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余生有你
吃完晚饭，趁着李妈和许知恩在厨房忙乎，许贞念拉起程吴涯就跑向了门外。
李巍巍一见，想站起来跟上，许贞念回头瞪他一眼，李巍巍腿一软，又瘫坐在了沙发上，佯装什么都没看到。
许贞念拉着程吴涯下楼说：“走，带你去看祥河，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松花江分支。”
李巍巍家的小区挨着祥河，河面虽然不宽，但是整个延祥县其实就是依河而建的。所以一到夜晚两岸流光溢彩，也有点大城市的味道。
许贞念拉着程吴涯穿过小区，河岸边到处都是纳凉的人们。有跳广场舞的，有夜练的，还有全家携老带幼散步遛弯的。
一些小商小贩也就此做起了生意。
玩具，小吃，工艺品，廉价的衣服，小日用品，把本来就不宽敞的河岸占得满满当当的。但是人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彼此，都相安无事，一派晚风中的市井百相。
程吴涯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紧紧抓着许贞念的手说：“许贞念，你怎么会跑到滨海中学去的呢？从这里出发，跨过千山万水来到了我的身边。你是为了找我而来的吗？”
许贞念抬头看着天空说：“美得你！我是为了我妈，我妈是为了一个叔叔。你得谢谢那个叔叔。”
”估计你拿到入学录取书的时候，该是他们官宣的时刻吧？”程吴涯感叹道：“你看，你考完试，迎来的是你妈妈的好消息，而我，考完试，我爸说，儿子，跟你说一声，我和你妈离了，快三年了。把我气的第二天就跑来找你了。”
许贞念惊讶地看着他说：“你妈和你爸已经离了呀？”
程吴涯脸上风轻云淡地说：“我还以为我的爸爸妈妈起码跟你妈妈一样，会考虑到我的感受，等我考完再办手续。然而，并没有。虽然，我心里早就盼着他们分开了，但是真听到他们早就离了，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许贞念捏紧了他的手，算是一种安慰，小声说：“许多孩子都在单亲家庭长大，比如我，我也没觉得自己长歪了。”
程吴涯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哦，你没长歪，还野蛮生长……哎呀。”
与程吴涯十指交叉的许贞念听到野蛮生长几个字，突然手指用力一夹，程吴涯毫无防备，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许贞念也一本正经看着他说：“你也没长歪啊。”
程吴涯苦笑地：“老实说，我小时候很淘气，上房揭瓦的事没少干，后来长大一点，他们在一起时没完没了地吵架，还打架，那时我就想，如果我努力学习，考出好成绩，成为一个好学生，他们是不是为了我而和解？所以我很用心地听课，很认真做作业，还去参加各种学习兴趣班。渐渐的，我不再是为了讨好他们而努力，而是觉得我自己在为自己努力，在学习上找到乐趣和成就感。后来我也明白，离婚对我爸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因为他如果不离开我妈，我妈会将他拖向深渊。”
许贞念惊讶地：“你妈怎么着了就会祸害到你爸？你上次好像也是这么说她的。”
程吴涯迟疑了一下说：”她总认为我爸是因为她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所以她要吴家每个人都鸡犬升天。她人生最大的乐趣可能就在于此吧。慢慢的，她都不满足于此了，她自己对于权利都有了兴趣，这成了他们婚姻破裂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贞念想到自己父母的婚姻，金勋家暴许知恩，又扔下她们一走十几年，完全杳无音讯，一但出现带给许知恩的，却又是一个灾难，连带着给许知琴，都是一个没顶之灾。
所以，婚姻究竟是什么呢？它让两个完全来自不同家庭背景的人组合在一起，身处其间的两个人将承受着的，为什么不是双倍的幸福而是双倍的问题与折磨呢？
许贞念回想着在杨副校长办公室里吴雪凝对她的态度，心里又发起堵来，迟疑着问：“你妈妈，知道你得知他们离婚的事吗？”
程吴涯点头说：“我爸告诉我以后，我就从他的宿舍跑回家了，我以前看见我妈对我哭，就特烦她，觉得她是咎由自取，那天回去看到她，她难得在家吃晚饭，而且一个人独自坐在餐桌边，我突然觉得她又老了几岁，还特别孤独的样子，心里反而对她有了一种理解。我跟她说，我知道你们离婚了，不过妈妈，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但是你不能对我的人生进行干涉。她看了我半天说，你是想去找那个女孩吧？“
许贞念心里一跳说：“你承认了？”
“当然，我明确告诉她，我要这个女孩做我女朋友。你猜她怎么说？”
许贞念想了想说：“她会暴跳如雷吧？”
程吴涯轻轻地摇头，“她微笑着跟我说，去吧，去找她，把她带回滨海来。”
许贞念大感意外，她有点不可思议地说：“你妈妈，可是讨厌我到极点的，我的直觉能感觉到。”
程吴涯也说：“开始我也觉得匪夷所思，后来我明白了，可能因为我已经长大成人，她对我已经不能再用控制的方法，只能用绥靖政策吧。”
许贞念一想到吴雪凝那道犀利鄙夷不可一世的目光，心头依然打了一个寒颤。
程吴涯仿佛猜到了她的疑虑，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许贞念，不要对我们的未来失去信心，无论经历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只要坚守这个信念，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许贞念，做我女朋友，做我未来生命里不可缺的那部分，余生我要有你陪伴。”
许贞念的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亮，她毫不犹豫地说：“好！”
程吴涯听到她的那个字，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低头亲吻她。
这是他们彼此的初吻，两个人还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心中那份灼热，只是彼此紧紧拥抱，嘴唇相贴，他们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僵持着，他们只是吸吮着彼此的嘴唇一动不动，夜色里像一尊分不清彼此的雕塑，但他们内心的惊悸象身边的河水一样奔腾。
被许知恩和李妈赶下来找他们俩的李巍巍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赶紧把头扭到了一边，嘴里嘟囔着：“大头念，以后你还敢管我，你试试看，我终于有你的把柄在手了，哼哼。”
许知恩和许贞念本来要一起去看一下姥姥，然后一起回滨海，但是程吴涯来打乱了她的计划，她请的假到期了，鑫海又有新的楼盘在建，集团公司一直在催促她回去上班，所以她必须要回滨海。
于是她等许贞念和程吴涯回来后对他俩说：“小程，我明天去看一下念念姥姥后就回滨海去了，但魏爸说念念还不能走，几天后她还得做个证人。她同学的事还需要她的证词。那，你既然来了就多玩几天，然后再和念念一起回滨海。”
许贞念和程吴涯听了有点意外，因为看许知恩先前的态度，好像有点在意他们俩单独相处，而现在显然改变了态度，这看上去是一种默许，一种承认。
许贞念还在琢磨许知恩的用意，程吴涯则开心地说：“行！阿姨，你放心，我一定带念念，不，一定和念念一起平安回到滨海。”
许知恩看他的目光也温柔了好多，点点头说：“延祥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周边还是有一些好玩的地方。让念念和巍巍好好陪陪你。不过，答应阿姨，不要再打架了。”
程吴涯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然后用力点头。
晚上睡觉时，许贞念主动抱住许知恩，许知恩感叹道：“我家念念都有男朋友了。我还记得给你喂第一口奶的时候，你那么可怜的，像个小猫咪似的，我当时还想，这坨小肉肉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你都要离我而去了。”
许贞念闻着许知恩头发上的味道撒娇地说：“妈，我就是你身上的一块肉，我不会离开你的。”
许知恩噗嗤笑了说：“我家念念一谈恋爱都变得会说话了。哎呀，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念念，你就好好享受你的人生，你的爱情，我呢，也会安排我的生活，不让你担心。不管怎么样，最坏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我们俩，都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许贞念觉得许知恩的话里有话，但是又无法归纳一下到底话外音是什么。
许贞念小声问：“那你的离婚申请，办完了？”
许知恩说：“唉，一段不到两年的婚姻，却两次把我拖向了深渊。我申请完了，法院的人说我这种情况很快就会裁决离婚。不过也得等他们作了一定的事实查核。所以现在剩下的就是等。”
许贞念衷心地说：“许知恩，你也要苦尽甘来了。”
许知恩翻了个身看着她说：“我早就苦尽甘来了，不是今天。”
许贞念有点惊讶地问：“什么时候？我咋不知道。”
许知恩笑了说：“你出生的时候呀。我一看到你的小模样心里就说，再多的痛苦，有你，就是最好的弥补。”
许贞念哼了一声说：“不是吧，我陪着你一路看到的都是你委屈求全的样子，到了滨海我才看到你扬眉吐气了。哎，你呀，苦尽甘来怕是那个叔叔来找你的时候吧？”
许知恩脸上发烫，一翻身说：“你个小人精，以后不能跟你讲心里话了，你还真当是我的闺蜜啊。咱俩是母女，没大没小的。”
许贞念翻身坐起来说：“哎，许知恩，人家妈妈都巴不得当女儿的闺蜜，我给你蜜你还不要不要的。”
许知恩回头说：“你呀，是个糖衣炮弹。”
但许知恩对程吴涯的无条件接受，让许贞念有一种释然，所以她很快就睡着 了，她并没有看到许知恩在她熟睡后，又起床跑到阳台上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打了很长的时间。
许知恩走后，许贞念带着程吴涯去玩了延祥周边的景点，还吃了各种小吃，当然他们俩身边一直有只超级大灯泡李巍巍。
李巍巍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俩，一边还委委屈屈地说：“你们以为我真想当大灯泡？我这是被逼的。”
许贞念白他一眼说：“谁拿枪逼着你了？你说说是你妈还是我妈？”
李巍巍偷偷瞄了程吴涯一眼说：“我咋觉得这小子，迟早会抛弃你的感觉。”
许贞念踢他一脚说：“乌鸦嘴！你凭什么那么说？我哪配不上他了？你咋那么抬举他呢？”
李巍巍担忧地：“你吧，一点都不了解男生，别看他现在对你上心着，千里迢迢来找你，可是那是爱的冲动，冲动知道吗？时间长了，新鲜感就过去了，你呢？既不温柔又不会撒娇还不懂示弱……哎呀……“
不温柔的许贞念以不温柔的方式让李巍巍闭了嘴。
不过私下里，程吴涯问起许贞念的过往，李巍巍却是赞不绝口的。
“程吴涯，我告诉你，整个延祥，也就许贞念跟你才合适，她吧，脑袋大，聪明，那小时候到现在，成绩一直数一数二，还特会玩，什么都会，还特仗义，谁都罩着。”
谁都罩着的许贞念，在几天之后出席了一次特别的听证会。为了保护证人，她将不公开作证，在律师，检察官和法官面前把许明哲被害当天的情景又复述了一遍，并回答了检察官，辩护律师，法官的一些提问。
许贞念没有与许明威见面，她其实很想见他一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但是她知道，也许她永远没有机会面对他了，许明威在刺杀许明哲的时候正好18岁零3个月，就是说，他是个成年人了。
他必须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许贞念从法院出来，心情沉重。
程吴涯迎了上去，他们还在等李巍巍，李巍巍也是当天的证人。
程吴涯搂住她，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许贞念抬头悲伤地说：“我多想回到那天，把许明威推开，也许我没摔倒，我爬起来快一点，就能阻止他少刺两刀，哪怕一刀。许明哲只要不死，哪怕第二年考3+x，他也一定能考到最好的学校。我们学校，还没有出过一个b大和qh的大学生呢。许明哲是我们全校的希望。”
”一切的错都是那个举刀的人，不关别人任何事，不关你，不关许明哲，不关李巍巍以及其他人的事，懂吗？不要背负不应该背的愧疚，你的人生里不要背上任何没有意义的负罪感。不然你将举步难行。”
李巍巍出来也是一脸的悲伤，他跟许贞念说在法庭外碰上许明哲的姐姐了，他姐姐说许明哲已经火化了，但还没有买墓地，骨灰盒寄存在殡仪馆里，因为根本不能放家里，许明哲妈妈精神已经崩溃了，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李巍巍问许贞念要不要去看看许明哲？
许贞念想了想，含着眼泪摇头说：“不要，我不去，如果我不去，他就一直活着，在我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