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改叫糊涂丹
许贞念发现魏秋丹不但逃课，每天还很晚回家。魏妈一天到晚守在小店里，吃饭都是拿电炉热下家里带去的饭菜，进货都利用双休日魏秋丹在家或者魏爸有休息日时。晚上更是守到一、两点才回家。
因为那时会有邻居过来买香烟，啤酒和食品。
一个小超市请了帮手就挣不到钱了。
魏爸和魏妈常年不着家是真的，对女儿疏忽管理也是真的，对女儿心存愧疚更是真的。所以魏秋丹在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许贞念和魏秋丹感情再好，一住就是三个月，魏秋丹发现自己的私密空间没了。
尤其是许贞念是优等生，而她是“放弃生”，在考大学这件事情上被学校放弃，被自己放弃，连父母都不抱希望了。
而自己还必须得和一个优等生朝夕相处，这份别扭与憋屈让魏秋丹心生恼火。
她现在和许明威的关系发展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判，而许贞念是强烈反对的那一个。魏秋丹常常半夜还要和许明威煲个电话粥，许贞念直接伸手就把她抢过去，强行关机。
魏秋丹抢不过许贞念，跟许贞念急了嚷了几次也没用。
许贞念一到11：00就上床睡觉还关灯，还不允许她看汉剧，打电话。
魏秋丹想再忍耐两个月就好了。
魏秋丹对许贞念的态度就有所改变，时不时会对正在学习中的许贞念冷嘲热讽一下，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要不就是一副理不理的样子，跟许贞念别别扭扭的。
但是，起码她没有下逐客令。
许贞念知道她也不敢公开下逐客令，而且魏秋丹有时候觉得自己过分了吧又会跟许贞念粘乎粘乎，往回找巴点。
寄人篱下，许贞念度日如年。
延四中学在高考前的一个月给高三学生拍摄集体毕业照，这对高三的学生来说是一个比较隆重而重要的日子。学生们都提前得到通知，要求穿校服，男生理发，女生也要把长头发扎起来，不能披头散发。
拍毕业照那天许贞念喊魏秋丹起床，她说头疼，许贞念给她量了体量，发现是有点低烧，前两天她也去游泳又喝了冰汽水，回来闹肠炎。
许贞念给她找了点药，便让她在家休息，自己去学校给她请假，但是下午三点拍毕业照她一定要来，学校说过拍毕业照只有一次，错过了不会再有补拍机会。
下午三点，高三班的同学都在校园里的雕像前集合。他们学校正大门进来的地方有一座工农兵的雕像，还是五十年代建校时，钢厂工人自己拿钢铁铸造的，虽然年代已久，但是每过几年就翻新一下。
这是延四中学（九十年代前一直叫钢铁一中）最具标致性的地点，所有毕业照都是在这里拍的。
许贞念没找到魏秋丹，她急了，跟荀老师要求去办公室给魏秋丹打电话。
魏家的电话响了很久，是魏妈接的。许贞念一愣，这很少见，魏妈从来在白天都不在家，大年初一都如此。
“魏舅妈，你怎么在家？叫丹丹赶紧到学校来，拍毕业照啊。”
魏妈突然在电话里哭了说：“拍什么毕业照啊，她死了！”
许贞念吓一跳说：“魏舅妈，你说什么呢？丹丹呢？你叫她接电话！”
这时魏爸接过电话说：“念念，你去拍毕业照吧，她，她有点不舒服，来不了。”
许贞念着急地：“魏大舅，学校说了，错过了就不能补拍。”
魏爸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说：“行，我跟她说，看她自己的选择。”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许贞念还在电话里听到了魏秋丹的哭声和魏妈敲房门的声音。
许贞念心里乱作一团。
她回到操场，寻找了一下，发现许明威也不在班上。
她心里隐约觉得，魏秋丹的缺席跟许明威也有关。
许贞念抬头看着照相机的镜头，突然有一种感觉，如果从青少年迈向青年非要有一个门槛和形式的话，也许拍高三毕业照片的场景可以算是一个吧？
许贞念下午放学先去超市找魏妈，却发现是邻居在帮着看店，邻居说丹丹感冒，魏妈托她看一天店。
许贞念赶紧回家，推开门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太一样。魏妈坐在沙发上，既没有看电视也没有干什么活，而是发呆。
见到许贞念背着书包进门，魏妈突然悲从中来，开始抽泣起来。
许贞念赶紧跑过去焦急万分地问：“魏舅妈，咋了？丹丹病得厉害吗？”
魏妈抽泣着说：“我情愿她得什么毛病起不来我伺候她一辈子！”
里屋传来魏秋丹尖锐的叫骂：“你就诅咒我吧！我死了你们就都省心了！”
魏妈拍着沙发痛心疾首地：“你还有理了，你丢人丢到家了，你说说你干的什么好事，你让念念听听！”
魏秋丹一拉门，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对着她妈妈怒吼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你早就想把我换了，她好，你让她当女儿，我走！你不要拦我！”
魏秋丹转身就要冲向门外，魏妈上前一把拖住她愤怒地：“你敢跨出去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许贞念看着在狭小的客厅里撕扯和对骂的娘俩个，一时懵逼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赶紧过来劝架，魏秋丹发了疯一样对着魏妈一顿乱踢，许贞念火了，把她直接推到沙发上用力按住叫道：“魏秋丹你敢打你妈！你脑子进水了！”
魏秋丹还在那拳打脚踢地挣扎着。
这时门开了，魏爸回来了，他脸色也不好看，看到魏秋丹在和许贞念对扯，他冲过来一把拉开许贞念，对着女儿就是一巴掌。
魏秋丹看到发怒的父亲，有所收敛，抽泣着起身，又回了房间，用力关上门，然后传来了她的嚎啕声。
魏爸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许贞念也不敢问什么，魏妈只是在一旁默默垂泪。
魏爸看了一眼许贞念一眼拍拍身边说：“念念，坐下，我跟你说件事。”
许贞念坐了下来，心里忐忑不安。
魏爸低着头说：“我下午去找了李巍巍妈妈，她说想让你去陪她一段时间，她一个人在家，觉得太冷清了。她已经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你去那吧。一会吃完饭我送你过去。你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许贞念一愣，虽然前面李巍巍也主动邀请过她住自己家，但是许贞念一直怕自己离开魏爸魏妈有什么想法。
许知恩这三个月每月都给魏舅妈打钱，算是给的生活费，时不时也寄点滨海的食品过来。许知恩说过，姥爷是个知书达理的人，给孩子们取名都寄予了他对儿女殷切的希望。知恩图报，是他对大女儿的寄予，许知恩做到了。
许贞念知道这点生活费和东西跟魏爸魏妈在关键时刻接纳她，关心她的恩情是无法相比的。
魏大舅与许知恩没有亲戚关系，如果非要说有点联系，就是魏大舅的父亲与许知恩的父亲曾是钢厂的工友。许知恩幼师毕业后在钢厂幼儿园当老师时，是魏大舅心中的白月光。
但是许知恩与魏舅妈是钢铁一中的同班同学。
魏秋丹从幼儿园一路到初中都是许贞念的同班或同校同学。
所以两家人还是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
许贞念听到魏大舅这样的安排，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迫不得已的原因，不然魏爸魏妈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把她送出去，而且是在高考前的一个月。
许贞念没有细问原因，只是点点头。
她推房门，发现魏秋丹上锁了，于是敲了敲说：“丹丹，开门，我收拾一下东西。”
等了半天门开了，魏秋丹重新爬上了上铺，趴在那抽泣。
许贞念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关上行李箱，看了小房间一眼，又一转头，看着魏秋丹两眼红肿地看着自己，眼里一片迷茫的样子，不由心一酸说：“丹丹，别跟你爸妈呕气，他们都是全心全意为了你好。”
丹丹漠然地：“你走吧，我早就盼着你走了。有你在，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次品，是个渣。”
许贞念走过去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丹丹你听着，在我眼里你可爱，你热情，你重情义，你有一百个好，你不是废物，更不是次品，也绝对跟渣不沾边。你就算不考大学也没关系，只要你将来靠自己吃饭，你就是个了不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靠自己吃饭的人都了不起。”
魏秋丹又哭了，抽泣着说：“可我，好像把事情都搞砸了。”你改
许贞念看了一下关上的房门，轻声说：“你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魏秋丹瘪着嘴，小声说：“那你能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吗？包括你的那个，什么程吴涯？”
许贞念点点头。
魏秋丹迟疑了一下说：“我打电话跟许明威说我病了，他非要来看我，我就让他来了。没想到，我妈中午回家了。”
许贞念想了想说：“那你妈也没必要紧张啊，同学来探望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啊。”
魏秋丹低了头说不下去了。
许贞念看着她小心地问：“你们，惹她生气了？”
魏秋丹点点头说：“她回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她卧室里，她砸门的时候，我俩都不敢开门，她有钥匙，就打开了……”
许贞念一下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用手指用力戳了魏秋丹的脑袋一下气急败坏地：“你怎么那么糊涂呀！我看你改叫糊涂丹得了，我还说你跟渣字不沾边呢，你原来还真跟人渣沾上边了！”
魏秋丹又哭了，把头埋在了枕头上。
许贞念看着她，魏秋丹抬头，眼睛都哭肿了说：“大头念，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我妈非得告诉我爸，我爸回来先打了我两巴掌，然后非逼我说他是谁，我不说他都能打死我，我害怕我就说了，然后哭着求他不要告诉老师，可是他说他不会放过许明威，然后他就出门了。”
许贞念安慰她说：“他出门去找李巍巍妈妈，想让我搬到她那里去。”
魏秋丹半信半疑地：“真的？那他，没告诉老师和学校？”
许贞念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可是这事要是追究起来，对你的毕业也会有影响啊。”
魏秋丹点点头说：“对呀，他们就怎么不为我想想？”
许贞念又恼火地说：“红毛丹，你真是个糊涂丹！你自己一身毛病不检讨，怨七怨八的干什么？”
魏秋丹小声地：“我知道错了，可是，眼下怎么办呢？万一我爸真的找到学校去，那许明威和我的毕业，就悬了。好歹我俩也上了三年高中，要是高中文凭都没有，我俩以后怎么办？先前我爸说只要我愿意，他就让我上自费的大专呢。”
这天晚上的晚饭魏妈打起精神来做了两个菜，魏爸又从小区门口的熟食店里买了红肠和酱肘子，算是给许贞念送行。
一直很少喝酒的魏爸晚上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开过的白酒自己连倒了好几杯。
魏秋丹把自己关在房里没出来。
魏妈想劝阻他，被他一只手挡开了。
魏妈给许贞念递了个眼色，许贞念伸手把酒杯拿在手里说：“魏大舅，等我考完试，你再喝。等我将来工作了，我给你买好酒，陪你喝。”
魏爸不由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许贞念轻声地说：“丹丹知道错了，你，你能不能，不要去告诉学校和老师？你，能不能原谅她这一回？”
魏爸不说话，也不吃菜。
许贞念给他碗里夹了块肘子，试探着说：“要不，以后在学校我盯着她，回家，你们盯着她。”
魏爸摇头说：“别再把你耽误了。我让你走，就是这个用意，你不要多心。有事你一个电话我都会随叫随到。”
魏妈叹口气说：“她爸的意思，后面就不让她上学了，让我在家看着她。等毕业典礼开完了，先让她回奶奶家一段时间，她爸给找个自费的大专院校上。”
魏爸咬牙切齿地：“我不会放过那小子的。不过不是现在。”
许贞念先松了口气，心里百感交集，但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能闷头吃饭。
在送许贞念去李家的路上，魏爸的小车里放着某岛一个已故女歌星的歌，《我只在乎你》。
魏爸感叹着说：“念念，这是你妈妈最爱听的歌，我以前只觉得旋律好听，女歌星的嗓音好听，现在才觉得歌词写得特别好，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
魏爸一个大男人跟着歌曲哼起来，然后又说：“念念，爱一个人一定要坚定，坚定了才会有好的结局。你看你妈妈，她爱的那个男人，二十年后还跑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