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黄巾平定
这年的七、八月间，黄巾的战况并不尽如人意。
朱俊在南阳连战不克。董卓接替了卢植之后，放弃了张角据守的广宗，率冀州的汉军主力北上攻打张宝据守的下曲阳，也是围攻两月余不克。只有皇甫嵩平定了东郡的黄巾，给朝廷送了一封捷报来。
然而无论关外如何动荡，在洛阳这座二百年的帝都之中，日子仿佛一成不变。
五日一朝，十日一休。刘寿上朝点卯、下朝伴驾；平日从不结交权贵，只偶尔去刘宽处听讲，或是找找刘辩，做着他退无私交、不领兵、吏员不足半的骠骑将军。
年仅九岁的皇子辩已被养着他的史道人和何皇后宠信的一群阿谀小人恭维得实在有些听不进人劝了。若是劝他读书劝得多了，这熊孩子还要闹脾气。刘寿每月也只去三五次，点卯似的做做样子就是了。
此外的大多数时候，刘寿都待在府中研究医术。
刘寿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亲身体验过了风寒和热毒，早年还治理过瘟疫，后来行军时又见过许多种外伤，以及感染、伤风等并发之症。
此时朝中安定地出奇，刘寿左右无事，便找来了许多医书和药材，开始研究医术。
骠骑府里当值的骆俊、夏馥、荀悦、钟繇等人除了跟刘寿一起上朝时会发些没人在意的言论，平日都是各自出门走亲访友，读书论道。只有年轻的韩暨对医术感兴趣，日日帮着刘寿搜罗药材。
此时赵忠已经发现了骠骑府的从事夏馥就是当初刘寿的书佐“李珍”，只是刘寿圣眷正浓又言行恭谨，赵忠也奈何他不得。
而刘寿同样奈何不了赵忠。皇帝极宠信赵忠，可谓是偏听偏信，刘寿进谏十句，能有一句管用就值得庆祝了。
八月三日，朝廷令左中郎将皇甫嵩北上冀州，董卓被罢免至廷尉受审，判“减死罪一等”，跟他的前任卢植做伴去了。
又是一年中秋。
刘寿白天参加了一堆皇家的祭祀活动回来，晚上便在府里给掾属和亲兵们设了两处小宴。
骠骑府诸掾，大概除了夏馥之外，皆是内秀之士。几人对酒围坐，在刘寿带头敬了天地国家和陛下之后，就三三两两地各自聊起来。
骆俊拉过韩暨和枣衹聊着朝会上的事；桓阶兄弟听夏馥讲党锢之前的往事；钟繇、荀攸旁若无人地说小话；荀悦则在刘寿身边讲着“好恶喜怒哀乐，为六节也”，还给他出主意规劝皇帝和刘辩。
不一会儿，荀悦听夏馥那边讲起什么性善性恶之论，果断抛下了刘寿，跟夏馥辩论去了。
刘寿对着银制云纹的酒盏出神，心里想着将来的事。
他这个骠骑将军至少可以挂名到征黄巾的皇甫嵩等将分封之时。再往后，他就要努力在风口浪尖上保住地位了。
《易》曰“系遯，有疾厉，畜臣妾，吉。”
——被牵累而难以隐遁，就像疾病缠身那样危险。这时要畜养臣子和侍妾，使他们被我所用，才能转危为安。
刘寿看向座中谈笑的众人。待到我这个将军位坐不稳的时候，府中又能剩下几人呢？
桓阶、桓彝兄弟早先应征为吏，本就是有意在京城为官的。
钟繇和荀攸也是为出仕而来。钟繇今年三十有三，荀攸二十七，想来不出几年，这两人就该由骠骑府举荐为茂才，去做县令或是尚书郎了。
这时外院亲兵们一阵哄笑。
刘寿转过头去，正看见典韦坐在那边的主位上，有些局促地给下首的赵瑾敬酒。
赵瑾如今复职为骑都尉，挂名在刘寿部下，也是没有兵权的闲散军职。正是跟刘寿一样，不知将来着落于何处。
刘寿对着外院那边出神。
“将军。” 这时骆俊唤他。
刘寿没听见。
夏馥跟着又叫一声：“玉郎！”
刘寿这才回头，只见座中几人齐齐看着自己。
骆俊笑道：“我等方才计议，将军有志匡弼，须立德言以解人之惑。将军何不著一部医书？如此，可助将军进言于上。”
“唉“
刘寿久在皇帝身边，对于皇帝的治国手段另有一番看法。
面对自己府中这九位正直贞节、经达权变之士，刘寿生平第一次讲了句不利于自己父皇的话：“人本无惑也，急之则断，缓之则恬。是故党锢旦夕可解，而良言难以再进焉。”
皇帝并不昏聩。局势危急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开明纳谏；只是当他认为局势缓解了以后，就会继续放任他宠信的宦官们横行了。
众人都听懂了，一阵静默。
刘寿苦笑：“我为藩臣，尚不能劝止。卿等且观来日。凡为知其忠而不能用者，岂独中常侍吕强一人？”
夏馥不满道：“将军既开府，当持国以德，岂可退避而讷言？”
“非也！”
荀攸忽然出声，与之辩曰：“‘酌损之，弗损益之’，将军先立身于朝，然后可以进言。若谏而犯上，非止将军失其位，如赵相、骑都尉者，亦不得免。”
刘寿在心里给荀攸疯狂点赞，面上习惯性地作忧虑状：“且顺时势而为之吧。”
众人又喝了几杯，便各自回去歇下了。
这次讨论过后，荀攸在府中渐渐地说话多了起来。
再之后，外面皇甫嵩、朱俊的捷报一封封传来。
仿佛突然间就天下太平了似的！
朝中甚至一连几个月都不曾出现什么忧国忧民的声音，宦官跟外戚轮流歌功颂德，朝会上一派其乐融融。
十月，皇甫嵩与张梁战于广宗。张梁军犟，首战不能攻克。皇甫嵩趁敌战意稍懈，在黎明时分突袭敌阵，战至下午，成功大破敌军，斩杀张梁及三万多人、逃走到河堤时溺死的也有五万多人，焚烧车辎三万多辆，虏获人数甚多。而早已病逝的张角则被破棺戮尸，运首级回京师。
十一月，朱俊、徐璆、秦颉攻克宛城，追击其残部，于西鄂精山再次大破黄巾，累斩杀数万人。
另一边，皇甫嵩、李燮与原巨鹿太守郭典合兵攻打下曲阳，成功斩杀张宝，歼灭十多万黄巾军。
至此，黄巾之乱平息。
出征有功的诸将回朝受赏。出人意料的是，朝廷把车骑将军之位分作两半，让皇甫嵩和朱俊分别领了“左车骑将军”和“右车骑将军”。
……这还不如分封为前、后将军来得爽快。就一个车骑将军对半分，谁坐谁尴尬！
且不说皇甫嵩尴尬不尴尬，此人回朝之后又开始推功，盛称平定冀州黄巾都是资用卢植之规谋，力救卢植。于是狱中的卢植得以复位尚书。
皇帝认为天下终于安定，于十二月己巳日，下诏，大赦天下，改元中平。
董卓在狱中住了四个月，也终于借着大赦放了出来。
这年的十二月己巳日乃是二十九日。于是仅剩下两天的光和七年摇身一变，改称为中平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