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华客山庄的赌徒
程吴涯从金奶奶家出来，心里充满了绝望。而魏爸魏守敬心里同样不好过，他知道从金勋这头找回许贞念的希望也是越来越渺茫了。
俩人在小镇上默默地走了一会，程吴涯突然问：“魏大舅，咱们能去趟汉国吗？”
魏守敬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说：“等等老周那边的消息，他们海巡队和辑私队一直跟汉国那边有合作。咱们现在还不能确定念念是不是在汉国，在哪个港口上的岸，所以去了也没有。”
程吴涯站住了，他站在街头，摇着头难于置信地说：“魏大舅，你说，念念怎么能傻到这个地步？！不应该啊！我想不通。”
魏守敬拉开小车的门说：“可能她妈妈的事，你爸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了。你要知道，人在失去至亲时，容易失去的还有基本的判断力。连我，现在，都不得不承认，对金勋的认知也出现了偏差。我以前一直认为他对念念还是有一线亲情在。”
程吴涯站在车门前迟迟未动，泪水不由自主地又涌了上来，他狠狠地擦了一下才钻进了汽车。
魏守敬正在发动车子，程吴涯却突然拉开车门又钻了出去，魏守敬一回头，看见他又跑回了金奶奶家，推门进了院子。
魏守敬忙追了过去，他怕程吴涯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这几天的遭遇完全可能将一个少年的正常心态摧毁掉。
程吴涯跑进院子，在屋门口噗通就跪下了，他大声说：“奶奶！我一定要把念念找回来，找回来我俩孝敬您，给您养老。我说话算话！请您，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魏大舅！求求您了！”
程吴涯说完咚地就嗑了一个头，然后站起来，哽咽着说：“对不起奶奶，请您帮帮我们。”
金奶奶没有出来，魏守敬过来拉他说：“走吧，金奶奶是个明事理的人。”
魏守敬拉着程吴涯往回走，身后却传来金奶奶的声音说：“等等！小兔崽子，你给我听好了！我儿子不是害死你爹的凶手！害死你爹和念念妈的，是你妈！”
程吴涯惊愕万分地看着她。
金奶奶冷着脸，从屋里出来，站在台阶上盯着他。
魏守敬同样震惊，他警觉地：“金奶奶，你知道什么？”
金奶奶冷笑着说：“我什么也不知道，除了知道金勋是被骗到滨海去的。他回来就告诉我，他没有杀人，念念妈和那个男人是被那个男人的前老婆害死的。”
魏守敬看了一眼程吴涯，对金奶奶严肃地：“金奶奶，此事非同小可，所以我们必须要找到金勋本人。”
程吴涯上前一步对着金奶奶说：“奶奶，如果真是这样，只要金勋能作证，您放心，不管凶手是谁，哪怕是我妈，我都亲手把她交给警察。奶奶，我不能再失去念念！”
金奶奶死死盯了他一眼，转身进屋，程吴涯激动地就要跟进去，魏守敬拉住他示意他平静一下，这时金奶奶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个信封，伸向魏守敬说：“去汉国找他吧，找到他告诉他，我就当他死了。”
魏守敬打开信封，里面有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地址和一个电话。
魏守敬和程吴涯对视了一眼，程吴涯转身对着金奶奶又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奶奶！我替念念谢谢您！”
金奶奶脸上波澜不惊的样子，无言地转身，用力关上了房门。
程吴涯激动万分地问：“魏大舅，咱们可以去汉国找金勋了吧？！”
魏守敬也很激动，但他克制了一下说：“走，去找老周，他在汉国有线人。”
程吴涯和魏守敬在三天后登上了飞往汉国首都的飞机。
程吴涯申请汉国签证时申请了加急，并说明了理由。
程吴涯拿到签证后一分钟也不想耽误，直接奔赴机场买了最快去汉国的航班。他在机场焦虑候机时，魏守敬也出现在登机口。
程吴涯见到他，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魏守敬无法说服他不要去汉国，于是只能陪着他一起去。
程吴涯穿过人群拥抱了他一下，哽咽着说：“谢谢魏大舅。”
魏守敬勉强一笑说：“别忘了，你管我叫大舅还是随念念的。所以，我没有理由不一起去。”
程吴涯点头，想笑，又难过地扭过头，竭力克制着眼泪看着窗外的飞机。
程吴涯在飞机上做了个噩梦，许贞念被人抛入海中，沉入了海底。
程吴涯梦见自己不顾一切跳入海里游向她，但是许贞念却闭着眼睛一直往下沉去……
程吴涯挣扎了一下，醒了过来，飞机已经开始在汉国的首都天空里下降。
多亏了魏守敬，不然依靠程吴涯一个人是无论如何找不到金奶奶给的那张纸条上的地址的。
程吴涯m语不错，但是汉国的普通老百姓会m语的很少，更别说交流了。而想打车找到这个地方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地方车进不去，它其实是首都最大的一个贫民区。
大白天走进来，人都瘆得慌。
蜘蛛网一样乱的电线，横七竖八迷宫一样的小巷，落差巨大的坡道和歪七扭八的小楼，以及布满广告牌的街道，一看就是汉国影视剧里出变态杀手的地方。
魏守敬通过老周找了个在汉国工作的国人阿勇当陪同。这个人在此地工作生活已经二十多年了。但是进入这个区域，也还是第一次。
阿勇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的小巷，小声对魏守敬说：“你知道不知道，这里真的出过一个江南杀手一个级别的罪犯，杀了好几个人，因为是精神分裂患者，所以听说现在已经假释回家了。”
程吴涯看着纸条问：“叔叔，还有多久能到？”
阿勇指着前面说：“只能先到超市那问一下，估计这条街道还挺长。”
但是超市里的人也说不清这个门牌号码是在前面三岔道路的哪一条上，因为这些号码基本都是住在这些违章建筑里的人自己贴的。
“都是从那边过来的人呢！”超市的收银员是本地大嫂，有点不屑地说着，并转身离开不再理他们。
阿勇为难了半天说：“近在眼前了，但只能是挨家挨户找。”
程吴涯有点着急，便说：“要不我们三个人分头去找，这样节省一点时间。”
魏守敬一口拒绝说：“不行，还是三个人一起行动吧。这个地方咱们都要小心点。”
阿勇点头说：“对对对，别人的地盘嘛。你不知道有些当地人莫名其妙对我们就有敌意。”
程吴涯只好跟上他们走进了一条胡同。
他们把这三条巷子从头走到尾，又打听了好几个人，都没有找到纸条上的号码：0087号。
魏守敬看着这张纸，上面的电话他们是国内时就打过的，但关机了，而且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所以目前地址是唯一与金勋能有关联的线索。
程吴涯看着地址，不甘心，又重新返回了巷子，魏守敬忙跟了上去，阿勇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程吴涯再进巷子时，楼上突然扔下来个矿泉水的瓶子，差点打中他脑袋，他下意识地一晃，才躲过一劫。
阿勇抬头想骂两句，又活生生给咽了回去。
魏守敬一抬头间却突然有了惊喜，有些号码是在楼上的！
就是说他们刚才只顾看楼下的门牌，没抬过头往上看。
他们果然在两处楼房的夹角上方，发现了0087号。
这是一幢夹角房，就是利用其它三家人的墙壁，违章搭起来的楼，又瘦又高还是三角型的。0087在二楼，有个生锈的铁楼梯通往二楼的门。
魏守敬拦住欲冲上楼的程吴涯，拉过阿勇在街角商量了一下，决定让阿勇先上去探个虚实，看金勋在不在，要是在，魏守敬和程吴涯再上去。
金勋认识魏守敬和程吴涯，他们俩人上去金勋一看不对，万一跑了怎么办？不白辛苦一场？
阿勇走上摇摇晃晃的楼梯，躲在墙角的程吴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魏守敬拍拍他后背，示意他站到自己身后来，让他在前面。
阿勇敲了半天门，门没有开，他回头失望地对着魏守敬摇头，这时门却开了，一个中年男人开了门，没好气地嚷了几句，阿勇忙点头哈腰地跟他说着汉国话，那人态度极其恶劣地回答了几句，然后用力关上门。
阿勇下楼，程吴涯迫不及待地上前问：“叔叔，怎么样？”
阿勇沮丧地说：“金勋是住这儿，但很久没回来了，还欠着这个人的房租呢，这人是二房东，金勋两口子带着个儿子租了这里的一个房间。现在金勋老婆和孩子也不见了。他说前两天有人来找金勋老婆要债，还把她打了一顿，然后娘俩就不见了。”
三个人心情都凉到了底。
魏守敬想了想说：“走，咱们去金勋一直混的华客山庄，老周有个线人在那里，他应该认识金勋。”
程吴涯打起精神来说：“好！一点线索就是一点希望。”
但华客山庄只对19岁以上的外国游客开放，程吴涯还不满十九岁，只能在酒店驻守。他在酒店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了网，一直盯着qq。
这一段时间他对于能联络到许贞念的各种方式都无数次的尝试过，在qq上给许贞念留了无数的言，也给她的手机发了无数的短讯，但是，许贞念qq上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的，没有再上过线。
许贞念的手机也从她在滨海不辞而别后再也没开过机。
程吴涯一想到许贞念此时可能已遭遇不测，就心如刀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着也不是。
他翻看着手机里许贞念留下的照片，泪水无法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无法安静下来。
这时他发现杨泽涛和陈海峰都在qq线上了，他们在葬礼现场一直陪伴着他，然后也同时跟着他回的许贞念家，同时获悉了她失踪的事实，所以也时时关注着这件事。
程吴涯无心和他们说话，杨泽涛的头像一直在闪，程吴涯正要点他头像，手机响了，他拿过来一看，杨泽涛的。
杨泽涛在电话里大叫：“老大，你是不是去了汉国？我听辛颖说的，你找许贞念去了？”
程吴涯情绪低落地回了声哦。
杨泽涛叹了口气说：“你要小心啊，人生地不熟的，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至少带我或带海峰去嘛。你这再出什么事……”
程吴涯生气地说：“你闭嘴！乌鸦嘴！”
杨泽涛赶紧呸了一声说：“老大，我胡说的。就当我放屁好了。陈海峰说他学校里有汉国来的留学生，好像家里还挺有钱的，让我问问你要不要他找找那个同学看能否在汉国首都帮上点忙？”
程吴涯想了想说：“等魏大舅他们回来再说。”
杨泽涛安慰道：“老大，天无绝人之路。许贞念和许阿姨都那么善良的人，会有老天保佑的。”
程吴涯良久才说：“如果真有老天，我真想问问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魏守敬他们一直到后半夜还没回来。
程吴涯克制住内心的焦虑，强迫自己不要打他们电话，生怕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魏守敬临走叮嘱过他，耐心等待。
连日来的奔波与巨大的思想压力，让程吴涯无比的劳累与疲倦，他终于支撑不住和衣倒在了床上，然而又是噩梦緾身，同样的水下，同样往下坠去的许贞念，同样无力伸手的自己，程吴涯猛然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看到的是魏守敬关切的眼神。
魏守敬和阿勇在天亮时回到了酒店，但他们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们在山庄不但找到了老周的线人，老周的线人还帮着他们找到了在山庄打工的金勋现任老婆的丈母娘。
程吴涯无比吃惊地反问：“丈母娘？他丈母娘也在这？”
对，没听错，就是丈母娘。
金勋现在的这个老婆和她妈，是从国内偷渡来的。本来想在华客山庄的赌场上发点财，结果是娘俩个都赔进去了。
丈母娘于是在山庄做清洁工还债，女儿则做了陪酒女。
她俩和金勋来自同一个州，所以金勋有时候会关照她们，比如给女儿小春介绍赢了钱比较慷慨的客人，小春碰到难緾的客人，金勋会让自己的老大出来打个圆场什么的。
小春在几经周折后委身于金勋，俩人同居了。这让小春的母亲很不爽，但又无可奈何。
她也觉得一家三口都是赌徒将永无出头之日，但他们三个人都是一身烂账，却谁也无法走出赌场去另找生路。
金勋身上背负的是十几年前就欠下的赌债，他在山庄里做牛做马挣到的钱只够还利息的，只够确保他不被打断腿和手的。而小春不一样的是，她能挣到钱，却很快在山庄的赌桌上又输了个精光。越输还越不甘心。于是跟金勋一样，也走上了借钱赌钱，拿命还钱的道路。
小春娘也好不到哪里去，手里不能有钱。一旦有，扭头就奔向了老虎机。
魏守敬找到小春娘后，小春娘一开始还百般的推卸，一百个不知道。老周的线人在山庄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于是把小春娘从厨房后门直接就拖了出去。
魏守敬赶紧追出去阻拦，他并不想在山庄里闹出点事。
小春娘被一吓，就把女儿小春的去处说了出来。
小春并没有走远，她就在山庄的vip酒廊里继续她的陪酒生涯。
但魏守敬找到她时，她并没有很惊讶，也没有任何的愧疚之色，很坦然地看着魏守敬一笑说：“你们来晚了，金勋死了，他女儿也被卖了，这一切都跟我无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