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白茯抬头。
两个人的距离非常近，近到她能看见昆布下巴上冒出的青色的胡茬。
男人现在正处在荷尔蒙旺盛的时候，一晚上不刮胡子，第二天就能冒出一层的青茬。
其实这个时代的男人，是以胡须为美的。
前有美髯公关云长，后雍国的几任帝王，也常常以胡须为美。
更别提贫民百姓、军伍汉子。
可白茯是现代人，看惯了男人白白净净的脸，实在看不惯那些胡子拉碴年纪轻轻就满脸胡须的人。
虽然她没表现出来，但是每次她看向卢延时，都下意识地看向他的下巴，然后露出有些不忍再看的眼神。
她的表情其实并不明显。
其他人兴许还没发现。
但是，昆布总是能从她没什么变化的脸上，看出内心真正的想法。
因此，一个军伍汉子，在这个连汉家贵族都留胡须的年代，他一个异族人却每天清晨都要净面剃须，把自己捯饬得干干净净的。
白茯也是见惯了他之前的样子，今夜事情太多，昆布还没来得及净面，脸上就这样冒出了一层青茬。
样子不丑。
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接受。
反而更多了几分勃发的野性。
危险又迷人。
不知道怎么，她下意识地被吸引了。
当手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轻微刺痛感时，才回神。
呃……
该死的！
她的手怎么回事！
然而，不止她一人恍神。
另一个愣的比她还夸张。
眼睛都睁大了不少，那双琥珀色深邃的瞳孔里，完完整整地将她的身形映在里面……
一脸花痴。
毫无形象。
白茯有些心虚，“嗖”的一下收回了手。
顺便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尴尬地随便说了句话，想转移话题：
“今晚这月亮不错，又大又圆……”
底下一个正在清理地面的仆役听了，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色。
天空乌漆嘛黑。
连一点银边都看不见。
月亮又被乌云盖住了。
……
“咳咳……”
白茯尴尬地咳了咳。
又换了个话题。
“昆布，我有点担心了。”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种明显示弱的话。
昆布有些怔愣。
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在他眼里，殿下无所不能，即使再难的险境，都能付之一笑，面色不改。
只是，他也不是个蠢的，结合今夜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仔细思量了一下，便想到了三分。
他轻声道：“殿下是担心长安那边派人过来吗？”
是啊。
长安。
说到正经事上，白茯自然一改脸色，难得的正经起来。
她道：“是啊。”
昆布见果然如此，又道：“殿下别担心，如果长安那边派人来调查，我必然会护在您身前，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杀气瞬间外放，彷佛一下子从一只无害的小狼狗变成了一头威武雄壮的雄狮。
“呃……”
白茯先是有些吃惊，接着噗嗤一笑道：“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是担心我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就算来了千军万马我也不怕。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
昆布愣了。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白茯耐心解释：“当然了。我和那死去的白芙长得这般像，即使长安那边派人来调查，又能查出什么？可你不一样，你原是长安的一个奴隶，奴契官府记录在册，虽说我当初已经毁了它，可你的名字仍留在长安衙署，未及时消去，又在此地闯出了这番名头，他们难免不会针对你。”
没想到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就一直愁容满面的殿下，竟然不是担心自身安危，也不是担心安定百姓，而且牵挂着自己。
昆布有一霎那的动容，坚毅的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柔和。
他轻声开口：“殿下，何必庸人自扰。莫说他们还远在天边，即使即刻兵临城下，以我们如今的能力，还怕他们不成。”
夜色下，昆布比平时低了八度的声音缓缓而出，话中满是信任，不由得让白茯怔愣了片刻，随即便摇了摇头，不自觉笑了笑。
是啊。
她如今的实力，有什么好担心的。
真是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
白茯想到此处，心里不知为何，忽然狂跳了下。
她下意识抬手拍了拍胸脯。
一直关注着她的昆布见此，立马道：“殿下，怎么了？”
白茯一转头，就看到了那双往日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此刻眼里全是她的倒影。
原本已经平稳下来的心脏忽然又狂跳了起来。
砰！
砰！
砰！
一声又一声。
一下又一下。
彷佛即刻就要跳出胸腔一般。
怎么回事？
白茯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懵懂少女般的表情。
原本容颜之上一直占据的冷静睿智强大如潮水般褪去，而另一层青涩懵懂疑惑随之浮起，蔓延。
简直就像是误入凡间，初始情滋味的仙女。
真叫人又爱又恨。
爱她容颜绝世，懵懂青涩。
恨她无欲无求，不可得之。
然而，这等千年难遇的美景，却偏偏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人撞见了。
而这个粗人还像是完全看不懂其间意味一般，只顾着傻傻地问：“殿下，莫不是夜风太冷，给您冻着了。”
说罢还看了看被夜风拂动轻轻摇曳的树梢，然后兀自点了点头，像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继续道：
“殿下，不如进屋吧，这里有我料理，您早些休息吧。”
那仙女就这样被这粗哑的声音惊醒，犹如林间小鹿一般，脸上的懵懂清纯一霎那消失褪去，她看了眼眼前的男人，脸上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自持，她点了点头，然后就随着迎过来的丫鬟，进了房间。
几息之后，门掩灯灭。
徒留一地随风消散，几无可查的情丝，以慰清风明月寂静夜。
真庆幸此处不是高楼台阁夜夜笙歌的长安汴梁。
若是让那些那些素爱吟风颂月、惜花赏雪的风流才子门看见，只怕会狠狠地骂那胡奴一声——
呆子！
隔天清晨。
白茯从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中醒来。
还未睁眼，就感觉到身上坐了个软乎乎的东西，鼻尖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草木精华的气息。
清新！
提神！
她微微一笑，睁开了双眼，往下一看，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小东西。
白白胖胖，软软乎乎。
不是前不久进入白茯木之空间地木精灵又是谁。
白茯坐起，手心捧起了木精灵，惊喜道：“小精灵，你出来啦！这是进阶成功了？这么快！”
这算是多余一问。
不过木精灵可没觉得这很多余。
它一进入木之空间就感受到了纯净的木灵气，还没来得及吸收炼化，就已经被这股不知道被白茯炼化过多少次的木灵气冲刷的直接进了一阶。
此刻听到白茯这般惊喜的问话，得意至极，它从白茯的手心里钻出来，扇动着小翅膀，在她眼前飞来飞去，还不时的摇晃着脑袋，摇的头上的叶片晃晃悠悠的，像是在炫耀什么。
白茯果然上道。
没有忽视小精灵的苦心，上下打量了一番。
还是那个白白胖胖软软糯糯的小身体，乍看之下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可是当她的注意力放到小精灵的头顶时，意外却发生了。
她看见了一大丛的……绿叶。
饱满多汁。
鲜艳欲滴。
这明明是木精灵实力的展现，也明明是应该高兴庆祝的画面，白茯却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
“小精灵，你这一脑袋绿……哈哈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
虽说这么想不太好，可她实在忍不住了，联想到前前世某蓝色星球某个黑发黑眼的国家的颜色歧视。
这绿色在哪不好，非在人脑袋上，原先蔫了吧唧时，还不怎么显眼，如今这一看，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茯笑得前仰后合，木精灵却气得手脚乱颤。
“吱吱吱……叽叽叽……”
“咿呀咿呀！！”
小精灵还是不能说话，口中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调。
不过白茯却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吱吱吱——你笑什么！
叽叽叽——不准笑！！！
咿呀咿呀——再笑我就生气了！！！
声音越来越大，看得出，是很生气了。
白茯见好就收，抬手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努力严肃了表情。
“咳咳咳……”
“好啦，不闹啦，我看看你进阶情况……”
说完，白茯便一片一片叶子看了过去。
一片。
两片。
三片……
四片！
叶片实在太浓郁饱满了，白茯一片一片揪开来的时候，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四片！”
“小精灵，你怎么长出了四片叶子了！”
听到这话，小精灵原本丧丧的表情一瞬间消失，耷拉着的眼皮一下子睁开了，圆溜溜像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斜了白茯一样，随即晃了晃脑袋，把头上的叶子晃得更开更明显了。
像是在说——你才发现啊！
白茯笑得眉眼弯弯，抱着小精灵就狠狠地揉了把它的小胖脸。
一边捏还一边道：“没想到平时看着憨憨傻傻的，天赋竟然还不错。对了，这长出了四片叶子，定然对你加成不小，别的本事有没有长进一点呀。”
小精灵被揉的一脸狰狞，撅着嘴挣扎着从白茯的怀里钻了出来。
然后朝白茯一昂首，小表情极为得意：“叽叽叽……”
当然啦！
然后就见小精灵转了个圈，晃了晃脑袋，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念了些什么，接着就见一股绿色的木之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它的叶片之上，集合成了一个浓郁浑浊的绿色气团。
白茯目不转睛的看着，一息之后，那股气团忽然变得透明了起来，像是一颗拳头大的晶莹剔透的露珠。
嗯？
这是什么？
白茯有些纳闷，这彷佛和第一次见到小精灵时，它窃取卢延梦境的一幕很相似。
难道它的新能力又是窃取梦境？
正当她疑惑不解之时，意外陡生，只见本来无一物的气团忽然间浑浊扭曲了起来，然后出现了让白茯不可思议的一幕。
水团中出现了画面。
是一座山。
还有一条蜿蜒而上的山道。
这是……
画面又一转，出现了一座山门，山门上上书三个大字——
上清派！
这是她的前世！
白茯倏然从床上坐起，大步上前，一瞬不瞬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那画面中出现的地点。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小精灵的气团里会出现上清派。
而且看山门一侧的墙体上那大片的破损龟裂，还有法器灵力剧烈侵蚀的模样，这应该是她和魔君大战之后的景象。
为何会这样？
正当她想继续看清时，画面忽然开始时断时续，最后猛的一黑，气团像个泡泡一样“啪”的破碎消失了。
紧接着，小精灵眼前一黑，忽然掉落，幸好白茯眼疾手快，接住了它。
“叽叽叽……”
小精灵瘫在白茯手心里，翅膀无力地垂落，眼睛耷拉着，整个身体虚弱成一团。
白茯连忙使出一道灵力探了进去，运转了一个周天后，她松了一口气道：“是灵力耗损过度，无碍。”
她摸了摸小精灵的脑袋，轻声道：“你睡吧，辛苦了。”
尽管不知上清派为何会出现在小精灵的灵气团中，但她现在也回不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还是先让它休息休息吧。