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阳

    从洛阳到交州治所广信，需要穿越整个荆州，大约一千六百公里，也就是三千余里，相当于4/3个北京到上海的路程。

    最近的路径就是先到南阳，再到江陵，然后南下穿过长沙、零陵两郡，便能抵达广信所在的苍梧郡了。这也正是交州刺史进献珍宝的路线。

    自洛阳出发整整八日后，刘寿一行抵达了南阳郡的治所宛城休整。

    区区五百里，官道平整，驿站齐备，这段路行人步行也不过八日路程，按说骑马五六日就能到达。

    可是如今年景出乎意料地不好，正值隆冬，一连碰到几批冻饿而死的流民，赶路难免受些影响。

    快到州界处，又遇上连续数个村落十室九空，井水干涸、或是被饿殍污染，只得绕路去找大湖取水。

    如此生生拖延了两日的行程。

    待到进了宛城，南阳太守褚贡亲自设宴款待了刘寿一行人。

    “愿陛下永承无疆，与天无极，与地相长！张公清忠在官，赵公持正达节，咸宜宫堂。”

    褚贡一通例行的歌功颂德，对皇帝、“张公”、“赵公”狠狠一顿吹捧。

    “为陛下寿！”

    刘寿举杯应和着，心里紧着想褚贡说的这二公是谁。清忠在官的张公，大司农张温、还是太仆张延？那赵公又是谁？

    正好褚贡祝过一轮酒还意犹未尽，又歌颂了一回：“张公以贤能辅佐陛下，赵公诛杀梁冀，天下为快，当饮三杯！”

    好家伙，原来是张让和赵忠？

    刘寿刚举起来的杯子又放下了，连这杯倒好的酒都不想再碰，拿起筷子默默吃菜。

    粟米饭、白水煮羊肉和狗肉，这些汉朝常见的“美食”本就没什么味道。耳边还有人不停地夸赞赵忠，实在是不下饭……

    那边褚贡歌功颂德不断，见刘寿一直闷头摆弄着食盒里的东西，忽然连声叫人“上菜”。

    刘寿抬头看过去，莫非还有什么别的好吃食？

    哪成想，那侍人端着盘子上前，把盖一掀，竟露出满满一个食盒的银子来。

    明示暗示，刘寿终于懂了：“褚南阳心系朝廷，孤可转述于陛下。”

    在表示会将褚贡席间所言写进述职文书后，刘寿笑纳了褚贡送的路费，终于结束了这官场惯例的商业吹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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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骆俊早早出了门，去城郭的集市购买草料。

    非是他们带的草料不足，只是这一路三千里远，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二百多匹马的草料一次备齐。此前一路上在沿途驿站出钱购买各处仓里备用的草谷，皆能满足所需。

    谁想到了宛城，竟遇着了一件麻烦事。

    这宛城虽不是养马之地，可是水草丰美，离洛阳又近，往来的钦差多要受太守款待，按说些许草料不成问题。

    可谁知到了宛城驿馆一看，这驿馆只能勉强拿出他们二百匹马一顿的口粮，其余储备的草料竟都掺进了许多枯枝石子之类，俨然已成了当地官吏中饱私囊的一处进项！

    昨日管钱粮的夏馥独自去宛城的一处民居里见家人了，刘寿、骆俊两人从褚贡那里喝了点酒出来，天色又暗，谁也没发现这草料掺了杂，险些就要取来喂马。

    倒是驿馆的长史不敢欺瞒，害怕因此吃坏了持节使者的马要被满门抄斩，才自己从堂中跑出来拦下了不知情的驿馆兵士，支支吾吾地表示等明日开集再去给刘寿买一些。

    刘寿就着火把看清了那草料，心里一阵后怕。

    只是想来自己跟褚贡又不熟，没道理为人家后院的事告上一状。刘寿便只告诫了这驿站长史一番，收了一笔不菲的封口费，让骆俊随他去买齐三日的粮草。

    骆俊既去了集市，刘寿也不想在驿馆干等着，便带了几个人跑到宛城里闲逛。

    南阳是荆州北面门户，气候宜人。

    太平时，南阳交通发达、民生富裕，离洛阳不过四百里，文风鼎盛；而到了战乱时，因不如南郡等地有江河天险可守，南阳便会沦为荆州最混乱的地区。

    此时的宛城十分平静祥和。

    居住在城中的人们还算富裕，走到城郭才能看见一些乞儿，大多都是操着外地口音的流民。

    谁又能想到，短短一年半之后，公元184年四月，黄巾首领张曼成会斩杀太守褚贡占据此地，自那之后，这座城市便开启了长达十五年的战火。

    历经黄巾贼寇和各路军阀的轮番抢掠，直到公元199年张绣归附曹操，南阳才会稍微安定，但民生再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繁荣了。

    然后到公元219年，宛城守将侯音反叛，曹仁屠宛城……

    刘寿不再想下去。

    定了定心神，默念一句“男儿到死心如铁”，刘寿暗道：来日不管跟宦官还是党人合作，我定要设法取得实权，才能有机会消弭这些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