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沉重的打击
雨后的清晨，一切都含苞待放，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许贞念打开门，泥土被暴雨滋润后特有的生气扑面而来，山脚下的小屯，鸡鸣狗吠，炊烟袅袅。
许贞念打开鸡舍的门取了几个鸡刚生下的蛋，姥姥走之前已在自动喂食器里放足了玉米和豆子。
鸡蛋还带着一些母鸡的余温，许贞念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内心有一种感慨。触摸着这些在贫瘠年代给她营养，呵护着长大的食物，心里格外的平静与踏实。
她煮了鸡蛋，找出姥姥自己碾的玉米渣，试着做成了玉米饼子。
程吴涯在坑上醒来时，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听到厨房的动静，闻到玉米的香味，他翻身起来，跑到厨房里从背后抱住了许贞念。
许贞念低着头不敢看他，程吴涯轻声说：“我刚才一醒来，突然感觉自己曾经是个猎人，我的家就在这里，早上醒来，我的妻子在厨房给我做早餐，而我，一会还要去森林打猎。”
许贞念羞涩地说：“谁是你妻子呀……”
程吴涯把她转过来看着她突然笑了说：“我还从来没看到这样的许贞念。念念，你看着我。”
许贞念脸色绯红，不断用手撩着自己耳边的短发，把头扭到了一边。
程吴涯抱住她轻声说：“你真好，是最好的。”
许贞念搂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然后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你也是。”
一缕阳光从厨房的天窗里照射进来，正好打在他们的身上。这个早晨的美，超过了他们有限的生命中迎接过的每一个早晨。
许贞念和程吴涯返回延祥后第二天就要离开了，晚上魏爸叫上了李妈、李巍巍和许贞念、程吴涯去吃松花江的铁锅炖鱼。
魏爸一直看着程吴涯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
魏秋丹一想到许贞念又要离开心里特别难受，一顿饭就没好好吃什么，不是哭就是拉长着脸，魏妈忍不住数落她。
“你拉什么脸？等分数出来你脸还不得掉地上了？人家念念是远走高飞，是等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呢，你呢？”
魏秋丹已经没了和她妈在饭桌上吵架的底气，她知道自己不但考得一塌糊涂，在延祥也是“名声在外”，她几乎都不能露面，所以离开延祥是她最好的结局。但是她不能凭高考走出延祥，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去打工。
许贞念把她搂在怀里小声说：“没事，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丹丹又聪明又有能干，不愁没饭吃，不愁没人爱。”
魏秋丹看了一眼正和李巍巍低头讨论手机游戏的程吴涯，噘着嘴说：“你当然不愁了，我愁啊。你想万一将来要是我喜欢的男孩，知道我曾经……那我怎么办？”
许贞念耐心地：“真正爱你的人，会理解你的，当然你要对他以诚相待。如果你的诚实都打不动不了他，那就不要在意他的离去。相爱一定是彼此的给予，而不是一味的付出。”
许贞念给魏爸倒上酒说：“魏大舅，我马上十八岁了，可以陪你喝一杯了。”
程吴涯也把杯递过来说：“魏大舅，我在考场上度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我可以了，我敬你一杯。”
魏爸伸手从后面的桌子上拿过啤酒说：“行，不过都只能喝点啤酒，这白酒，以后等着你们结婚的时候再喝。”
许贞念红了脸说：“魏大舅，你咋还没喝就说醉话了？”
程吴涯却忙说：“行行，魏大舅，到时我把你们都接过去。”
魏秋丹冲冲地问：“接哪儿呀？到时你还能想到我们？”
程吴涯认真地：“无论到时我们在哪里，一定接你们参加我们的婚礼。”
李巍巍从手机上抬头说：“说的有点远吧？程吴涯，你真要和大头念结婚，我一定从天涯海角赶回来。”
李妈推了一下魏妈说：“来来来，我们一起呀，为他们预祝一下。”
大家的酒杯碰在一起，四个孩子，李巍巍和程吴涯刚跨过十八岁的生日，而许贞念和魏秋丹也站在了十八岁的门槛上。
许贞念和程吴涯先要从延祥坐大巴去往邻近的大城市，飞往省城，然后转机飞s市，再坐大巴回滨海。
转机时延机了，俩人回到s市机场时已经是晚上了。
从s市机场有直达滨海的大巴士，俩人取完行李走出机场等大巴时，门外来了一辆商务车，停下来送客，正巧停在他们身边。
车上下来几个人，为一个花白头发的长者送行。
许贞念眼角无意中扫到了那群人，她心里猛的一跳，送行者为首的那个人，正是去过许知恩在滨海租住的公寓的那个人，也是她骑着自行车想追而没追上的那个人，还是出现在滨海宾馆里她没有跟踪到的人。
这个人，就是许知恩远离故土，千里迢迢奔赴他而去的那个人，也是许贞念等着这次回去许知恩必须“官宣”的那个人。
许贞念有些意外，赶紧躲到了程吴涯的身后。程吴涯本来没注意到那帮人，见许贞念神色有点异常，也特意看了一眼那群人，他这才发现，那群人他都认识。
他看到被送的人进了机场，送行者们正要上车，便大声喊了一句：“爸！程力！”
程力在人群里回头，看到了儿子程吴涯正推着行李车站在出站口对他微笑挥手，他身后还有个一脸震惊的许贞念。他暗自叫苦，但镇定地对随行人员说：“你们先上车，去停车场等我一下。我跟儿子打个招呼。”
许贞念听到程吴涯的一声爸，看到程力回头，尤如五雷轰顶，她的脸瞬间就变得刷白，人也摇摇欲坠。
程吴涯还在看着走过来的父亲，程力却看到了许贞念的异常，忙对儿子说：“哎，念念怎么了？”
程吴涯回头，赶紧扶住了许贞念，门口正好有椅子，程吴涯把她扶到了椅子上，着急地问：“念念，你怎么了？你哪不舒服？”
许贞念掩饰着说：“我，我，我可能刚才晕机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程力对儿子说：“你进去给她找杯水来。”
程吴涯忙跑进了机场。
许贞念看着程力，一脸的震惊与疑惑。
程力低了头走到她身边弯腰轻声说：“念念，对不起，吓着你了？”
许贞念不说话，但眼睛里却涌上来一阵泪花。
程力看着她很真诚地说：“关于你和涯涯的事，我也是听你妈妈说才知道的。我们都不是有心要隐瞒你们。我和你妈妈都已商量好了，为了你们的将来，我们俩的事都变得无关紧要。所以本来想等你们回来再找机会跟你们谈的。”
许贞念依然不说话，但眼泪却成串地滚了下来，她用手一抹，扭头看着机场。
程力看着她关切地：“念念你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你们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一样的。这样的结局也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念念，抛开所有的顾虑，去追求你们的未来吧。”
这时程吴涯拿着一瓶水冲了出来，拧开盖子递到许贞念嘴边。
程力试探着问：“涯涯，念念，你们要不要跟我们的车回去？”
程吴涯头也不回地说：“不用，我们坐大巴，你先走吧。别让李秘书他们等太久了。我一会先回大院去，妈说她感冒了。”
程力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许贞念，许贞念喝着水，不看他。
程吴涯想了想说：“哦，念念，这是我爸。”
许贞念低下头，轻声说：“叔叔好。”
程力点点头说：“那你们就坐大巴回，等休息两天，我们再聚聚。”
程吴涯的关注力一直在许贞念身上， 他并没有想过，程力为什么第一时间就叫出了念念这个名字，他也没想过，为什么在飞机上与他有说有笑的许贞念，下了飞机反而晕到脸色苍白？
程吴涯在回去的大巴上才想到了这些，他扭头看着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的许贞念，突然有种异常的不安。
他伸手握住了许贞念的手，许贞念缩了一下，但他用力攥紧了。
程吴涯伸出左手搂住许贞念的肩膀说：“你是不是累了？那你睡吧，到了我叫你。在你睡之前，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认识我爸爸？”
许贞念心如乱麻，她不知道如何启口，这个意外，尤如晴天霹雳一样，她现在的脑子是木的。
她的沉默让程吴涯更加不安了，他侧过身来看着她，把她搂到自己怀里，轻声说：“你不想说没关系，我回去问他。不过念念，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没有顾虑，任何事情，你要说出来，我才能和你共同面对。相信我，我会坚定地站在你身后。”
许贞念紧紧地搂抱着他，颤抖着说：“那你回去问他吧，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这一切，都太可怕了。大人的事，原来这么，这么复杂，这么意外。”
程吴涯突然隐约想到了什么，他的心开始往下沉。他只能用更紧的拥抱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他想到了母亲吴雪凝那奇怪的，微笑的表情，以及那句话：“去吧，把她带回滨海来。”
原来那张蜘蛛网一直在，他以为挣脱了它，但是他并不知道，现在，他和许贞念都被牢牢地粘到了这张网上。
程吴涯打车把许贞念送到楼下，又下车给她拿行李，许贞念看了他一眼，无精打采地拉起行李要上楼，程吴涯一把拉住她，郑重其事地说：“念念，等我的电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阻挡我们在一起，你明白了吗？”
许贞念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程吴涯上前吻了她一下，揉了揉她的头顶。
许贞念低头走进了楼。
程吴涯钻进车对司机说：“去滨海宾馆。”
许贞念又回到了滨海的公寓，虽然只过了半年多时间，但却恍如隔世一般。
她身上还有公寓的钥匙，她掏出来打开门，拖着行李进门，却听里面有个女人高声说：“谁呀？是杰宝吗？”
许贞念听着声音觉得耳熟，这时从卫生间出来个披头散发刚洗完澡的女人，俩人一对面，都吓得大叫了一声。
许贞念定睛一看，是许知琴！是全家躲债消失在延祥的小姨！
许知琴拍着胸口说：“念念，你要回来你咋也不跟我说一声啊。人吓人，要吓死人的啊！”
许贞念本来情绪不好，见到小姨安然无恙，她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小姨哭了起来。
许知琴也红了眼眶，赶紧拍着她说：“对不起，傻丫头，我一声不吭就丢下你跑了，不过我跟魏爸，李妈都交代过了，我知道他们不会不管你的。你现在回来就好了，咱们不是又团聚了吗？”
许贞念哭着说：“你跑来是找我妈来的，你咋就不跟我说呢？害我提心吊胆了小半年。”
许知琴叹口气说：“当时就想着要活命，哪顾得上你呀，我带着杰宝到这来找你妈，也才两个月，那时真是走投无路了，我们先去的海南，找的李爸，李爸让你小姨夫去看工地，结果你爸，不，那个该死的金勋又找上门来了，不过他让我们娘俩先跑了他再带人找你小姨夫去了。唉，我问过李爸，说你小姨夫命大，也跑了，不知道去哪了。”
许贞念找了找说：“我妈呢？”
许知琴忙着给她拿行李，又去倒水，然后说：“她忙着呢，三天两头睡公司里，对了，晚上我给你做点啥吃的？哎呀，这儿啥啥也没有，黄酱也没有，红肠也没有，就是臭鱼烂虾多，走到大街上都是腥味儿……”
许贞念掏出手机拔通了许知恩的电话，她哭着说：“许知恩，你给我回来，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那个二十年前的朋友，你滨海本地的朋友，你等着要给我官宣的人，都只是一个人，那就是——程吴涯的爸爸！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回来！”
许知琴手里拿着一把菜，听得一头雾水，走过来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许贞念，拿菜拍了她一下说：“哎，你哭什么呀？这么好的日子，你妈当这么大的主任，你又要上大学了，你妈还买了新房子，你在这哭啥呀！你还在电话里跟你妈嚷嚷，嚷嚷啥呀？看你小姨，你一个小屁孩你还能有什么事比小姨惨？我都没哭，你敢哭！别哭了！闭嘴！”
许贞念抹了把眼泪，走进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