直接进城驻扎，而其他新投靠的小头领各有心思，大多不敢入城，起居都在城外的叛军军营里，各自占据着营中一块地盘。
这天，名义上归于韩遂部下的李参正坐在他的营帐中，反复品读着一封不从何而来的书信。
这封信半个时辰以前还是个纸团，在今天早上帐外兵士换岗的时候被人踢进来。
李参过了好一会才看到，捡起来那小小一团，抹平拆开，只见里头有两张皱巴巴的纸，其中一张上面用漂亮的小楷写着：“遥致同门李陇西……诚如此，孤必酬以汉阳太守，以嘉公屈身救国之懿德。事若不成，亦必以司马往迎公。”
李参又看向另外那张纸，谁知上面竟然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只有最顶上写了一行小字：“特留白纸一张，为公回信之用。请公埋之于土中，义士自取之。孤深恐义士遭陷，故出此下策，望公勿怪！”
“呵，这皇长子还真是体贴。”李参读完这第二张纸上的字，轻笑一声，又拿回第一张纸反反复复地读。
犹豫了许久，李参终于放下了手里这张纸，把那张留白的纸压在案上铺平，拿起了笔。
--------
这便是刘寿不好告诉傅燮的事了。
时光倒退回冀县解围的那天，就在刘寿和荀攸先行进城之前的一刻，荀攸在刘寿身边耳语道：“叛军构结松散，需知其详尽，再设法图之。而知敌之情，必取于人……”
于是乎，趁着各部还没点齐人马，刘寿让典韦悄悄打晕绑架了两个跟随傅燮出城死战的汉阳义士……后来暗中许以重金，让他们假扮逃兵混进叛军军营去做间谍，这二人慷慨答应。
荀攸给刘寿讲了个“屈身事贼的李太守带着部下逃出叛军营地，朝廷官兵乘乱掩杀大破叛军”的故事，而这个故事中只需要刘寿亲笔写一封信许以重利，声名、高位、子弟仕途，有什么就写什么。
之后呢，李参若是愿意配合自然最好，若是不愿意，则会有一封纯粹是同门叙旧的书信被错发给韩遂，如此一来，李参受人猜忌，也会不得不跟他们合作。
这是一次不需要间谍露面的“生间”，只是在间谍回来之前，此事自然不能让重义的傅燮知道。否则万一惹出风声去，可就变成风声鹤唳的“死间”了。
……
就在李参拿到间谍这封信的两天以前，在冀县的刘寿和荀攸推算着日子，找来了黄忠、乐进二人。
“据斥候回报，今韩遂在鄣县城中，而叛军各部设营于城外，正是逐部击破之机。” 刘寿看着二人，指了指荀攸说道：“你等点起骑卒去一趟鄣县，万事皆听从事调派，不可轻动。”
黄忠二人齐齐应了“诺”，当即跟着荀攸出去点兵。
而刘寿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冷笑，心中有种莫名的期待。
李参啊李参，你说，我有个你这么让人膈应的同门，要是不给你找点麻烦，岂不是显得太没用了？
这李参有勇有谋，政绩也不差，多年来在朝廷风评都不错，一朝却带头造反投敌，可见此人心性难测。
这样的人，刘寿若是直接以高官厚禄诱之，他定然不理。但刘寿信中讲的都是如何给他布置退路，李参自然就会动心。
而等他动心之后呢？
连一同设计的荀攸都不知道的是，李参的回信注定不会有人去取的。
当然，负责取信的那个间谍肯定会过去看看，只不过，他要做的是另一件小事。
刘寿的信发出六天后、也是荀攸他们出发两天后，叛军头领李参去他陇西旧部的营帐附近仔仔细细地视察了一圈，期间低头捡了一次手帕。
当天傍晚，一群士兵路过那里，一个小纸团被不知何人的脚给踢了出来。
一个士兵眼尖，惊呼道：“这是什么！“
领队的屯长把纸团捡了起来，准备送给上级过目。
“这……这是纸吗？”
“这可是士人用的贵重东西，怎么会掉在营里？“
陇西来的士兵们议论纷纷，却不知就在他们身后，一个士兵面色不善，悄悄往鄣县城中去了。
很快，前几天刚刚损兵折将的王国带从城中出来，来到城外营中，带着两千个凶神恶煞的士兵直扑李参的军帐。
在营中各个小头领明里暗里的围观下，李参被冠以通敌之名，拖出帐外斩首，他的亲信吏员和军官也全部被当场斩杀，王国顺利吞并了这支陇西郡兵部队。
正在王国提着李参的人头对着新部下激情演讲时，他再一次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劲。
大地又开始震动了！
这次学乖了的王国迅速骑上马，掉头就往鄣县城里跑。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乐进一马当先，率领着六千骑兵呼啸而来，席卷了这片因王国匆匆离去而没来得及关上大门的营寨。
“降者免死！反戈杀贼者免罪回乡！”
这个口号对于很多莫名其妙成了叛军的前郡兵来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们才刚刚“被造反”了不到半个月，正是想跑路回家的时候。
而六千骑兵的冲击力确实可观。等到城中的韩遂和马腾点起兵马前来迎战时，城外已经发生了炸营。
韩遂、马腾的主力人马住在城中，都完好无损。这两人见本就各怀心思的新降之兵已经难以控制了，又不想拿自己的兵去硬碰那支一看就很强的披甲骑兵，便干脆放弃了鄣县，率兵退回西北方二百里外的狄道。
两日后，刘寿、傅燮率领大部队进驻了鄣县，骆俊也押了粮草过来汇合。
只留夏馥、韩暨二人带着新降两千人和原本那两千后勤兵驻守在冀县，保护长安往凉州前线运粮的粮道，兼作后援。
鄣县能被韩遂不战而弃，自然不会有什么粮草物资；朝廷的粮草则还有几天才能到，而且是按照刘寿一开始六千人的人数发的。
刘寿此战俘虏了几万人，其中甚至有整营不战而降的。可惜如今粮草不多，没法再养这么多人，只好来一出只诛首恶，其余无心从贼的郡兵全部遣散了。
前酒泉太守黄衍也被俘虏了，然后作为“首恶”被斩杀。
酒泉离陇西远得很，本来不在耿鄙强征之列，而这位黄太守热心国事，亲自带兵前来助战。谁想耿鄙顷刻兵败，黄衍为图保命，一朝委身贼寇，一生功业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