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过河拆桥
许贞念因为过度惊吓导致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引发了短暂昏厥。好在她人就在医院,及时得到了治疗,她很快苏醒了过来。
李巍巍打电话叫来了许知恩和李妈,也通知了魏爸。
很快警察局也派人来找她询问现场情况,并作了笔录。
许贞念苏醒过来第一个念头是,魏秋丹会不会出事?
李巍巍这才想起来,他们送魏秋丹就只送到了楼梯间,于是他赶紧打电话给魏秋丹,她一个人在家,还不知道发生了这样事,听李巍巍一描述,在电话里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一个劲问李巍巍,“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能办呢?”
李巍巍只好说:“问你爸,别问我!”
许贞念听到她安然无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许贞念在病床上还惦记着许明哲,一再让李巍巍去急救室门口等着。
许知恩赶来后紧紧搂着女儿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许贞念赶紧抱着她的腰说:“妈妈,我没事,我挺好的。就是我同学,太惨了,可能参加不了今年的高考了。要是复读一年,明年咱们这儿也改成3+x模式,他得加强复习生物了。”
许知恩拍着她说:“傻孩子,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李巍巍从急救室回来,一脸的悲伤。
许贞念着急地问:“许明哲怎么样了?”
李巍巍低着头说:“不在急救室,转去icu了。”
许贞念下床找鞋说:“我去看看他。”
李巍巍拉住她说:“医生不让看,那里都是无菌病房,谁都不让进。”
许贞念半信半疑,最后跌坐在床上,内心乱作了一团。
过了一会儿,魏爸也进来了,见她茫然地坐着,安慰道:“念念,你先别担心,先把自己照顾好。你后天能进考场吗?要是感觉不能,还得及时通知学校。”
许贞念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没事,我能参加考试。丹丹呢?”
魏爸说:“我同事在我家呢。在没抓到许明威之前,她,你,还有李巍巍,都是需要保护的对象。我同事也会保护你。”
许贞念看到门口有两个警察站在门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魏爸拍拍她肩膀愧疚地说:“对不起,是我没教育好女儿,害了许明哲,也害了你。”
许贞念抬头看着魏爸,才刚四十出头,魏爸已经是半头白发,满脸皱纹,看上去像五十岁的人,早衰的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痕,那是他抓罪犯时被罪犯举刀就砍留下的。
她心头一酸低头说:“魏大舅,你别内疚,冤有头债有主,许明威犯下的错,没人会算在丹丹和你的头上。”
许贞念从医院回家,除了许知恩和李妈,李巍巍,还有魏爸和他的两名同事。
她很想上icu去看一眼许明哲,但是家里人都劝她考完再来探视他。
许贞念就这样被家人和警察连哄带骗地带离了医院。
她并不知道,在她身后的医院里,许明哲并不在icu,而是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太平间。
许贞念在家休整了一天,和当年20多万高考生一起走进了高考的考场。
她并没有告诉程吴涯自己经历了什么,像往常一样,俩人早上说早安,晚上说了晚安。
只是这一天晚上,程吴涯给她发了六个字:沉着,冷静,放松。
许贞念同样回了六个字:坚持,胜利,明天。
许知恩晚上陪着女儿睡觉,前一晚许贞念被噩梦折磨了一晚上,不是梦到许明威拿刀追他,就是梦到许明哲捂着肚子说:“许贞念,我肚子疼。”
许知恩看到女儿辗转反侧,轻声说:“念念,你要不要喝杯牛奶再睡?”
许贞念摇头。
许知恩从背后搂住女儿说:“念念,你不要紧张,这次考试就算你考不好也没关系,咱们明年再考也行。就算你考不上一本,二本,大专也行。真正有能力的人,文凭并不重要。你看我,就是个中专,现在工作也一样能胜任,大家都很认可我的表现。”
许贞念哦了一声。
许知恩用手指摩挲着女儿的头发说:“我家念念心肠好,牵挂的事多,也好、也不好,听妈妈的话,凡事都不要太过较劲了,心里放下一些事,才能过得更幸福。妈妈我,过了半辈子,经历了太多的事,但是我一直到两年前才想开了,我自己都过得不幸福,我怎么可能给别人带来幸福?所以,念念啊,你自己要先把自己的人生规划和经营好,才有能力牵挂别人。否则,两头受苦啊。”
许贞念在她的唠叨声中反而有了睡意,一会就睡着了。
许贞念在考场外等候进场时看到了魏秋丹,魏秋丹一脸的茫然,她的身边同样有便衣警察。
许贞念走过去搂了一下她的肩膀,魏秋丹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俩人等待着考场开启的时刻。
进入考场的时间一到,考生们潮水般涌进了各自的考场。
许贞念抬头看着教学楼上的横幅,“祝2000届高考生扬帆出海,前程远大”,她想到了躺在ncu的许明哲,这个为今天已经备战了三年的少年,心中怀着名校梦的少年,却倒在了高考的前两天。
今年已无法踏进考场了。
许贞念默默地对自己说,加油,你可以的。
考试结束后第二天早上,许贞念两眼一睁顿时觉得有点茫然,自己应该干什么呢?平时每天早上都得掐着钟点起来,背单词开始,吃饭,上学,听课,考试,上下学,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她几乎都不用思索接下来要干什么。
但是高考一结束,以前熟悉的生活节奏一下打乱了。
她坐起来,一下想到要先去医院看一下许明哲,便去敲李巍巍房间的门。
李巍巍顶着一头乱发出来,许贞念推着他说:“你赶紧去卫生间整理一下,我们一会去看一下许明哲,哎,你说给他买点啥?他爱吃啥呀?女生还能给买把花啥的,这男生咋整啊?”
李巍巍在客厅站着,半天不响,然后才小声说:“大头念,许明哲不在ncu,他,他没抢救过来。”
许贞念如五雷轰顶,她不可思议地:“可,可明明送到医院时他还活着呀!”
李巍巍抽一下鼻子说:“捅了五刀,三刀都捅在了主动脉上。你让我去急救室守着,我去的时候,医生还在努力。可是魏大舅来的时候,医生已经停止抢救了。”
许贞念跌坐在沙发上,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她以为许明哲只是今年不能参加高考,没想到,他一辈子都参加不了高考了,他的人生永远定格在了高考前两天。
许贞念默默地抽泣了一会。
李巍巍在卫生间刷牙,然后满嘴泡沫地探身出来说:“哎,忘了告诉你了,魏爸昨天晚上跟我妈说的,许明威在海南被抓捕了,这两天就会给押送回来。”
许贞念长出一口气说:“这下,大家都安全了。”
李巍巍从卫生间出来说:“我们几个同学本来想今天去看看许爸许妈,后来我们老师说,别去了,会引发许妈更多的伤感。她代表去就可以了。”
许贞念抬头说:“那,我是不是也不能去啊?”
李巍巍点头说:“最好,咱们都不出现在许爸许妈的视野里了。你想啊,本来自己家的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是要参加高考的,然后突然就没了。他上面有三个姐姐,为了生他,许爸许妈一直都过着特别清贫的日子。而且,许家这下子要失去两个男孩了……”
许贞念叹口气。
许贞念走回房间,从抽屉里拿出许明哲送给她的书,《挪威的森林》,翻了翻,突然发现书里夹着一张明信片。
那张明信片是一片蔚蓝的大海上,有着白色的一座小岛。
明信片后面是许明哲写的一行字:从来没有看过海的我,邀请你,许贞念,将来我们一起去看海吧?这就是我心中的挪威,不仅有森林,还有大海。许明哲,2000年7月3号。”
许贞念这才想起许明哲送自己书的时候,强调让自己考完再看。原来,这个羞涩而内向的少年,已经有了青春的萌动,已经有了少年的心思与用意。
可惜这一切都在7月4号这一天被残酷地终止了。
许贞念合上书,双手掩面。
许贞念在家呆了一天,同学之间各种的聚会与聚餐,还有约着去旅游的,都不能让她更开心些。
许知恩忙完女儿的事,抓紧办自己的离婚诉讼,找律师,上法院,然后就要赶紧返回滨海。在回滨海前还要回屯子去看一眼姥姥。
许贞念接到程吴涯的电话时,她正躺在床上睡午觉。
“猪,你在睡觉啊?”
许贞念心情沉重,没心思跟他开玩笑,闷闷不乐地说:“考完试,除了补觉,我还没想到能干点什么。”
“那你下个楼,去楼下的水果摊买点……老板,这是什么?”
许贞念听到他电话里有人回答:“是杏梅,黑山杏梅,老多水了,老甜了!”那一口本地话,怎么那么像楼下水果摊的老板呢?
许贞念脑子里一激灵,忙问:“程吴涯,你在哪?”
程吴涯轻声地笑了说:“你下楼,你就知道了。”
许贞念从床上一跃而起,鞋都没穿,光脚就跑下了楼。
在下到楼下时,她的脚也不知被什么扎了一下,一阵钻心地痛,她顾不上看一眼,踮着脚跑出了楼。
程吴涯背着背包,站在楼外的阳光里,正眯着眼看着楼梯口,看到她冲出来的样子,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许贞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又站住,喘着气说:“你咋,咋一声不吭就来了?”
程吴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想你呗。”
许贞念脸红了,低下头。
程吴涯这时才一把拉过了她,用力拥抱着她。
许贞念赶紧挣脱出来说:“你干什么呀?让人看见了不好。”
程吴涯只是看着她,然后说:“你瘦了,还长高了一点。”
许贞念抬头看着他开玩笑地说:“你咋不长高?你停止发育了?”
程吴涯比划了一下说:“我有长高啊,离开滨海前你一直在我耳朵边,现在你在我耳垂边。哎,你的鞋呢?”
许贞念看了一下自己的光脚丫子,这时才感觉到脚底疼,忙抬脚一看,妈呀,流血了。
程吴涯也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来给她察看,然后说:“是给什么划了一下,你家有消毒的东西吗?”
许贞念点头,程吴涯把背包转到胸前,对许贞念蹲下身来说:“来,上来吧。”
许贞念抓住他肩膀说:“你扶着我就行了,我又不是残疾了。”
程吴涯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不行,以后跟我在一起,你只要一受伤,我一定要背你。这是规矩,听到了吗?”
许贞念咬了一下嘴唇,趴到了程吴涯的背上。
程吴涯感觉到了后背上轻柔的地方,他的脸也微微一红,赶紧背着她往楼上走。
许贞念搂住他脖子说:“哎,要是背不动赶紧放下我,我可不想再被摔一跤。”
程吴涯爬着楼说:“你比我想像的要重,不过还没到不能承受的地步。你可以再放纵个几公斤。不过,只限几公斤,不能再放宽了。”
许贞念看着程吴涯茂密的短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海洋的气息,她心里一阵心悸,慌忙说:“行了,我还是下来吧,到了,快到了,在四层。”
程吴涯坚持着把她背上了四层才放下。
许贞念落地,程吴涯回身去扶她,俩人四目相对,程吴涯忍不住把她搂紧了,就想去吻她,这时程吴涯身后的门却哗地打开了,许贞念吓得赶紧把程吴涯推到了一边。
李巍巍疑惑地看着门外的程吴涯和许贞念,有些茫然地问:“大头念,这是谁呀?”
许贞念慌忙介绍说:“这是我滨海的同学程吴涯,这是我延四中学的同学李巍巍,我暂时借住在他家。他妈是我妈的闺蜜。”
程吴涯落落大方地说:“打扰了,我来看看许贞念。”
李巍巍上下打量着他说:“你从滨海跑过来,就是为了看看她?你骗谁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许贞念一步走进来推开他说:“给我找药箱去!我受伤了。你啰嗦个什么劲呀?程吴涯,扶我过去。”
李巍巍找来了药箱,正要拿药,许贞念一把拿过来说:“你去忙你的,这儿用不着你了。”
许贞念拿出一瓶药水交给程吴涯说:“这是消毒药水,这是药棉……”
李巍巍看着俩人凑在一起看许贞念的脚底,他也凑了上去,许贞念一瞪眼说:“哎,你走开呀,挡着光了。”
李巍巍忍无可忍地:“大头念,你也太过河拆桥了,这,你可还在桥上呢,你可还在我家呢。哎,我可告诉你呀,我要给你妈打电话,告诉她,家里来了个男的!”
许贞念一脸平静地说:“去吧,我妈知道他。”
李巍巍没辙了。
程吴涯微笑着问:“哎,你刚才管她叫什么?大头念?”
李巍巍小声说:“是啊,从小到大就数她脑袋最大,我们都这么叫她的。”
程吴涯回头就对许贞念说:“以后我也要这么叫你,大头念!”
许贞念眼一瞪说:“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