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非礼勿视
纳兰薇薇、范清臣二人告别田园村的父老乡亲后，向西策马狂奔，行驶了约摸四十里地，跨过西凉山，来到了烟堆山的一处高岗上。
此时，虽是下午，但阳光灼热，流动的空气似乎都是滚烫的，二人皆是满头大汗。
见高岗处有一供人休憩的亭子，二人翻身下马，将“追风”和“流云”系在凉亭外的树荫里，打算在亭子里纳凉。
范清臣系好马后，从褡裢里取下水囊，走入凉亭，坐在一个当风的位置，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一副如饥似渴的样子，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甘甜的美酒。
顶着烈日狂奔至此，范清臣感觉喉咙烟熏火燎一般，非常难受，半袋水下肚，心田里渐渐涌出一股凉意，甜甜的、爽爽的，十分舒服。
他擦拭了一下嘴角，抬头看向纳兰薇薇，将手中的水囊扔到她怀里。
纳兰薇薇接过水囊，毫不介意的喝了一口，走到范清臣身旁坐下，抱怨道，“想不到这里的阳光如此毒辣，快看看，我的脸是不是被晒破了？怎么感觉火辣辣的？是不是破相了？”
范清臣头没有太多理会，随口说道，“你头戴斗笠，遮裹得严严实实的，怎么可能会被晒破？你有这么细嫩吗？”
“本姑娘虽不是冰肌玉骨，可这白皙细嫩的皮肤也是吹弹可破。”纳兰薇薇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掀起面纱，将脸凑近范清臣，催促道，“快帮我看看！”
范清臣很是无奈的回过头，差一点就亲到了纳兰薇薇的嘴唇。
他们隔得如此之近，范清臣鼻翼翕动了一下，闻到了纳兰薇薇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体香，这股味道就像是桂花的香味，又像是麝香的而味道，沁人心脾；
他感觉到了纳兰薇薇的呼吸，细细绵绵，吐气若兰，令人陶醉；
他看到了纳兰薇薇殷红的嘴唇，长长的睫毛，浓密的眉毛，深情的眸子；
他甚至能听到纳兰薇薇的心跳声，他的心也不由自主的颤了颤，然后噗噗噗的跳了起来，这感觉令人紧张又幸福。
时间仿佛已经停滞。或许根本就没有时间的存在。
人世间若有超越时间的存在，那么，正义、爱情无疑就是这样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纳兰薇薇突然起身，朝范清臣努嘴嚷道，“看什么看？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是非礼勿视吗？”
范清臣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盯着纳兰薇薇，很是委屈的道，“不是你让我看的吗？”
“不错是是我让你看的。”纳兰薇薇道，“可我没让你这样看啊！？”
范清臣十分纳闷，“不这么看，还能怎么看？”
纳兰薇薇道，“你知不知道你眯斜着眼睛看人的时候，一幅色眯眯、贱兮兮的样子，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心里胡思乱想？”
“我冤枉啊！”说完这句话后，范清臣突然后悔起来，因为他又想到了孔夫子“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箴言，生怕自己又说错话，索性闭嘴不言。
纳兰薇薇见范清臣一副不知错、不认错，不改错，无动于衷的样子，继续说道，“你老实交代，本姑娘宽宏大量，决不计较。”
范清臣不言语，抬头向亭外的天空看去。
湛蓝的天空，就像是一块天然的墨绿色翡翠，干净得就像是用水洗过一样；洁白的云朵，漫无目的飘荡着，阳光犹如金色的瀑布，洒满大地。
“为什么不说话？”纳兰薇薇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承认自己的错误有这么难吗？”
范清臣还是不言语，目光随着漂浮的云朵移动着。
“不说话，我就当当做认了啊！”纳兰薇薇道，“凭我的直觉，我绝对敢肯定，当时你绝对在想入非非。”
范清臣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邪魅的笑了笑道，“我承认，就在当时那千分之一秒钟的时间里，我的确将春宫图里面的三百零八种姿势用了一遍，你满意了吗？”
“卑鄙无耻下流。”见范清臣终于认错，纳兰薇薇骂了一句后，并不打算再追究，回到先前的话题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被晒破了？”
女人的问题，有时候无论你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范清臣深刻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想了想，准备好了一顶流光溢彩的“高帽子”后，才胸有成竹的说道，“我看到了薇薇姑娘绝世无双的容颜。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你的眼里有山有水，有花有月，朦胧、纯洁、多情，是那样的美，让人灵魂出窍，神魂颠倒。”
纳兰薇薇甜甜的笑了笑，“你的眼睛更美！因为你的眼里全是我！”
范清臣一脸愕然的问道，“刚才你不还说我，眯着眼睛看人的模样色眯眯贱兮兮的？！”
纳兰薇薇道，“此一刻彼一刻，不能相提并论。”
“还真是像风、像雨、像露、又像雾，真是变幻莫测啊！”范清臣在心里嘀咕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白底蓝釉青花瓷小瓶递给纳兰薇薇，“这个给你！”
纳兰薇薇接过小瓶，打开瓶塞，凑近去嗅了嗅，由衷感叹道，“好香啊！这味道怎么和兰陵城西美人坊里一款名叫“十里香”的胭脂那么相似？这是什么？”
兰陵城西美人坊里生产的胭脂“十里香”，可是御用之物，玉京城里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多数人都在使用。
由于产量极低，又是朝贡之物，平常人根本不可能拥有。
范清臣道，“在田园村时，见药农张大哥手里有些珍贵的药材，便从中选取了藿香、麝香、丁香、半夏、相思草等，按照《千金方》上面的方法，制作了这琼玉膏，对防晒、防蚊虫、提神都很有效果。”
纳兰薇薇如获至宝，伸出纤纤玉指挑了一丁点抹在脸上，顿时感觉清爽无比，她再次拿起小瓶嗅了嗅道，“我喜欢，这味道闻起来比十里香更舒坦。”
范清臣道，“你喜欢就好！”
“想不到，你还这么会讨女人欢心。”纳兰薇薇回过头很严肃的说道，“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是不是准备给你的老相好？可别忘了，我才是正宫娘娘。”
范清臣无言以对，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向西又移动了几分。
从高岗凉亭西面看去，恰好能看到山脚下的乌撒古城，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乌撒古城自古有阳光之城的称号，此地四季不分明，早晚温差非常大，但白天日照时间特别长，终年被阳光笼罩。
范清臣指着远处的高楼，“悦来客栈就是我们今晚的落脚之地。”
纳兰薇薇看看天色尚早，说道：“我们可以去溧阳郡休息，为什么非得在乌撒古城休整。我们不去蜀中唐门了吗？”
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出发到到溧阳郡，接下来只需要一天便可以到达蜀中唐门。
现在如果在乌撒古城休息，反而会多耽搁两天时间。
范清臣没有向纳兰薇薇透露过此行的目的地，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面色如常，淡淡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前往蜀中唐门？”
范清臣这一问，纳兰薇薇略显窘迫，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解释道：“之前在侯府赌酒，你不是说蜀地多娇娘，要前去领略一番吗？”
范清臣印象中只记得自己说过要西出阳关笑入胡姬酒肆中，可没说过蜀地多娇娘的话。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看着凉亭外的一丛野花说道：“沿途风景如画，如果为了赶路因此错过沿途的美景，也太可惜了。”
野花旁的树荫里，两匹骏马，耳鬓厮磨，看样子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
范清臣起身朝“追风”走去，道“我们还是赶路吧！”
纳兰薇薇看向山脚下道，“既然是在乌撒古城休息，这么近的距离，着什么急？”
范清臣道，“这里不是江南。”
纳兰薇薇没有明白范清臣话中的意思，但还是动身启程。
江南一望无垠，平坦开阔，眼睛看到的距离和实际的距离悬殊不大；而这里是西南高原最陡峭的地方，崇山峻岭，山连着山，水接着水，两地之间，看似近在咫尺，若要真正的到达对面却非常耗时。
从这里出发要经过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陡峭之处还不能骑马，只能步行。
通过这段崎岖的山路，才能踏上通往乌撒古城的官道，在官道上行驶一段距离后，还要跨过波涛汹涌的马摆河，这样才能进入通往乌撒古城的康庄大道。
所以他们现在的位置虽然能看到乌撒古城，但若真要到达目的地，不但费时还费力。
范清臣、纳兰薇薇二人翻身上马，向乌撒古城所在的方向而去。
行驶了一段距离，纳兰薇薇道，“听说乌撒古城环海而建，刚才在山岗上我怎么没见到所谓的海？”
范清臣道，“刚才我们所在的位置还不是最高峰；而且这草海在城的西面，被前面的摘星峰挡住了，所以看不到。”
纳兰薇薇又问，“乌撒古城有什么比较有特色的东西吗？”
范清臣想了想道，“这里的饮食比较有特色，有荞饭、烤全羊、羊汤锅、陈年老火腿、牛骨汤等等。”
道路崎岖，山高坡陡，纳兰薇薇紧握马缰，小心翼翼的看着前方，“你是吃货吗？就知道吃！”
纳兰薇薇的本意是想问问有什么独具特色的首饰，自己顺便买几件。
范清臣岂能知道她的心思，回头看了一眼纳兰薇薇，提醒了一句，前面更陡，“小心一点”，然后才说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对于范清臣来说，活着和吃饭才是最重要的，当然他不是为了吃饭才活着。
见纳兰薇薇没有说话，范清臣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又说道，“当然这里的酒也是非常有特色的，是用荞麦、小麦、玉米采用古法酿制的，有一股猛劲，不像江南的酒，淡而无味。”
纳兰薇薇道，“看来，酒对你真的很重要！”
范清臣道，“除了女人，最懂男人的就是酒。你说重不重要？”
纳兰薇薇看着范清臣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号称“酒量天下第一”的男人，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今晚我请你喝酒，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如何？”
“我也很想听听你的故事！”
两人都沉默了，没有言语。只有山风吹过，只有鸟鸣响起，只有时间静静的流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有些故事只有自己才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