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教训
红红火火的除夕刚过,热热闹闹的元宵接踵而至,两个节日一去, 剩下的日子便平平淡淡。日复一日的平淡单调而枯燥,意外和奇遇便是唯一的乐趣。
四月中旬的塞北,虽褪去了泼水成冰的寒冷,但风依旧凛冽。风沙四起,暗黄的天际屹立着一座孤楼, 通体墨黑,苍凉又阴森。
”带五万两雪花银去万花阁,我要百花剑亲自去摘陆豪的脑袋。
“属下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一 定要陵晨出手
“拿钱买命,这是他自己定的规矩。陵晨和陆泉是故交,他若杀了陆豪,必会终生后悔;不杀,按规矩他要十倍赔偿,这笔买卖,我们不亏。
“属下明白。”
一名佩刀男子披上黑披风,带上黑斗篷,翻身上马,双腿-夹,黑影消失在大漠的尽头。
孤楼的楼顶站着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 眼神阴鸷而又恶毒,他缓缓看向角落,努了努嘴: ”影, 该做什么不用我说吧。”
黑暗的角落传来一声低低的应答,一 切又回归于平静。
五月初的姑苏,早已是桃红柳绿、莺歌燕舞,江花红胜火,江水绿如蓝。
马车已破烂不堪,雪花银慢慢卸下,握刀的手渐渐松开。
“有一笔大生意,只能是陵公子亲自去,不知这生意做不做得。”
“五万两银子,好大的手笔!不知道谁的脑袋这么值钱,刚好让陵某见识见识。”
陵晨一袭白衣,切金断玉的宝剑从不离手。
“这是画像,万花阁的实力,找个人不难吧。这两万两白银是定金,剩下的银货两讫。”
“送客——”
陵晨收起画像,若有所思地走进万花阁内院。
“这厮好生眼熟,莫不是陆贤弟的爱子?看来这笔生意赔定了。”
陵晨自嘲地摇了摇头,他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
六月的燕京热闹非凡,短衣短褂越来越多,叫卖声越来越响,生意越来越红火。
在“恶赌鬼”杜玄指点之后,陆豪在交手这一方面有了更多的认识,心境愈加平和,自创的剑法也是日臻成熟。
陆泉一如往日地当差,指点圣上武艺,陆豪也一如既往地和七个兄弟相聚。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一个下午便在探讨、请教与豪饮中过去。
夕阳西下,远处的山峰镀上了一层金边,万里红霞。“燕京八雄”当下告别,各奔东西。
古人有言“智者乐山,仁者乐水”,但陆豪独爱世间的晚霞,更爱晚霞以后的星空。就在他品味良辰美景之际,寒光四射,一袭白衫迎面飞来。
陆豪何许人也,“京城四杰”之首不是吹出来的,只见他凝神拔剑,上中下三路剑气纵横。
“好俊的身手,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来者剑眉星目,眼角眉梢带着千层杀气,手指修长有力,更为宝剑增添了几分杀意。
“原来是陵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迎迓,不知陵公子有何见教?”
“拿钱买命,拿命卖钱,万花阁的规矩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原来如此,不过我真想知道我这颗脑袋值几个钱,能让名震南北的‘百花剑’从姑苏赶到燕京来。“
“五万两白银。”
“着实不少。”陆豪笑着摸了摸鼻头,“看来我今日非死不可?”
陵晨见陆豪镇定自若,不由得在心中暗挑大拇指,“陆公子风度翩翩,陵某羞愧不已,陆公子若看得起在下,不如切磋两招交个朋友。
陆豪还不知道陵晨葫芦里卖什么药,虽然他听父亲说过一些有关陵晨的往事,但他不知道五万两白银会不会蒙蔽一个人的心,他不敢赌。
“我看过你父亲的剑法,因此先让你十招,不然胜之不武。”
“你看过家父的‘四君子剑’,可未必见过我的剑法,全力以赴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陵公子,请——”
陆豪向后倒掠,掌中剑轻轻颤动。
陵晨看了一眼青光闪烁的利剑,摇了摇头,淡淡道:“你拳脚的功夫的确不错,但内力尚不精纯,虽说四两拨千斤,几人又能寻得其中奥妙,所以一力降十会才是最有效的方式。”
陵晨说完便用手指弹了一下剑锋,剑身飞速抖动,清啸不断。
陆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踏步拱手,击刺格洗,撩压挂云,一剑快过一剑。陵晨白衣舞动,清光铺天盖地,如疾风骤雨,草木尽折,落叶纷飞。
陆豪的额角已经见汗,招式却不敢有半点怠慢,他手腕一抖,绽开满天星斗。陵晨的面容凝重起来,步势转急,剑光吞吐,血红的桃花凌空飞舞。这桃花刁钻至极,专奔陆豪空门。
陆豪剑招愈加刚猛,桃花斜坠,未进他周身半尺,但他讨不到半点好处,每一朵桃花都蕴藏着惊人的力量,震得陆豪手腕发酸,长剑几欲脱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陆豪精疲力竭,青衫上平添了十二道血痕。
陵晨见胜负已分,归剑入鞘,抱拳施礼,笑吟吟地说:“陆少侠好俊的身手,不过这套剑法我从未见令尊使过,不知它叫何名?”
“河洛八剑。”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化用得妙,况且剑如其名,气象万千。以你的天赋,不出十年,必能名满江湖,不过现在想要你死的人太多了,你要多加小心了。还有,咱们交了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困难之处,万花阁恭候。”
“哎,等等,万花阁的规矩我懂,既然是朋友,这笔钱不能由你一个人出……“
“哈哈哈,不愧是陆泉的儿子,够义气,不用多说,这点小钱我陵某还是不放在心上的。“
“我还有一事相求……“陆豪欲言又止,他知道问这种问题是武林第一大忌。
“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在剑招中加入如此多的桃花镖?如若有缘,江湖再见,必传于你。记住,不能只练剑,十八般兵器,你都需要了解,这样才能克敌制胜。“
声音悠扬,白衣已在数十丈外。陆豪呆呆地看着陵晨远去,对战的一幕幕飞快地从脑海中闪过,最后他拾起一地的桃花镖,拖着疲惫的身体向陆府赶去。
“小兔崽子又被谁打了,越学越回去了?”
陆豪没好气地看了陆泉一眼,衣袖一卷,三十六朵桃花在空中绽开。陆泉双手如电,凌空一抓,竟将所有的桃花镖收入囊中。
“桃花镖?”陆泉有些惊讶,”不应该呀,什么事能让‘百花剑’陵晨亲自出手?”
“别人出了五万两白银,只要他出手,至于为什么他没杀我我就不知道了。”
“五万两白银,亲自出手?”陆泉眯起眼,心里不住地盘算,他感觉其中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且这个阴谋竟能让他不寒而栗。
“今晚还有一个贵客要来,我不会帮你,你要自己解决。还有陵晨在真正出手的时候才会有桃花飞舞,仔细想想他什么时候出的手,这些地方必有可完善之处。”
“他就用了八招?”陆豪瞪大了眼,“他答应我全力以赴的啊。”
“你想什么呢,你也值得他全力以赴?据说他一次可以刺出二十二剑,漫天桃花镖无人能敌,他要真的出手,你现在尸骨都凉了。”
陆豪无言以对,匆匆吃完饭便开始回忆对战的所有细节。
人定时分,太白楼。
白衣身后有一人双手握拳,瞳孔喷出股股怒火,声音低沉又阴冷。
“陵晨,你确定就这么放过他?五十万两白银,我们为什么要吃这个亏,你不要给我啊,就因为他是故交之子,你就不忍心杀了?这就是你坚守的道义,你这是妇人之任!”
“绿林里谁不知‘落絮无声’的功夫,这几年你应该挣得盆满钵满吧,你还这么缺钱吗?行,回去之后我就给你五万两雪花银,但贪婪是无底洞,一心求财,只会一无所得。韩盟,你要一意孤行,那我们的情谊只能到此为止!”
韩盟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拿了家伙拂袖而去。陵晨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看错人了,这个人的心中只有钱,没有情感。
丑时,一道黑影落在了陆府的后花园,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陆豪听父亲说陵晨有一个得力助手,软小绵巧的功夫当世罕见,但此人贪财好色,多半舍不得五万两白银,因此陆豪半点不敢放松,端坐在卧房静待强敌。
“来了……“陆豪心里暗吃一惊,即便他设下重重防范,他却只听到急不可闻的声响。
陆豪换上夜行衣,使出“壁虎游墙功”,当下与韩盟战成一团。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二三十合,韩盟怕招来陆泉,虚刺一枪,转身就走。陆豪刚纵身去追,韩盟已不见了踪影。
“看到差距了吧。”陆泉到背着手站在陆豪身后,“你有人通风报信,设下重重阻拦,人家照样来去自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还要勤加练习。”
“孩儿知道。”
陆豪此时再也没有平日的自满与骄狂,恭恭敬敬地对父亲行了一礼,自去休息。
陆泉抬头看向天空,星光晦暗,他内心惴惴不安——阴谋的网一旦撒开,要么他冲开这张网,要么被困死在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