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折翼少年
延四中学的毕业典礼在大礼堂进行，前几排都坐着学生，后面几十排是开放给家长的。家长仅限于父母和兄弟姐妹。
许贞念没有看到魏秋丹和魏爸魏妈，那就是魏秋丹没能获得毕业证书了。
许贞念的心里有点失落。
金校长作了毕业辞，他以高中教材书里孟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的一句作为开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回首了与高三的同学三年来同甘共苦披星戴月共同追求知识，追求目标的冉冉时光，又对同学们即将到来的人生给予了满满的祝福。
最后他又用孟子的名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强调走上社会后，与人团结，融入社会，相互协作的重要性。
许明哲代表全校毕业生作了告别辞，许贞念和其他几个同学上台领取了优秀毕业生奖状和奖金。
许知恩和李妈坐在台下一个劲地拍照，许知恩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开完毕业典礼，许贞念就跑去找金校长，问魏秋丹毕业证书的事，金校长把她拉到一边说：“经过一再的讨论，学校同意给魏秋丹毕业证书，但是不能让其他同学知道。不然就起不到教育警告作用了。证书后面我会交给魏爸的。你呢，别想着这件事了，好好考你的试。”
许贞念笑了，那么开心，她对着金校长一鞠躬说：“谢谢金校长，魏秋丹要是毕不了业，倒真的要影响我考试的心情了。”
金校长点着她说：“女生往往比男生更敏感，更感性，受干扰因素更多。在我们学校，女生平时成绩都很好的，到了高考发挥不理想的很多，你可不要步他们后尘。”
许贞念笑嘻嘻地说：“放心吧，我是谁呀！许贞念，经过滨海中学千锤百炼，又在‘举世闻名’的延四中学吃回头草，我就是拦不住的千里马！”
许贞念跑出校长室站在雕像下又抬头好好看了一眼雕像，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对延四中学一直心存好感，尽管它不是名校，它没有名师，也没出来好的成绩，但是，在她心中延四中学闪闪发亮。
许贞念在高考前三天终于见到了魏秋丹，原来她不是去了林场爷爷奶奶家，而是一直在延祥县里，不过是躲在了姥姥家。
拿到毕业证书意味着她能如期参加高考，所以魏爸又把她接了回来。
李巍巍也从铁一中回家了，许知恩就叫上三家人一起去餐厅吃饭。她说要给孩子们解解压。
魏爸一开始不想来，让魏妈带着女儿去，魏妈说，“咱们三家人，就咱家有爸。你要是不去，这仨孩子以后会想，没爸也挺好，成什么家呀？”
魏爸一听，觉得有道理，便来了。
魏秋丹见到许贞念先上来抱着她就哭了，许贞念赶紧给她擦眼泪，又搂着她安慰说：“行了行了，这不，你也和我们一起毕业了，你也是高中毕业生，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参加高考，你不又回到我们中间了吗？”
魏秋丹期期艾艾地说：“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许贞念佯装不在意地一挥手说：“回什么去呀？我们都在往前赶，以前的事都得抛在脑后。重要的是往前，往前，往前，你听见没有？别再跟他纠缠了。”
魏秋丹看着大人们正聊着呢，悄悄在她耳边说：“他要我跟他去外地，他说他有哥们在海南老钱了，他要跟着那哥们去海南打天下，还说去海南给我买别墅，买跑车……哎呀！”
魏秋丹的大腿上被许贞念拧了一把。
许贞念看着她说：“你梦醒了没有？没醒吗？这是人家骗无知小姑娘的手段！你到现在还没看清这个人的嘴脸吗？”
魏爸警觉地看着窃窃私语的她俩。
许贞念对魏爸说：“我们几个同学约着去九天玄女观登高望远，我想带丹丹去，可以吗，魏大舅？”
吉祥县的郊区有个九天玄女观的遗址，据说原来供奉的是传说中的九天玄女，她集美貌、智慧于一身，深谙术数、兵法韬略，著名的奇门遁甲，就是她传下来的，是神话中的智慧和胜利女神。
九天玄女观建筑物早已毁灭在历代的战争中，只在平原上留下一处高高的土丘，据说在最高处是当年玄女练术的地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延祥的高考生都会在高考前结伴同行，去玄女丘爬坡，然后在最高处的那棵参天大树上系上一条红丝带，写着一些祝福的话。
这个习俗从高考恢复后一直延续至今。
魏爸想了想点点头说：“那魏大舅就拜托你跟丹丹一起去一起回吧。”
许贞念和魏秋丹，李巍巍还有吴心世，李世慈一大群同学约着在公交站上集合，许贞念还在人群里看到了许明哲，她不由说：“哎，你也信这个？”
许明哲反问：“你不也来了吗？”
“我呀，就想去爬爬山，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我也一样啊，觉得脑袋都快木了。”
这一群即将迎来人生第一次大考的少男少女们，为了迎接人生第一次大考，一起出发以传统的登高望远，来为他们的明天祈祷祝福。
玄女丘不高，但足以俯瞰延祥县城。许贞念和同学们有说有笑用了四十多分钟登顶了玄女丘。许贞念一直抓着魏秋丹不放，魏秋丹在同学中间有点不自在，总想躲在许贞念后面。这一场变故将原本大大咧咧的她，变得缩头缩脑的。
那棵参天老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这棵树至高考恢复后承载着历届高考生的殷切希望，有很多布条已经破旧了，但还在风中飘荡。那些祈祷不管成功是否，都是高考生们当年热切的一种期待和希望。
树稍矮的地方已经层层叠叠，于是树下便有当地村民搬了梯子替学生挂红布，挂一条三块、五块。而树下更有村民做起了生意，不但有卖红布条的，还有卖鸡蛋的，卖现切的西瓜的，热热闹闹像一个集市。
除了延四中学的高三学生，铁一中，延一中，延二中的学生都来了。
一般的同学都会在红布条上写上自己理想中的学校名字，也有写上考出好成绩啊，期待奇迹出现呀，或者干脆写上，我要上一本啊等等。
许贞念想了想写上：“如愿以偿。”
魏秋丹则在那里发愣，不知道写什么好。
这时一只手从她背后伸过来，抓住她的手说：“写个好事成双。”
魏秋丹一吓，回头，是许明威。
这时许贞念也看到了他，她瞪着他说：“许明威，你放尊重点，放手啊。”
许明威用力抓住魏秋丹的手大言不惭地说：“你谁呀？她要你管！丹丹我们走！”
魏秋丹用力挣脱了他的手低着头有点胆怯地说：“我不跟你走，你自己走吧！”
许明威要再度去捉她的手，李巍巍从边上挤了过来，用力推了他一把说：“你听不懂人话啊！你要干什么？”
许贞念也挡在了魏秋丹面前。
面对身高马大的李巍巍，许明威恼羞成怒地大叫：“魏秋丹，我为了你被学校开除了，你特么什么事也没有，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想参加高考？你做梦！”
身边其他学校的同学都用错愕的眼光看着他们。
魏秋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许贞念拉起魏秋丹说：“走，别理他。”
许明威还要上来拉魏秋丹，许明哲也过来推他说：“许明威，你闹够了没有，你欺负一个女生算什么？！”
李巍巍也指着他骂：“你敢过来一个试试！我看你就是被我收拾少了！”
许明威一看这架势，愤愤地说：“你们都给我等着！”
他用手一指许明哲怒不可遏地说“尤其是你，别太嚣张了！”
然后他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魏秋丹在那瑟瑟发抖。
许贞念拉着她说：“你别害怕，我们都在呢。走，挂完红布条我们就回家。”
魏秋丹抹着眼泪说：“念念，我有点后悔跟他在一起了，我回来后他找过我好几次，一直想带我走。刚开始我还有点动心，可是我现在看出来了，跟着他，我不会有好果子吃。他说翻脸就翻脸，昨晚上他都打过我了……”
许贞念搂住她肩膀说：“你能明白过来就好。对于这种男生，有多远离多远。”
魏秋丹在红布条上写的是：“洗心革面。”
许贞念看了，莞尔一笑说：“哦，咱们把它挂高点。”
许贞念抱起了魏秋丹，魏秋丹用力够着了一根树枝系上了“洗心革面”的红布条。
玄女丘上被许明威一闹，本来说好下山后几个好朋友去寿喜家一起去吃关东煮，但现在也没心情了。许贞念和李巍巍送魏秋丹回家，许明哲说他也要送，四个人从公交车站上出来，步行到魏秋丹家楼下，魏秋丹转身上楼。
李巍巍想起来魏秋丹家原来小超市卖的辣条特别好吃，以前魏秋丹老偷着拿两包给他们解馋。他去买两包，让许贞念和许明哲等着。
许明哲就从包里掏出了一本书说：“许贞念，这是我最爱的小说，送给你，等考完试，你再看吧。”
许贞念接过来一看，是《挪威的森林》，她想说我也有，但是想了想还是收下了，放进包里说：“谢谢了！”
许明哲看着她有点羞涩地问：“你想好了，要考哪个学校了吗？”
许贞念噗嗤一乐说：“我倒想考b大、qh呢，可也要有那个实力啊。所以，考完只能视分数而定。”
许明哲点点头说：“哦，我也是这么想的。”
俩人相视而笑。
突然，许贞念被人猛然推倒在地，她毫无防备，一头撞倒在地上，重重摔了一跤，摔得差点背过气去，等她抬起头来，看到许明哲正双手捂住了肚子弯着腰慢慢倒了下来，她再一看，许明威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刀，刀上还滴着血，然后他转过头来，脸上杀气腾腾。
许贞念吓坏了，叫都叫不出来，眼前一黑，脑袋里嗡嗡乱响，感觉到黑色的死亡气息猛然扑面而来。
许明威看着她，两眼血红，面无人色，但是他并没有冲着她走过来，而是转身就跑向了远处。
许贞念赶紧去扶许明哲，许明哲的脸一下刷白，他的肚子和胸前已经殷红一片。
他歪着头喘息着说：“许贞念，我肚子疼。”
许贞念和许明哲站的地方是魏秋丹家的小区前巷子里，因为地点偏僻，又在午后，此时空无一人。
许贞念惊恐万状地看着许明哲在流血，她浑身抖成了筛子，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抖了两下，才拨了120。
这时李巍巍跑了过来，他老远就喊：“大头念！怎么了？！许明哲！你怎么了？！”
许贞念这才大哭起来叫：“是许明威干的，我看到他手里拿着刀了！”
李巍巍一把扶起许明哲叫道：“你扶他上来，我背他去医院，快！”
许贞念用力托了许明哲一把，并拿着手机说：“我打120……”
李巍巍用力把许明哲扛上肩边跑边说：“你快打120，再打110，你快去马路上拦车，先去近的医院。”
许贞念一边狂奔向马路，一边对着120大叫：“你们快来呀！我同学被刺了，在花家街78号，对，政法委家属小区！”
许贞念跑出小巷，冲到马路上，对着一辆车张开了双臂！
司机一个急刹吓得直骂娘，许贞念扑到车头上边哭边说：“叔叔，快救救我同学，他被人刺伤了！”
司机也吓了一跳，李巍巍这时背着许明哲跑了过来。
司机赶紧下车，拉开车门说：“快快快，我知道前面有第二中心医院。”
李巍巍和司机合力把许明哲抱进了后面，许贞念只看到许明哲已经成了血人，脸色变得跟纸一样苍白。
司机闯了两个红灯，许贞念一边哭一边一个劲地说：“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李巍巍则不断叫着许明哲的名字。
许贞念也回头喊：“许明哲，你坚持住！许明哲，你不要睡过去呀！”
许明哲紧闭双眼，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骂：“特么谁这么狠啊！找孩子出气，孬种，不得好死！”
在许贞念的哭泣与心急如焚中，司机一路冲到了第二中心医院，这时救护车也赶来了，车上的人直接就把许明哲抬进了急救室。
许贞念和李巍巍追着担架也进了急救室，医生和护士把他俩赶出来，要他们在外等。
许贞念对着医生的背影着急地说：“医生，你可要救救他，后天他还要参加高考呢。”
一个护士叹息一声推着他们出门说：“别着急啊，在外面等着吧。”
在急救室门外，许贞念这才发现自己双手都是鲜血，腿抖得都站不住，心脏也难受。
她瘫坐了门前的椅子上，看着急救室里医生正在给许明哲剪开衣服，接上氧气。
李巍巍也疲惫不堪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喘着气说：“许明……威这小子，怎么，怎么能干得出这样的事？他，他，疯了吗？”
许贞念还在颤抖，她脸色惨白，心跳加剧，这时李巍巍才发现她一直在颤抖，他赶紧推她并叫：“许贞念，大头念！大头念！”
许贞念从椅子上一头栽到地上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