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晴天霹雳
程吴涯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他站在海天小卖部的门前,看着魏爸带着一队人马正在里面搜索着,但是小卖部里早已人去屋空。
魏秋丹眼见着许贞念被人用什么东西捂了一下口鼻然后一下子晕了过去,但是正当有人也向她伸手时,先前的那个男的恶狠狠地说:“别碰她,别惹那个麻烦!把她丢出去,你们赶紧上船,马上出发。”
魏秋丹看着两个男人像抬一口箱子似的把许贞念抬了起来从小卖部后面仓库的门走了出去,她吓得叫不出来也喊不出来,浑身抖成了筛子。
有人把她手脚都扎了起来,然后往她嘴里塞了一团布,剩下的人飞快地也跑了出去,还扛着几只纸箱。
这时天色已微明,他们走后居然没有关上仓库的门,魏秋丹躺在冰冷的地上被刺骨的寒冷冻麻了半边身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救许贞念,必须争取每一分每一秒,他们不是说要把她弄上船吗?自己得赶紧回去找到爸爸,让爸爸想办法救她。
魏秋丹用力扭动着身体,往仓库门口扭去,扭了几下她已经精疲力竭,但是她喘了两口气又拼命往仓库前门拱着,终于她拱到了小卖部里,这时街道上已经有早起赶早集的渔民路过,但是谁也不曾往这个破旧的小卖部里面看一眼。
这个小卖部已经被废弃多时了。谁也不曾想到,它会成为汉国走私船的黑窝点。
魏秋丹艰难地拱到小卖部门前,但玻璃门却锁上了。她爬不起来,只能用头撞着玻璃门,但是这个动静也没有引发行人的关注,撞了几下倒把她撞得头昏眼花,差点晕了过去。
一直到那个开黑车的司机,久等她们不来,他本来一走了之,又想到魏秋丹的话,决定还是过来找找她们,如果她们还没等到人那他就先走了。
黑车司机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魏秋丹,他急忙去拉玻璃门,这时才发现里面上了锁,他拍着玻璃门,魏秋丹抬头看到了他,好像看到了亲人一样,哭了起来。
黑车司机示意她往后退,然后抬起一脚咣当就把门给踹破了。
魏爸在分局里听到魏秋丹说要求黑车司机拉她回城,抬手就给她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把魏秋丹打得从椅子上跌坐到了地上。
魏爸情绪失控地大叫:“你一个人跑回来做什么?!你为什么当场不打110?!不打我电话?!你知道你跑回来这三个多小时,那船能开出去多少海里吗?你报了警海上警察还能有机会把念念救回来,你这一耽误,这船都跑到公海上去了,你个蠢货!”
魏秋丹回过神来,又后悔又绝望,哇哇大哭。
程吴涯拉住又要揍女儿的魏爸,赶紧说:“魏大舅,你先别跟丹丹急,先赶紧想办法救念念。”
魏爸这时才停下手来,气得又踹了她一脚说:“让你去陪念念,你能给我闯这么大一个祸!看我怎么收拾你!”
魏爸马上掏出电话来同时对程吴涯说:“快上车,我找海上巡逻队,咱们先去延溪港。”
延溪港是一条能通往外海的港口,州政府因为这几年一直有从汉国来的走私船只偷偷进入而在这里成立了海警局,下面有海上巡逻队和缉私队。
魏爸的报案引来了海警局的高度重视,这几年虽然有走私贩毒的案例出现,也有贩卖境内年轻女性去汉国赌场的案例,但强行绑架年轻女性这还是头一例,所以海上巡逻队兵分几路,海空巡逻队全部出动,沿着延溪港通往公海的方向一路追踪而去。
但是——从魏秋丹眼见着许贞念被抬走,到魏爸通知海警局,再出动海上巡逻队,这中间过去了近四个多小时,这四个多小时,足够一条渔船从延溪港开往一望无垠的公海,如果这艘船马力大点,完全就进入了汉国海域……
许贞念消失在公海上……
程吴涯跌坐在海天小卖部门口,从海警局传回来的消息让他难于承受。仅仅一周,他失去了父亲,许妈,还有心爱的女孩许贞念。
程吴涯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噩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用力摇着脑袋,他甚至咬了一下自己的手,他在心里呐喊着:“程吴涯你快醒醒!你快醒醒!你再不醒来许贞念就没救了!你也没救了!”
程吴涯把自己的手背咬出了血。
魏爸看到了赶紧把他的手抓住,并拍拍他说:“涯涯,别这样,有魏大舅呢,咱们再想办法,一定要把念念找回来。”
程吴涯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抓住了魏爸的手哽咽着说:“魏大舅,你可要帮我,要帮念念,不然,谁也帮不了我们!”
魏爸心里一阵难过,他点点头说:“念念的事我义不容辞,咱们下一步去找金勋,弄清楚谁绑架了念念。走,上车。”
魏爸带着程吴涯直奔金勋父母所在的小镇。
金吉小镇坐落在大山脚下,镇不大,随着年轻人的离开也开始衰败与萧条。陈旧的街道上铺满了无人清扫的落叶,敞开的垃圾箱已经多日未有人清理,就算是秋季也是蚊蝇肆虐。
金勋的老家就在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道上,金家原先在镇上算是富庶人家,最早翻盖了两层楼,楼下四个大铺面都租出去了,楼上住家金家三兄弟,老两口在楼后面还有一个院子。
现在铺面早已经全卖出去了,因为金家三兄弟中老大和老二为了商铺大打出手,金老头就把家分了,金老三金勋失踪多年无音讯,又孤身一人,所以分家产自然没有了他的份。
魏爸带着程吴涯走进金老头的院子,金老头过世了,只剩下了年事已高的金奶奶。
院子倒是收拾得很干净,几乎空无一物,有些破旧的屋子前坐着一个老太太,头发全白了,背有点驼,正在低头做着什么。
魏爸大声喊:“金奶奶,我来看你了!”
金奶奶好像没听到,继续在干活。
魏爸小声对程吴涯说:“她有点耳背了。”
魏爸凑近她更大声说:“金奶奶,我是老魏!”
金奶奶缓慢地抬头瞄了他一眼小声说:“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听不见。那小畜生没回来。”
魏爸指着程吴涯说:“这是金老三闺女的男朋友,来看你了。”
程吴涯忙上前鞠躬并说:“奶奶好!我是程吴涯。”
金奶奶呆滞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转头问:“他是谁?谁家的?”
魏爸认真地:“金勋的闺女念念的男朋友,念念,你记得不?”
金奶奶叹了口气说:“不记得喽,小畜生我都不记得喽,他下的崽我就更不记得喽。”
魏爸对着焦虑的程吴涯作了安抚的手势,然后坐到金奶奶身边的台阶上耐心地说:“我知道他回来过了,您不想见他,可他还惦记着您呢。我知道他一向对您很孝顺,也知道他失踪十几年其实一直有托人捎钱给您。这么看来在您眼里他是个好儿子,对不对?”
金奶奶不说话,低头还在干活,这时程吴涯才看清,她在用毛线编着辫子,脚下的篮子里已经有十几根编好的,看来是手工艺品的一个部分。
金奶奶在做着手工活。
魏爸叹息一声说:“可是,他把自己闺女骗到港口让人贩子绑上了船,准备贩卖到汉国去,他还可能开车把念念妈妈撞下了海堤当场身亡。金奶奶,许知恩虽然把闺女改姓了许,可是许贞念身上有老金家的血统,金勋真要这么做了,算不算丧尽天良?老金头一生一世的清白,可就毁在金老三手里了。”
金奶奶停了一下手说:“小畜生再怎么畜生,不至于这么干。老魏,你找错人了。”
程吴涯走近她,急切地说:“奶奶!他去滨海找过念念,我亲眼所见。他欺骗念念说已经去了m国,但他出现在这里看过您。奶奶,您帮帮我吧,我父亲也在那辆车上,他和许知恩阿姨都是当场身亡,他们的事故现场还有金勋留下的物证。奶奶,念念被绑上船到现在快八小时了,您要是知道金勋在哪,请您,不,我求求您快告诉我们吧!”
金奶奶抬眼看着他,混沌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她冷笑一声说:“小伙子,我跟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就不要把罪过都推到我身上了。老魏你也是个糊涂蛋子,我一个老不死的,能有啥能耐啊?你盯着我没用。”
魏爸一把拉住了焦虑万分的程吴涯,冷静地说:“金奶奶,不管金勋有没有参与绑架、贩卖念念这件事,他参与贩卖延祥的年轻女孩去汉国赌场色情场所是事实,所以他早已不是您眼里那个听话的金老三了。许知恩每次回屯子,总会托人给您带东西带钱,您不会都忘了吧?”
金奶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毛,转身走向屋里。
程吴涯要跟上去,魏爸一个眼神阻止了。
程吴涯克制着站住了,他抬手看着手表,这是程力的遗物,程吴涯原先没有戴手表的习惯,拿到程力遗物时发现手表表壳虽然碎了,但手表依然在转动,他找人修好了,在程力的葬礼上戴上了这块表。
他觉得父亲会以另一种方式陪伴自己。
程吴涯看着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许贞念被船带走已经8个小时了。
按魏爸的推算,如果这条船是去往汉国青山港,那么需要12个小时左右。延祥所在州的海警局已经向汉国青山港所在的警署发出了人口失踪的求助信息,但是魏爸知道,这样的求助无济于事。
且不说青山港是个每天出入国际船只达到上百条的大型国际货运港,它占地上千亩的集装箱码头要藏匿几个年轻的女孩,是轻而易举的事。找一个从z国被黑船绑架过来的女孩,对警署来说无异于海里捞针,谁会劳师动众做这样费力无功的事?
魏爸现在唯一寄予希望的就是找到金勋本人。如果是他出卖了许贞念,至少他能知道,许贞念被绑架后的第一落脚地点。
两人在院子里等了一会,金奶奶没有出来。
魏爸示意程吴涯在院子里等着,他走进了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老太太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下了,而且是老式的那种。
魏爸定晴一看,原来老太太正坐在神龛前低头祷告。
魏爸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也低头说:“请各路大仙们保佑许贞念平安无事,请大仙们转告许知恩在天之灵,我,魏守敬一定帮她找回女儿。也请大仙们转告金老先生,他一生一世的清白可就看金老三金勋能否迷途知返了。”
金奶奶抬头看着神龛喃喃自语道:“老头子,你说老么就是个闯祸的人,是我们前世作的孽,是老天爷派下来惩罚我们的。我冤得慌。我这辈子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前世的事,怎么前世不报要现世报啊,我想不通啊。”
魏守敬拍拍她的肩膀说:“金奶奶,您老人家吃苦耐牢一辈子,养活了三个儿子一对女儿,会有福报的,金勋做的事,没有人会算在您的头上。要想把您孙女救回来,找到金勋是关键。许知恩不在了,但她唯一的牵挂就是女儿,婆媳一场,您以前不也总叨念她的好吗?”
金奶奶沉默,良久叹息着摇头说:“他走了,他真的走了,昨天早上走的,说是有船从延溪港出发。”
魏守敬盯着她问:“你说他是昨天早上走的?不是今天早上?”
金奶奶点头说:“对,前几天他后半夜翻墙进来跟我说的是昨天早上五点的船,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昨天是老头的祭日,我要他给老头上个坟,他说他必须得在昨天早上离开。”
魏守敬追问:“那他有没有说过许知恩的事?有没有说过许贞念的事?”
金奶奶茫然地摇头,坚定地说:“没有。他没有说任何他们娘俩个的事,一个字都没有。倒是……”
魏守敬看她有点迟疑,耐下心来说:“金奶奶,念念失踪九小时了,营救失踪者最有可能的时间是24小时,他跟您说的任何信息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可能就会解救到念念。”
金奶奶从神龛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到他面前有些悲伤地说:“他说这辈子不可能再见面了,让我留下这个……”
魏守敬心头一喜,忙打开纸包,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个男孩,四、五岁的模样。
金奶奶低下头说:“他说他在汉国有个儿子,等他在m国落脚了就带他去m国,还说那孩子姓金,叫金九吉,就是保佑他逢凶化吉,有九条命。”
魏守敬心头一沉,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闪过了他的天空。
他心里其实一直还抱有一丝的希望,就是金勋念在父女关系并没有出卖许贞念,许贞念也许是误入人口贩子手口,但这个消息让他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
按已落网的金勋下家说法,金勋从当年到现在欠汉国赌场的债是利滚利越滚越多,这才让他不惜以身试法,从为汉国赌场在境内招揽赌客转向招揽年轻女性前往赌场的色情营业场所工作,后者收到的佣金要大大高于前者。
如果金勋在汉国已经成家并有了儿子,那么他对许贞念的感情还有几许?他完全就有可能为了还债,为了现在的家庭的安康而出卖亲生女儿许贞念。
魏守敬心头一阵阵发凉,都忘记接下来要问金奶奶什么话了。
好像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金奶奶扭头看着他,眼里都是悲凉,然后重重叹口气说:“小畜生还说有人要栽赃陷害他。”
魏守敬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如果他是清白的,不用怕,我们会还他清白。不过金奶奶,念念确实是被他的邮箱骗回来的,他自己昨天就离开了,却发了邮件让念念今天早上去延溪港,并导致她被绑架,金奶奶,虎毒尚不食子……”
金奶奶摇晃着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看见他,就把他一枪毙了吧,我没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