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托尼吴的处境
托尼吴领着程吴涯穿过一个狭窄又凌乱的小巷子，前面的华埠街已经够陈旧的了，但是相对而言后巷子的楼宇可以用破败来形容。
但是却是门庭若市。
“老华人都是在后面的小巷子里寻饭吃的，只有西人才去前面的街道觅食。那些所谓的佐宗堂鸡，咕老肉都是为了适合西人口胃改良过的。”托尼吴带着他走进了一家只有三四张小桌子的面馆，面馆门口没有招牌，但是进门却有个牌匾挂在服务台上方，写着“l州拉面”，同时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牛肉汤的味道。
程吴涯请托尼吴吃了一碗l州拉面，并加了牛肉。
他一直等待着托尼吴说出不让他再继续追问会长和卡车司机的原因，但托尼吴一直到吃饱了面才满足地放下了碗筷。
程吴涯却毫无胃口，他也不爱吃面。看他拔弄着碗里的面条，托尼吴说：“饭还是要吃的，找人要一步步来。我之所以不在会长办公室里告诉你原因，是因为如果我说出来，恐怕是违法的事。”
程吴涯抬头吃惊又不解地看着他。
托尼吴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小声说：“去年，我导师接了一家公司外包的活，这家软件公司要给一家运输公司建一套管理系统，能让他们把目前手工统计的报表形成自动表格，并能时时汇总。别看现在这种软件已经可以公开下载并售卖，去年的时候它还牵涉到专利的问题，所以这家公司就托我导师去设计，想绕开那个专利。然而大部分的工作是我在做，当然我导师给了我一部分钱，他知道我急需要用钱。我如期完成了这套系统，并记得那家运输公司就是‘好事来’。”
程吴涯怔怔地问：“那，你是说，这个系统是你设计的？那么，理论上讲你可以进入这个系统？”
托尼吴想了想说：“不是我设计，是我参与了这套软件的开发。所以，理论上来说，我可以进入后台，只要他们用的是我们最后交付的那套。”
程吴涯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问：“所以，你要承担的风险是……”
托尼吴点点头说：“被发现我就是监守自盗，这将成为我职业生涯的终点，也将会影响到我在m国的正常学习、毕业和将来的居留问题。”
程吴涯想了想断然说：“不行，不能因为我而连累你，此事太冒险了，我不能拿你的前途去冒险。”
托尼吴摸着下巴看着他，良久说：“还有个办法……约翰，对门那个家伙，他马上要回国了，他是跟我一起给导师干活的，他负责写程序，所以……”
托尼吴伸出手来说：“给我五百刀，给我日期和集装箱的号码。我打赌这家伙急需用钱，而且他也没打算再回来。”
程吴涯点头说：“好，就这么办！”
托尼吴送程吴涯回家的路上，程吴涯说想去看一下二手车，他也感觉到没车实在不方便。
俩人下了高速看了两家二手车行，程吴涯看中了一辆二手的日式车，车况还可以，价格也适中，只要六千刀。
但程吴涯也犹豫了半天，因为他身上带的钱本来就不多，这就要动到生活费了。
但程吴涯还是交了定金，车行说清洗一下明天可以去取。
俩人在回去的路上托尼吴的手机响了，让程吴涯接，程吴涯看了一眼手机，是“老婆”，忙对托尼吴说：“是你太太，我不方便替你接吧？”
托尼吴只能找地方停车，但不凑巧正在一段高路基的路上，电话是响了又响，托尼吴无可奈何地说：“你接一下，就说我开车呢。”
程吴涯只能接通电话，电话刚接近就听到了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大喊：“吴建翎，你死哪去了？！你儿子快死了！你快滚到医院来！”
程吴涯大吃一惊，正要回话，托尼吴转过脸来对着话筒也大叫：“你别诅咒我儿子，你个死女人！等我来收拾你！”
程吴涯拿着手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电话里传来女人更加疯狂的咒骂：“你最好让车撞死！别回来了！”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程吴涯听得心惊肉跳的，看着托尼吴余怒未消的脸，试探地问：“托尼，什么情况？你和嫂子怎么了？”
托尼吴沮丧地：“我家两个孩子，都有自闭症。我们希望在这里得到好的治疗，因为我老婆相信这里的治疗水平是全世界最高的。也确实，针对这个病症，比国内的治疗手段多很多，但这也意味着你要付出的费用高很多。大的已经让我们倾家荡产了，我一直说不想再要小的，她非要，可能她太赌一把，生个正常的吧，结果小的也确诊了，还是重度自闭。”
程吴涯这才回想起来，第一次见他们全家是在飞机上，两个孩子确实一直在哭闹，而且是哭到精疲力竭那种。
原来这两个看上去那么漂亮的小孩，却是两个自闭症儿童。一个家庭有一个就够受的了，何况还有俩。
所以他老婆的冷漠，歇斯底里就都可以理解了。
程吴涯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托尼吴。
托尼吴反倒耸耸肩说：“我觉得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我已经不挣扎了。我正在申请工签，抽中了就可以申请绿卡，现在虽然我有学生保险，但对家庭成员涵盖的内容太少。所以转了身份就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好的治疗。也许等我们百年之后，他们就可以依靠这个国家的福利生存下去了。”
程吴涯只好说：“别那么想，说不定过两年治疗又进步了，你的孩子们不是没有希望治愈的。”
托尼吴重重地叹口气说：“关键是，我和桑红的爱情与婚姻已经被两个孩子完全摧毁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程吴涯和托尼吴没再交流，本来托尼吴要先送程吴涯回宿舍，但程吴涯坚持让他先去医院，他自己可以想办法回去。于是俩人开着车就上了医院。
托尼吴的大儿子不但有自闭症，还有严重的过敏性哮喘，而且过敏源一直没有查到，所以有时候突然就会因为某种过敏而窒息。虽然有缓解的喷雾，但发作得太厉害就得赶紧送急诊。
等他们赶到时，孩子已经缓了过来，但还在观察一下。
托尼吴看到儿子时伸手想抚摸他额头，没想到坐在床边的桑红用力推开他的手用厌恶的语气说：“你别在这儿演戏了，你心里巴不得他死对吧？”
她完全不顾及到托尼吴身边还站着一个程吴涯，托尼吴气得脸色发白，程吴涯也是尴尬得不行，忙陪着小心说：“吴太太，不好意思，是我找托尼吴帮我忙去码头找人……”
桑红头也不抬地说：“跟你没关系，我也不是冲着你来的，我不会指桑骂槐，我冲的就是他。”
程吴涯见托尼吴的脸又涨成了通红，好像怒火一触即发，忙拉他走出了病房，走廊里正有个饮水机，程吴涯接了杯冰水给他。
托尼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唉声叹气地说：“就因为她怀老二的时候我劝她不要，打掉，她就一直认为我冷血，对他们娘仨个都嫌弃。说实话，在孩子没想出问题来之前，我们过的都是好日子，可孩子有了问题后，她的心态就崩了。我也很难过。但是我的想法，现实就是这样，要接受，要面对，不能一会打鸡血似的巴望孩子能治成正常人，一会又沮丧到拉全家服毒自尽。谁受得了？”
程吴涯呆了呆拍拍他肩膀说：“我以为我的事就够痛苦的，没想到，你日子也不好过。”
程吴涯在两天内买好车，给托尼吴送去了一千刀，五百刀是给他对门的同事，帮助找集装箱去向的，另五百刀他是送给孩子们的。
托尼吴开始死活不要，程吴涯想了想说：“那这样，托尼，马上要路考，我对这里的交规还不是那么熟悉，要不，你当我陪练，带我几天，让我熟悉熟悉考试规则。这钱，就当是给你的陪练费。”
托尼吴思忖了一下点头说：“你要这么说，那我就收下了。”
程吴涯约好了路考时间在一周后，托尼吴便约他在下课后带他去练车，程吴涯这一周特别忙，有几个主课都开。等他匆忙来到学校的一个停车场时，老远就看到托尼吴站在车边对着他挥手。
程吴涯嘴里啃着三明治跑过去抱歉地说：“我来晚了。”
托尼吴等他一起上了车，关上车门，这才说：“找到拉那个集装箱的公司了，当天的这个箱子拉去了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